四海镇里九秀山庄有五百多里地,但这三河马可是出了名的快马,还没到晌午,司空渐离便已经到达了四海镇。
司空渐离下了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背诵‘心经’。
只见司空渐离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是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驱邪用的。因为司空渐离一来到这,就会想起小时候被人嘲弄自己是妖邪入身,所以背诵心经已经成为了他来四海镇的一个习惯。
放眼望去,镇上的人家多数还是像以前一样贫瘠,总体来说变化不大。
你大可看见满地的流落乞丐正端着饭碗等你给他打赏充饥,许多家户的房屋也因房梁年久失修而破了一个大窟窿。
但四海镇也不是都这么穷,有有钱人,而且不少。
譬如万老爷子万春来一家,也就是司空渐离的启蒙老师。
往常这个时候,万老爷子一家人就会在这四海镇上派遣发放馒头稀粥来供给这群饱受饥寒之苦的难民。
司空渐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都午时三刻了,怎么还不见万老爷子出来?这刚一念道着,老万家的人就打东头的那一边出来了。
司空渐离认识老万家的衣服,甭管男女老少,这肩膀上总是别着刻有‘善’字的刺绣,这代表的是老万家的做人宗旨,积德行善。
只不过这领头人却不是万老爷子,而是一个青年。
这名青年身长六尺,皮肤白暂,双眼深邃,头戴儒巾,一身白衣白袍,眉宇之间总是透露着一丝凌人的样子,这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本事很得意!
他的画功早已达到提笔能画的本领,所以常人求他画个山啊水啊人啊的,所以他总是背后挂着一卷画纸。他就是万老爷子的儿子万千流。
万千流从小酷爱丹青画作,笔下所画作经典简直数不胜数。画家嘛!总是能发现一些常人不能够发现的色彩。万千流一向以山水画为主,所以对青色也是情有独钟。更何况司空渐离偏偏又是一身青衣,因此万千流一眼就认出了司空渐离,便边打着招呼边向司空渐离这边跑来。
“喂,司空渐离!”
说罢,万千流的脚轻轻一踮,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腾空跃起,不偏不倚的落在司空渐离的身前。
看万千流这好似文弱书生的样子,没想到这轻功与司空渐离相比那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千流之所以叫万千流,就是因为他小的时候学东西特别快。万老爷子也是亲身见到过万千流一天之内便学会了数十种特殊技艺。所谓千流嘛,吃的是百家饭,当然他自身也是有着千百种流派的绝技,画作与轻功只是他较为常用的其中两项。
司空渐离连忙拍手叫好道:“万千流啊万千流,两个月前我就露了那么一手,就让你学的如此精湛,看来你这轻功也不比我差到哪去了!”
万千流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傲然道:“虽然我天赋异禀,但其中还是你示范的好,不然我也不会学的这么快。”
司空渐离晃了晃手指,笑了笑道:“你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不禁夸!”他又道:“话说我这次来得比较匆忙,目的就是为了来看一看万老爷子。可怎么不见万老爷子的影子?”
只见万千流摆了摆手,道:“不用看了,那‘老家伙’不在四海了!”
这并不是万千流不尊敬他的父亲,而是父子俩玩的很开,万千流管他爹叫老家伙,万老爷子管他儿子叫小混球。
司空渐离问道:“那他去哪了?”
万千流冷笑一声,道:“呵,今年不是太走运,中举了,现在这老家伙在江南一带做了个布政司经历。”
听到万千流这么一说,司空渐离知道他这是根本看不起这些职位,因为万千流要活的比那些官权富贵要更富贵!只见司空渐离道:“那的确是太不走运了!如果还像往常一样走运的话,就不会到那么远的地方任职了!不过那地方的确是美啊!”
“可即便是如此,那也没有万千流在四海镇玩的洒脱啊!” 司空渐离又补充道
万千流得意道:“那是!我随手画一幅八仙过海图就得要个万八千的银子,这可比那老家伙的铁饭碗强千百倍!”
一提到画,万千流立马就想到了两个月前司空渐离委托他画的那通往祯乌国的地图,说事成之后就会分给万千流一万两银子。
万千流便隐晦的问道:“话说,你答应我的一万两呢?”
司空渐离一听,甚是无奈道:“不瞒你说啊兄弟,我这一趟一共就赚了一万两,要是都给你的话,我可就真成穷光蛋了!”
“那我不管,这是你答应我的。” 万千流这一摊手,意思便是让司空渐离赶紧掏钱。
司空渐离仍旧死撑,道:“都是兄弟一场,别这么黑嘛!”
谁知万千流仍是咬住不放,道:“交情也是用钱的嘛!”
“好吧好吧,你这个要账鬼!” 司空渐离实在是拗不过他,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银票又拱手让给了别人。
司空渐离望了望西面,又道:“万千流,话说你这段时间见没见到魏无暇?”
大西头是魏无暇的所居之处。
万千流摆弄着银票,可没时间搭理司空渐离。
司空渐离又敲了一下万千流的脑袋,万千流还是没做回应。
万千流果然是个财迷!
不过正当司空渐离按耐不住,便向想要毁他后背所背的那卷画纸时,万千流变不乐意了。
“你老捅咕我的东西干嘛?” 万千流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着司空渐离,看来万千流相比银子,更重视自己的这些宝贝。
司空渐离气愤道:“问你话呢!”
万千流停顿了一会儿,一副不屑的样子道:“魏无暇啊!他怎么了?”
司空渐离回道:“就是许久不见了,因为曼陀罗的那扳指实在是太精妙,所以我想问问魏无暇有没有见过。”
万千流手托着下巴,思索道:“这样啊!话说我也好长时间没遇到他了。”
司空渐离连忙问道:“那你最近一次遇到他是什么时候?”
“我住在大东边,他家在大西边,路那么远,我才懒得去见他。可自从老家伙去江南了,我都会代替那老家伙给这些难民供给粮食,我家下人每次经过大西边的时候都看见魏无暇他家门窗紧闭,门槛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所以我敢肯定他是好久都不在家了。”万千流着实气愤道:“魏无暇这混蛋欠了我三千多两银子,我还正找他呢”
魏无暇是当地最有名的以假乱真,其在制作机关,玉器之上有着相当高的造诣,也就是你给他一个东西,他立马就能给你做出来个一模一样的,就连物主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万千流跟魏无暇是合作关系,大部分人丢失的物件都会先找万千流画出来,那么魏无暇就会做出个一模一样的,因此而得名‘巧手’。
不过魏无暇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赌钱,赌输了就会找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借,所以万千流在有的时候就特别讨厌他。
“估计魏无暇欠债潜逃了吧!”司空渐离摸了摸脑门,很是无奈道:“不过估计你也已经习惯了吧,谁让你财大气粗愿意借他呢!”
“等等!” 万千流突然一惊。
司空渐离道:“怎么了?”
万千流很是惊讶的看着司空渐离,道:“你刚刚说你遇到了曼陀罗?”
“是啊!”司空渐离道
万千流此时眼睛瞪得滴流圆,“那,她现在漂不漂亮?是不是比小时候还要漂亮?”
司空渐离不屑了笑了笑,道:“还以为你是关心她的现状,没想到还是在意着人家的那张漂亮脸蛋!”
万千流连忙解释道:“也没有啊!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过相比脸蛋,我更在意的是曼陀罗如今的状况啊!”
只见司空渐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万千流很是着急,便捅了司空渐离一下胳膊,道:“别叹气,有事说事!”
只见司空渐离捂着双眼,接连三的哀叹道:“曼陀罗杀了祯乌的铁骑大军,明天也就是八月十五,我得带着她去祯乌国赎罪。”
其实这是司空渐离的一个计谋而已,他悄悄的将手指并出了一个小缝隙,因为司空渐离想观察一下万千流听完了这些话会出于一个怎样的态度。
果然,万千流也同样在意这个儿时的玩伴。
只见万千流气的直跺脚,道:“老兄,你明知道她杀了人还要带她回去,你这混蛋不是让她送死吗?”
“那我也没办法啊!如果不去主动赎罪,那在未来接二连三的祯乌大军前来叨扰,又该如何是好?” 司空渐离叹了口气道
他之所以这么添油加醋的去说这件事,无疑是想请万千流帮忙。
万千流虽然爱财,但他更爱朋友,更重视同窗之谊。
“好!这一路我陪你走一趟。正好我也想绘制一份祯乌国境内地图,这次就看在同窗这层情谊上,免费效劳。” 万千流底气十足,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油然而生。
果然,万千流上钩了!
不过司空渐离仍旧唉声叹气道:“万老弟,可我就一匹马,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会很慢的。”
司空渐离这言下之意便是要万千流把他家所驯养的那匹汗血宝马给搬出来。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要比祯乌的飞驹还要快。
只见万千流冲着那还在发放粮食的下人们大喝道:“给我牵出一匹汗血宝马,再把我的兜子拿过来,我要出一趟远门,快快快!”
此时,下人们已经将这匹汗血宝马牵了过来,还有那滴沥啷当的兜子。
这汗血宝马的蹄子相当矫健,个头也比祯乌的飞驹大了一圈,看起来十分健壮。
万千流挎着兜子,纵身一跃,骑在了马背上得意的对司空渐离道:“你那小马驹子就做你小马驹子该做的事情,我这汗血宝马就要做汗血宝马该做的事情。”
司空渐离一听,好奇道:“什么意思啊你这是?”
“我的意思是就是我先走一步,你慢慢赶路吧!” 说罢,万千流挥了一下鞭子,马蹄上带着尘沙,疾驰而去。
司空渐离也跳上马背,骑着三河马连连在后面追赶。可是汗血宝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司空渐离被甩在了大后头。
“你不打算等等我?” 司空渐离在后面大喊道
只听前方传来万千流一声:“我现在要直奔祯乌国,事先给你们铺好路。如果此事风波过去了,我再与曼陀罗叙旧也不迟!”
“喂!万千流!”
司空渐离原本想找万千流借一架马车,还没来得及说,万千流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了。
索性,司空渐离又回到了四海镇,他瞧见老万家的人下人们还在分发粮食,司空渐离便连忙骑马而去。
人群之中司空渐离找到了老万家的管家。
“张爷!”司空渐离道
管家张爷转过身一看:“哎!原来是司空渐离啊!”
司空渐离道:“实不相瞒,我想请你老人家帮我个忙。”
张爷一副热心肠的样子,道:“你说。”
司空渐离道:“刚才你也听见了,我得去祯乌国一趟,但我现在只有一匹三河马,所以.”
还未等司空渐离说完,张爷快人快语道:“不行,没万少爷的话我可做不了这个主啊!”
“那我拿这匹三河马跟你换一架驷车总行了吧?”
“这个可以,不过只能换一个普通的四匹马的驷车。”张爷打量着这匹三河马,点了点头道。
司空渐离无奈的笑了笑道:“哈哈,你们老万家人还真是有原则啊,反正怎么弄自己都不会吃亏!”
张爷也笑了笑道:“交情也是用钱的嘛!”
“成吧!那就换吧!” 司空渐离将这匹马交给了张爷
过一会儿,张爷便牵了一驾马车交在了司空渐离的手上。
临行之际,张爷语才重心长的对司空渐离道:“曼陀罗那孩子也是从小跟你们一起长大的,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我尽量。”司空渐离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张爷的肩膀,便上了马车。
“驾!”
驷车奔驰着,渐渐赶往九秀山庄。
深夜,祯乌国祟城的安兵冢处。
这是祯乌国历代功过之人所埋葬的墓地。
由于开国不到三十年,除了先主柯恩图以及上一辈英年早逝的将军之外,如今只多了廖无一他们。
月光,白菊,燃灯,和墓碑前单膝跪拜的安乎烈和傅秋之。
二人身披素衣,头戴素冠,后面的精兵们也是,各个埋头不语。
今夜的安兵冢,比以往更加悲壮。
柯思鲁他们虽然没来,但是也传令下去,好好善待廖无一一行人的妻儿。他之所以没有来,是怕打扰到安乎烈的心情。
为了祭奠这个侠义无私铁骑卫老将军,安乎烈特意为他为立了一则墓碑。上面写道:一代宗师,廖无一。
这是安乎烈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一剑斩断名与利,誓死卫国尽忠义。半生浪迹于江湖,不负为人均兄弟。’ 这是当年先主柯恩图赏赐给廖无一的绝句,如今也用小篆文刻在了石碑的右下方。
“廖前辈,你的死因仵作已经查出来了,是死于中毒。不过是什么毒,目前还尚不知晓。”安乎烈缓缓站起,双眼充满悔恨道:“傅前辈,你说我应该如何给廖前辈报仇?”
傅秋之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安将军,昨夜您在暗月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国主与协理大臣”
“无妨!”安乎烈打断了傅秋之的话,他遥望着天边的圆月。忽然一阵秋风刮来,地上的白菊也随着风儿的摆动贴在了廖无一的墓碑上。
柯思鲁就好比是那傲然地秋风,而他就像是矗立在秋风之中的历经沧桑的勇士。秋风固然凄凉,但秋风不是老虎,秋风不会伤人。
傅秋之眉头一皱,“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仵作不是说这毒跟那飞针没有任何关系吗?”
安乎烈忽然双眼一瞪,“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最可疑的人就是傅前辈了!”
的确,七个人唯独傅秋之没有中毒。这毒也并非是傅秋之下的。
傅秋之也明白,安乎烈这是诱导自己将矛头指向飞针之人。可他不知道安乎烈为什么铁了心的要将那姑娘置于死地。
单单是给廖无一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