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康城,来到百花林。
离初禾与曼陀罗两人停下脚步,瞻望百花林的一草一木。
这才不到十日,原先生机盎然的丛林竟凋谢,枯萎。
落叶纷黄,飘撒在离初禾的掌间。美景变得凄凉,也算是一副凄凉的美景。
前方两条岔口,一东一西。
曼陀罗忽然回想起牢狱中张天师的提点,“一路往东,别停留。”
她看着离初禾,淡淡道:“离初禾,我们往东走吧。”
离初禾疑惑道:“丹夏不是在西边吗?”
曼陀罗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重重道:“总之我们现在向东走,别停留。”
离初禾也没有再问,他遵从了曼陀罗的意思,二人往东边岔口走去。
“二位这是要去哪?”
忽然一清脆的声音带着尘风屡屡,前方黑衣之人阻挡了离初禾与曼陀罗的去路。
这人不单单是一身黑衣,而且包裹的极其严实,面纱也是黑色的。这倒是令曼陀罗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
曼陀罗注重的是他的一身行头,可离初禾却发现这黑衣人背后的双手竟在蠢蠢欲动,他大喊道:“曼姑娘小心!”并用力地推开了她。
两颗弹丸攻打过来,‘砰’的一声,震得脚下落叶纷飞不休。
这浓浓的火药味,难道是霹雳堂的独门暗器霹雳雷弹?
浓烟驱散,地上被炸出个大窟窿,而离初禾却已消失不见。
曼陀罗以为离初禾被炸得粉身碎骨,那呆滞的目光上又增多了几分哀愁。
黑衣人冷笑道:“他没死。” 说罢,便看向北边的树枝上。
曼陀罗抬头一看,离初禾轻踏在树梢上,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算离初禾没有做出防备,这弹丸也并没有打到他,反倒是他纵身一跃,腾空而去,倒是让黑衣人另眼相看一番。
“真没想到你这庸弱书生,武功竟这么高!”黑衣人不屑道
离初禾冷冷一笑,道:“呵,你没想到的还多的去!”
他给了曼陀罗一个眼神,‘噌’的跳下树梢,折扇随着攻势也就此摊开,带着劲风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两眼一闭,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一来一往的路上,离初禾想了很多。因为他曾有幸见过霹雳雷弹这门暗器,就是在司空渐离大战破空剑阵的那一次,使用弹丸的就是那红衣青年,梁峰!
可这身高,倒并不像。
这扇名为乾坤扇,不等同于春秋扇。春秋扇观赏性高,乾坤扇则是实用性大。自扇锋摊开的那一刻,每一支锋也上就多了一把银枪枪的勾刃。
黑衣人依稀可感受到一股凉风打到了面颊上,他下意识的向后稍倾,躲开了离初禾的这一次进攻。
可万万没有想到,离初禾一开始就没打算动真格的,这一下只是虚招而已,而好戏则是曼陀罗扳指上的那枚飞针。
‘嗖嗖嗖嗖!’
黑衣人左肩共中一十八针。
就在曼陀罗与离初禾二人正得意时,一十八枚飞针竟圆滑的碎落了一地,分毫没有触及到黑衣人的肩膀,就被盾开了。
黑衣人抖了抖肩,又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拍了拍那只肩。
这是铜声,青铜声。
看来黑衣人也是有备而来,提前就做好了克制曼陀罗飞针的法子,他穿了铜甲,专门抵御暗器的铜甲。
这还真有些像霹雳堂的作风。
黑衣人双眼狰狞,冷冷道;“不好意思,你没打到。”说着,他的手缓缓戳进了胸前的口袋里,毒笑道:“该我了!”
又是一记霹雳弹!
离初禾见此情况不妙,连忙抱起曼陀罗,双脚一蹬,窜向天际,消失在岔口的尽头。
他们已经走远了,即便是不走远,这枚霹雳弹也没有想要伤过他们。
黑衣人遥望着东边岔口的尽头,微笑的摇了摇头。摘下了他的面纱,原来他是李川穹。
安城的郎坊街是一条很出名的拍卖行。
它不等同于康城的集市,人家那是走私卖宝,而郎坊街出售的全都是名贵字画。
人潮汹涌,纷纷挤进这条大街。
今日要比往常的人更多,更热闹,只因为安城来一位大师,是个名画家。
大师身长六尺,一身素衣,胸前挎着个大兜子,后背背着一副大卷轴,坐在一张青石桌前,吆喝道:“本大师的《千山鸟飞绝》,售价一万两了啊!”
他就是万千流,身数数千种技艺于一身的万大少爷,画画可是他的绝技。
他这一生造过上千幅名画,《水墨豪情》,《高山流水》这都是他的成名之笔。这次的《千山鸟飞绝》更是不容小觑,因为大捧文人墨客前来参赏。就连安城最富有的两大商团,张家大户的张皓跟刘大学士家的独子刘歇也一并挤在这人群之中。
万千流话音刚落,张皓便举手大喝道:“我出两万我要了!”
此一轮叫价,群众褒贬不一。
“我说张老板,保底都是五百五百的抬,你一次抬一万两,太不合规矩了吧?”
还未等刘歇说话,身边的人再次起哄道“对啊,张老板这么叫价,你这也不给刘公子机会呀?”
被群众这么一鼓捣,刘歇也终于开口讲话了,他摊开折扇,扇子轻摇,文绉绉道:“张老板,万大师好不容易亲临一趟安城,这幅佳作你就别跟我抢了吧?”
“有道是的万千流之笔,胜过三千菩提,我又怎会让给你呢?”张皓丝毫不妥协,看来这幅画他这是要势在必得了。
万千流骑虎难下,连忙削弱两方的气焰,他笑了笑道:“二位别争,待我操动笔墨再画一幅不就得了?”
刘歇一听,欣喜道:“也好,也好!”
张皓也是如此,手一摊道:“万大师,请!”
万千流挽起袖子,浑厚的内力轻轻一拍,青石桌上的笔立马就窜到了他的手中。紧接着再一拍,墨汁飞扬,浸满了所有鬃毛。
他嘴角微微一扬,笔触狂放,三两下又绘出了一代佳作。
高高的山峦此起彼伏,山端引下清泉流淌在清澈的小溪之中,溪水旁的青竹,绿野,鲜花,飞鸽,一副高山流水图就这样被围观的众人尽收眼底。
笔一停,掌声惊雷动。
刘歇看得也是叹为观止。
他拍了拍身边的张皓,大笑道:“张老板,那副千山鸟飞绝我不跟你抢了,我要这个高山流水!”
张皓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全买!”
“你!又要独吞!”
“哈哈哈!”万千流看着这两个财团互掐,他笑了,笑的很有成就感。
可就是因为他太过于沉醉其中,才迟迟没有看见人群中靠前一排的青衣之人,司空渐离。
人家可是一直笑眯眯的端望着他的杰作呢。
万千流惊讶道;“诶?司空渐离?”
司空渐离笑了笑,道:“呦,万大师!”
“让开让开!”万千流拨弄着身边的群众,他搂着司空渐离的肩膀,也笑了笑道:“我也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呢?”
司空渐离叹了口气,无奈道:“为了查玉道人的消息才会途径安城,你呢?”
万千流道:“我是因为老家伙迁居到这了,我才过来看看,顺便赚赚油水!”
话是这么说,可他一旦见到司空渐离,就已经忘了赚油水这一说。二人渐行渐远,青石桌上的两幅画早已被他泡在脑后,任由他们疯抢。
司空渐离诧异道:“万老爷子?”
万千流点了点头。
司空渐离道:“他不做布政司了?”
万千流傲然道:“对啊,所以来安城做通判!”
司空渐离抿了抿嘴,点了点头道:“嗯,正六品。老爷子晋升的还挺快的!”他拍了拍万千流的肩膀,笑道:“走吧,带我去见见老爷子!”
万千流道:“嗯!走吧!”
正因为他跟司空渐离聊得太过投入,却又忘记司空渐离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
边走着,万千流边说道:“哎,你身边这姑娘又换了。”
司空渐离冷笑道:“换你个头!她叫瑾月,是祯乌国的快捕。”
瑾月冲他点了点头,道:“你好。”
万千流恍然道:“哦!哦!”
“万老爷子!”司空渐离大踏步向府衙内走去。
一年寻五十上下,枯瘦的老者正在端倪着上头批下的公文。瞧见有人在叫他,他缓缓的抬起头,十分惊讶。
“司空渐离?”
这老者就是当今安城的通判,万春来万老爷子。
万春来赶紧卸下眼前的担子,小步匆匆迎向司空渐离,欣喜道“好久不见,你这小子也想起来看我了!”
“哈哈,可不!如今一看,万老爷子还是依旧硬朗!”司空渐离拱了拱手,万千流与瑾月紧随其后。
万春来仰天大笑道:“我这唯一一个优点就是身子骨好!”
司空渐离好奇道:“不过话说回来,您怎么突然调到安城就职了呢?”
万春来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叹气,倒是让司空渐离很好奇,不过万千流倒是替老爷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老东西在江南碰到了钉子,所以就”
万千流的话只说到一半,也摇了摇头,深叹口气。
看来这里面的事情的确有待于思考,碰了钉子还可以调转到安逸的安城升官就职,难不成这个钉子是人力无法解决的?
司空渐离看着万春来满是忧愁的脸,感觉十分荒唐。他终于忍不住道:“万老爷子,何事这么忧心忡忡?有必要如此?”
万春来的心不静,满屋内全是他一个人的气喘声。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吐完最后一口怨气。
他缓缓的坐在了太师椅上,手拄着额头,哀叹道“我本在无锡那边好好地,只是那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不得不来安城就职。”
司空渐离问道:“发生了什么?”
万春来道:“死人。”
瑾月诧异道:“我在祯乌国时听说江南一带是个怡人的好地方,怎会出现死人的事呢?”
万春来摇了摇头,“不是斗殴,也不是帮派争夺。”
司空渐离忍不住道:“那是?”
万春来深吸了口气,双眼一瞪道:“玉净甘露!”
又是玉净甘露!
凤来客栈贾三虎的玉净甘露,廖无一身亡也是因为玉净甘露,柳自在死于玉净甘露,张威远中的仍是玉净甘露。如今到了安城,听到的还是玉净甘露!好似玉净甘露一直就伴随在司空渐离的身边一样,当他再一次听到这四个大字的时候,早就见怪不怪了。
司空渐离深吸了一口气:“猜到了。”
他笑了笑又道:“不过这次死的又是什么人呢?”
万春来缓缓站起身子,双手背后,踱起步子“听说是一对夫妇,还是个富户,年龄与我相仿。”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而且还不是本地人。”
司空渐离连忙道:“女方是不是头上戴着一支琥珀发钗?”
万春来猛地一转头,“正是!”
司空渐离又道:“那男方腰间是不是也佩戴着一系琥珀腰带?”
万春来点了点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司空渐离大惊道;“不好!”
深夜,身披黑衣的李川穹正大光明的从张府正门而入。
此时的破空派已不同于前日的宁静,一切早已恢复本来面貌。
对外传张威远死而复生,破空派皆大欢喜,这页就这么翻篇了。
张威远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静静地品茶,跟张天师一样,都深深地爱着碧螺春。
墙上瞻仰着出自万千流之笔的绝世佳画,一个人迎着月夜,在慢慢的等待。
‘咚咚’ 正门被敲响。
沧桑凄凉的柔声道:“进来吧!”
李川穹踮起脚尖,轻声轻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张府,就连关门声也很是小心翼翼。这倒是与他刚才的行为有着天壤之别。
张威远或许是早已料到,所以仅仅是微微道:“事情办得还顺利?”
李川穹点了点头,“张老放心,人已经放走了。”
张威远轻轻的拍打着桌子,脚点着地,闭上了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川穹遥望着窗外的那支残月,时候也是不早了,相信离初禾他们应该快到安城了吧!
安城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