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渐离头也不回,大步向门外走去。
步伐很急促,万千流也从未见他像今天这么慌张。
瑾月紧紧跟随,可司空渐离的步子越迈越大。直到跑出衙门外一里多地,这才停了脚。
瑾月喘息着,望着司空渐离的背影疑惑道:“无锡到底死的是什么人?你为何刚刚会有那么大的响动?”
司空渐离双手叉腰,仰望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什么也没说。
万千流也大喘着,“呼瑾月姑娘说得对,这一点也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面对这样的抉择,司空渐离也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他倒吸了一口气,鼓了鼓嘴巴,淡淡道:“其实那是.”
“司空渐离!”
不远处的一声大喊,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
瑾月道:“是离初禾他们。”
三人纷纷向东看去,竟是离初禾与曼陀罗。
万千流很欣喜,因为他又遇见了曼陀罗。
司空渐离赶忙迎面而去。
“怎么会是你们?”司空渐离瞧了瞧曼陀罗,诧异道:“你怎么被释放出来了?”
曼陀罗淡淡道:“嗯,有人把我替换出来了。”
司空渐离连忙问道:“是谁?”
离初禾道:“张天师。”
“张天师?”司空渐离喃喃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不明白,如果这是岳昆仑的计谋的话,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自由去置换曼陀罗呢?
离初禾皱了皱眉,道:“不大清楚,只是我们来的路上被人袭击了。”
司空渐离叹了口气,“八成是黑衣人。”
离初禾道:“而且是个暗器高手。”
一切如司空渐离所料,趁这个时候能搞出这种乱子的应该不是别人,又听得离初禾说此人还是个暗器高手。他凑过离初禾跟曼陀罗的身边,轻轻一问,立马掐住了鼻子。他道;“你们两人身上的浓烟这么冲,看来是霹雳弹所为。”
司空渐离灵机一动,“霹雳弹难不成这人是梁风?”
瑾月思索了会儿,道:“梁风好像也是张掌门的人。”
离初禾道:“他不是梁峰,梁峰没有那么高。而且我倒觉得这人是有意将我们放走的。”
离初禾的话证实了司空渐离的想法,不过如此一来就更为蹊跷了。
司空渐离口口声声说的是去丹夏,接过突返安城。倘若真的有人熟悉自己的路数的话,那这人必然就是张天师。可根据时间来算的话,张天师已经在大牢里,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司空渐离笑了笑道:“有意思,居然还有其他的人前来堵截你们。”
离初禾也纳闷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瑾月坦言道;“张天师的提点。”
离初禾轻轻拍打着扇柄,喃喃道:“又是张天师!”
司空渐离心想,看来岳昆仑是有意将我们几个栓绑在一块儿。于是他又问离初禾:“那你知不知道张天师因为什么被关到牢狱之中?”
离初禾道:“好像是刺杀张前辈失败,所以才被郭县令逮个正着。”
司空渐离微微一笑,道:“张威远果然没有死。”
不过如此一来,线索就更乱了。郭县令为什么会将张天师逮个正着?为什么张天师要主动去进囚牢?难不成只是单单想要交换曼陀罗。
司空渐离越想越乱越想越乱,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将所有的线索又全部打乱。
万千流看到了曼陀罗,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曼陀罗!”
若不是万千流开口,离初禾都忘记了还有个人存在。他向司空渐离问道:“这位是?”
司空渐离道:“丹青画友,万千流。”
离初禾恍然,连忙拱了拱手道:“原来阁下就是名纵四海的万千流,久仰久仰!”
万千流笑的很傲然,也是拱了拱手道:“承让承让!”他忽然眉头一皱,纳闷道:“话说你们在嘀咕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原来他是在好奇司空渐离他们谈论的东西。
司空渐离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不明白就对了,因为我现在也是晕头转向的。”
他拄着下巴,思索了会儿,又道:“不过既然张天师是因张威远而受牢狱之灾,那八成今天堵截你们的人是张威远派出的。不过.”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了离初禾与曼陀罗的身上。大家都明白,这两人竟然能安然无恙的来到安城,就很可疑。
离初禾折扇一摊,摇着扇子道:“那时我也察觉到,黑衣人处处都在给我们留活口,好像是有意在放我们走。”
一刀一剑,一捉一放。司空渐离暗道,刀剑双绝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
安城的一家土菜馆,这只是表面上的。它不仅仅是个饭馆!
墙壁是用牛毛和棉絮填充的,隔音效果极好。所以来往的江湖人士想要谈些私密的东西,都会在这里包间。
司空渐离一行人来到这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座的人还没有动筷,只看见离初禾与曼陀罗正狼吞虎咽着。
瑾月轻轻地拍着曼陀罗的后背,柔声道:“慢点吃,别噎着。”
看来他们两个是真的饿了,一路之上也过于辛苦了。
等到二人快吃利索了,司空渐离这才站起身来。
他拄着桌子,将头微微探在曼陀罗的身前,“曼陀罗。”
曼陀罗看着他,淡淡道:“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曼陀罗道:“嗯。”
司空渐离两眼一眯,“你为什么刺杀张威远?”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这话说的倒是不含糊,看来她真就是因为这个。
她的目光没有以前呆滞了,司空渐离看到了。虽然她没有刺杀成功,看来这心愿也是了解的差不多了。
司空渐离瞧了瞧四周,又瞧了瞧她,她的神情还未未变,看来曼陀罗应该是脱离杀父之仇的苦海了。
司空渐离笑了笑道:“可我听人说,承虚子回绝了你。”他的五官聚在了一块,一副无奈的模样道:“那你是从谁的口中得知杀父仇人就是张威远的呢?”
那是一个满天星辰的夜晚,那天的月亮最圆,最美。
曼陀罗一个人躲在山丘上,苍凉无边的女人声音回荡在她的身边。
“你想报仇吗?”
曼陀罗毫不思索,拼命地在点头。
“那我告诉你,你的仇人就是张威远。”
曼陀罗埋下头,目光忽然凶恶起来“哪个张威远?”
“就是康城,破空派的张威远。”
这个声音一直在诉说,张威远就是凶手。
司空渐离听了之后,倒是感慨万千,可谓一能确定的是,小云他不是女人。
曼陀罗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她并没有告诉他们。
听了曼陀罗的描述,万千流搓了搓额头,咬牙道:“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的话,我怎么感觉张威远像是只狡猾的狐狸呢?”
离初禾‘砰’的一声站了起来,“我拿自己的人品担保,张掌门绝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维护张威远,只因他心中的那一抹良知,他相信张威远不会做出那种勾当!
万千流眉毛一挑,反问道:“那你就是在质疑张天师的为人了?”
没错,反正这件事张威远和张天师都脱不了干系,如果天枰倾向于其中一方的话,那另一方必然是罪恶的。
离初禾拍了拍胸脯,又道:“张天师断然也是个好人!”
万千流大笑道:“两方都是好人?哈哈!难不成两个好人在窝里斗吗?嗯?”
“好好好!”司空渐离突然拍手大笑起来。
众人茫然。
他走到了万千流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肩膀,又大笑三声,转身离去。
万千流诧异道:“怎么了?”
司空渐离并没有回答,他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曼陀罗,那个姑娘也身居安成。”他肯定地说道
曼陀罗点了点头,道:“嗯。”
司空渐离微微一笑,“带我去见她。”
一件木屋里住着一个妇人。
屋子很小,却很精致。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上摆着一顶包裹,包裹里尽是破乱糟糟的衣裳。
妇人坐在小床上,燃起了一盏油灯,正在往残缺的衣裳上做补丁。
因为她并不富裕,所以也只能这么做。
妇人正是卢小惠,她是安城的十分受人尊敬的好姑娘。
火炉里烧制的牛筋草,正是她给成县里的居民熬制的祛寒药。
她正利用这抽空的时间,给隔院的刘妈妈缝制袖口。
细针穿过袖口,针尾抵在她大拇指所佩戴的顶针上,十分熟练。
“没想到你这一妇女之辈竟然能搞出这么多的祸端。”
门外的声音,伴随着门栓的推动,传进了卢小惠的耳朵里。
这本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声音,却将卢小惠一惊。她忙里忙慌的往下手里的担子,扑了扑衣裳,站了起来。
眼前的一行人,正是司空渐离他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卢小惠吞吞吐吐的回答着
司空渐离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懂不要紧。”他撇了一眼曼陀罗,又将目光收回到卢小惠的身上,道“可曼陀罗全都招了。”
“曼姑娘,我对你那么好,你却对我这样?”卢小惠看着低头不语的曼陀罗,她眼睛瞪得很大,依稀可看见眼眶中含着的点点泪水,她的声音在颤,颤的很厉害。
曼陀罗只是双眼紧闭,拼命地摇头。
万千流看着卢小惠,叹了口气,道:“你的心里素质太差了。”
其实曼陀罗什么都没说,只是司空渐离稍一用计,卢小惠自己就露出了马脚。
卢小惠咬牙切齿,她即伤心又愤怒。伤心在错怪了曼陀罗,愤怒在她被司空渐离摆了一道。
司空渐离瞧着她凶恶的眼神,坦然道:“这位大姐,我并没有恶意。你跟张威远到底有什么瓜葛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你的身份而已。”
卢小惠泄了口气,也不再做抵抗。她埋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司空渐离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其实我在苍穹时,也就是那个山丘,就已经怀疑你了。为什么你看见我以后就急忙的走掉了?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踱起步子,眉头一皱,又道:“后来我却因为你是个妇道人家所以疏忽了这一点,不过现在依我看来,你应该不只有这一个身份吧?”
卢小惠道:“理由?”
司空渐离瞧着她的手,笑了笑道:“理由就是你大拇指上那个玛瑙扳指,不,应该叫顶针,这样就适合与妇道人家佩戴了。”
他没有让卢小惠说,而是继续说道:“我其实暗中打听过你,你是个寡妇。可是我听庄乔说,那几日你在照顾曼陀罗时,都是迎着初露就开始采摘。倘若你真是一个寡妇的话,懂得自立自足这也并不奇怪。”
卢小惠下巴一扬,“所以?”
司空渐离双手叉腰,拱了拱鼻子道:“不过,你竟能跟承虚子如此亲近,曼陀罗却不可以,我也不可以,这倒是让我觉得很好奇。承虚子为什么如此照顾你呢?就因为你是个寡妇么?”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我从那时就觉得你的身份,只是一层皮,就如你现在脸上的这层皮一般。”
他指向卢小惠的脸,卢小惠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众人诧异。
瑾月看着眼前的这个妇人,疑惑道:“难道又是人皮面具?”
司空渐离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人皮面具竟然这么普遍!”
离初禾倒是不解,他看着瑾月,道:“瑾姑娘,为什么要加个又字?”
司空渐离转过身,对瑾月皱了皱眉。
瑾月明白了,所以没有再说话。
这是因为离初禾并不知道张天师也是假冒的,司空渐离也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司空渐离又将目光收回到卢小惠的身上,他淡淡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卢小惠摇了摇头,“不用了。”
司空渐离道:“不过曼陀罗在安城也没什么亲戚,你之所以收留她,也是因为她手上的扳指吧!”
“你说的没错。”卢小惠没有狡辩
当年魏无暇只做了两个带有机关的扳指,而卢小惠却知道这一层秘密。可想而知,她跟这件事情必然有着诸多的联系。
其实说到这,卢小惠就已经承认了是她派瑾月去刺杀张威远的。
司空渐离双眼一眯,“所以,玉净甘露也是你飘洒在如意楼的?”
说到这,卢小惠突然神情变得忧伤,她仰天道:“哈哈,如果我要是有玉净甘露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将我想救活的人给救活了。”她笑的很无奈,很压迫,也很凄凉。
司空渐离之所以那么问,本来就是想试探她,没想到却让她真情流露了一番。一时之间,司空渐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哈哈,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反正张威远又没死!”
卢小惠的笑,顿时间又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她在苦笑,她也只能苦笑。
离初禾仍然有些怀疑,道:“玉净甘露真不是你放的?”
卢小惠撇了一眼他,“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们么?”
万千流嘴角一歪,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这位妇人没有在撒谎。”
司空渐离叹了口气,道:“好,知道了。”
既然玉净甘露跟卢小惠与曼陀罗无关的话,那么这些事情也只有张威远跟岳昆仑知道了,一切的事情也只能静静等待这两个人去破解了。
其实在江南遇难的那对夫妇,正是离初禾的父母,不过,他暂且将这份死讯,藏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