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半天的时间,沈城接收的消息比以往十多年所知所见的总和都要多几倍、复杂几倍。直到他从楚京天家里离开,脑袋还是一阵一阵地混沌迷糊。
所以他没有按楚京天建议的那样,去燕郡分堂找周久,而是径直返回了星峰武馆。他觉得必须要先自行消化一下,否则这心里根本平静不下来啊。
结果一回星峰,才知道这里也不消停。除了一直等他回来的季浩、陆学平、董凡之外,竟还另有一批人在这里等他。
等他的人大约六十不到的年纪,鹤发童颜,精神健硕。沈城本不认得这人,但瞥眼瞧见这老者身后的人,沈城却是暗叫郁闷。原来,他看到的正是前些日子去找董凡时,所碰见的那个柳刀门的弟子蔡少洪。
不是说好了不按江湖规矩登门找场子吗?这小子怎么还是找来了星峰,而且看样子,这是把师门长辈给叫上了。
沈城硬着头皮,朝那老者拱了拱手,道:“老先生,不知怎么称呼?”
老者笑吟吟地抱手还礼,道:“老朽黄本初,柳刀门第三十六代掌门是也。”
我去,不但是长辈,而且是掌门!沈城心里一咯噔,暗道:这柳刀门难道是要找我拼命吗?
这时,那个蔡少洪迈步出来,向沈城解释道:“沈城兄弟,不是我蔡某食言而肥,实是燕南社团那帮人把事情捅到了我家师门。我实在隐瞒不过,这才毁诺到此找你。”
黄本初一摆手,道:“少洪,这事已经与你没了太大关系。老朽此次来见沈小哥,只是想会一会这位少年英才,可不是来给你出头拔壮的。”
沈城心里苦笑,暗道:这不是一码事么,说来说去,还不是要跟我动手?
一旁的星峰武馆馆长许无锋却说了话,道:“黄门主,沈城与铁鞭腿门的刘坚已约了在六日后比武。不如等到那场比试过后,你再与沈城切磋一二,也不算迟嘛。”
按理说,许无锋这话无懈可击,换成任何人,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硬要与沈城动手。哪知黄本初“哈哈”一笑,道:“许馆长不必多虑,我与沈小哥也不算切磋,只是搭搭手罢了。我保证,不费力气,不伤筋骨,否则许馆长你把我这身老骨头拆了熬汤都行。”
柳刀门虽然势微,但黄本初好歹也是一门之长,他豁出去不要脸,许无锋还真就拿他没什么办法。季浩不满地叫道:“想打架,我乐意奉陪!”
黄本初笑着摇头,道:“我可不是来打架的,以武会友,你们懂吗?”
会个毛友啊?!星峰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季浩更是直接叫道:“你说得好听,等会儿动起手来,你能保证不出意外?对了,你们那叫什么……柳刀门?待会儿不是要拿着刀子上场吧?”
黄本初道:“哪能呢,刀剑无眼,老朽都说了不是来寻仇的,不宜擅动刀枪啊。”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来,七折八叠地,卷成了一柄长刀的形状,道:“看,我拿这个,总算行了吧?”
这下,大家还真就无话可说了。人家拿卷报纸当刀使,摆明了确实只是想会一会沈城,并无伤人恶意,如果这样都不接招,那也真有点说不过去。
其实沈城根本也没打算避而不战,见黄本初连报纸都拿了出来,笑道:“黄门主说笑了,这纸卷哪能作兵刃?不如您老还是用柳叶刀吧,我相信您老手下一定有准头,绝对不会真的伤到我。”
黄本初晃着报纸卷,道:“不用,不用。咱们就是过两手,也不是真打实干的,用什么都没关系。”
沈城点头道:“那好吧,既然黄门主这么有兴致,晚辈就陪您走几招吧。”
黄本初见沈城同意切磋,顿时大喜,向许无锋道:“许馆长,那就给您添些麻烦,借你这武馆的地方用一用啦。”
许无锋挥了挥手,四周的星峰学员纷纷后退,给黄本初和沈城空出了大约十米见方的一片地方。
沈城沉腰扎马,平四八稳,摆了个起手架子,向黄本初道:“黄门主,请!”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沈城才摆了个架子,黄本初便眼中闪亮,赞道:“好正的拳架子,许馆长果然名不虚传,教徒有方啊。”
一旁的许无锋听了这话,老脸却是泛红。沈城虽是他星峰的学员,但这一身极武拳的本事,却几乎都是由周久教导而来。黄本初不知其中内情,无意间的一句赞叹,竟是正刺中了许无锋心里的憾处。
与此同时,黄本初脚下未动,右手持着那尺余长的报纸卷作刀劈状,一招迎风斩月出手。
两个人此时相距约有三四米远,黄本初身子动也不动,这虚空一劈,可是无论如何也攻击不到沈城。沈城一愣,那黄本初的招式已经使尽,叫道:“沈小哥,我这一刀可是劈过去了,你得招架躲闪啊。”
沈城这才明白,黄本初非但不用真刀,甚至都没打算近身相搏。
黄本初重新提刀劈下,同时叫道:“沈小哥,接刀!”
呲!
虽然手中只是一卷报纸,但黄本初随手劈出,竟也发出了一道破空的响声。沈城不敢怠慢,侧步抬掌,朝着黄本初执刀手腕的位置一挡,同时左手成拳,当胸轰出。
这一老一少两个,真就这样相隔着几米远打了起来。刀来了,沈城便躲,拳过去,黄本初也认真应对,虽然二人根本不会碰到对方,但竟也打得有声有色。就连许无锋在旁边看了,都不禁暗自感叹。
黄本初也就罢了,虽然柳刀门在武林中名声不显,但总算也是家传承上百年的门派。而那黄本初练刀至少几十载春秋,这刀上有些功夫,并不能令人意外。
但沈城可就不同了。在半年以前,许无锋还认定了他是个不宜习武的病秧子,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沈城不但体质迅速改善,更关键的是他在习武方面的资质高得吓人。虽有周久指导,但这才多长时间,他便已经将极武拳术练到了这种程度,怎能不教人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