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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令会意，翻出窗台拍拍衣襟。
风华君面上还是带着不想同她多说的神情，她一眨眼倒是不甚介意他的冷淡，临走还不忘打趣一句：“要是风华君哪日想抓蛐蛐打野兔了，随时叫我一声就好。我先走了啊。”
说完，她才转身便被风华君淡淡的声音叫住。
“十二空山处的规矩不能坏，你应该要明白。”
面上笑意再自然不过僵去一瞬。嘛，早晓得风华君是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她心宽，转身过来又没皮没脸笑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风华君不想去就算了呗，我只要不犯死戒，尉迟老头还能拿我怎么样？”
言罢又是嘻嘻笑两声，然后便以她那浪荡惯了的性子继续在十二空山处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时间过去一月，尉迟仪给所有引魂人出了难题，当作是夜出引魂之前的一次小试炼。
什么都没有上心去学的第九令自然是最差劲的那一个，结果就是她被尉迟仪禁止出十二空山处。
此后引魂人夜出引魂时，她便只能呆在云阁内好好看书，好好修行，直到通过下一次小试炼为止。
且，尉迟仪也晓得她那顽固不化的浪荡性子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为了早日见到成效便将十二空山处内最守规矩的人派去担起监督一职。
这人，自然是风华君。
这是她被风华君监督的第二个晚上。
头一个晚上风华君已经被她吵得不行了。不过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她便忍不住叽叽喳喳一番，什么话都敢说。虽风华君不答她的话，可却没影响到她的兴致。
导致最后看书时辰结束后风华君整张脸不知道比来时将了多少温度，冷冰冰的。活像一块行走的冰块。
虽昨天走的时候风华君脸色不好，但今日来时还是恢复了他一贯的浅淡神色。
相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风华君的确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来的。
一张案台，两人对坐。橘黄色的油灯亮在中间，桌上隐隐印出风华君的上半身影子。
第九令无心读书，看着桌上的影子在心中笑闹。
风华君的睫毛又长又密，一颤一颤的全叫她给瞧见了。看了影子好一会，突然橘黄色的油灯被人一移，叫她一下没了看点，瞬间抬头几分正巧撞上风华君无奈又略略不耐烦的眼神。
她立马一笑，一眨眼，举起手中的书遮去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同他对视。
风华君见状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书架上多取了两本书来给她，然后他便自己坐下读读写写。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九令无聊到极点，看书她最犯困了，他还给她多拿两本来……
“风华君，你看完几本书了？”一手托着头，侧着瞧他。
风华君起初没有回答的打算，但昨晚已有先例，若是他不搭理她，她便会没完没了的说下去。
于是开口：“全部。”
但，风华君没想到的是，一旦他开口答上了一句话，之后便更是叫她收不住了。
第九令环视一圈云阁第三层，真是块大地方，风华君居然将云阁里的书都读完了，果真厉害！
第九令想，难怪风华君这么没意思，现下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起了个头，她便接着说下去：“那风华君一般都看什么书？肯定是很正经的书吧。”
风华君微微提眸，“难道书还同人一样分正经不正经？”
破天荒啊破天荒，第九令还以为自己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叫他说话呢，没想到他顺势就接上了话。
她眼角泛出笑意，直起腰身坐端正了给他普及知识：“那是当然了，人分三六九等，书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比如，现在风华君看的书就是最低等的书。”
起了个与书相关的好话题，引得风华君好奇：“为何？”
心中偷笑，风华君读书那么多却还是要被她耍得团团转，第九令忽然很想看风华君失态的模样，更是没有顾忌继续给他灌输她的观念：“整个云阁的书都是在说怎么做人，怎么做个有本事的人，怎么做个有本事的好人等等等等。但，我们生下来就是人了，何必要再看这些书？再说了，好人不好人的难道还有一条明确的界限划分么？书中说杀人为恶，欲念为恶，享乐也是恶，但要是哪天我杀了一个以杀人为生的可怜人，那我到底是行善还是做恶了呢？”
风华君不语，这下才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她说的话上来。
第九令还没说完：“好人与坏人本来就是说不清的事，你觉得我坏或许别人觉得我好，那难道还一定要分出个对错来？所以说，看这些书就是在给自己找矛盾，到时候真遇上了麻烦事反倒是当断不断优柔寡断。”
兴冲冲说完一席话后她才发现风华君手边的宣纸已经被各种人道人法所填满，风华君也抽空仔细听她说话。
这一次倒没有直接无视她。
听她说了这么多，风华君没给出任何回应，又翻了一页书。
第九令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又触及到了这个正经又守规矩的人的底线，后头的话便闷在肚子里不说了。
沉默一瞬之后，风华君又叫她出乎意料了。
他一边看书一边问她，“既然这是最差的书，那你平日里又在看什么书？”
本来风华君想问的是她平日里有没有看书，话到嘴边也是突然变得不那么直接了。
第九令本将心中的玩味意思息下大半，但现下风华君主动发问，那可就不怪她忍不住要将自己的浪荡性子发作一番了。
神秘兮兮一笑，她毫无顾忌：“春宫图呀。”
话音一落，风华君本是十分淡然的脸色一下消失，抬头微微一皱眉瞧她，像是她犯了大忌的样子。
第九令面上无害，学着他的模样翻页，还一点都不害臊地看他，“干嘛？坏规矩了？”
十二空山处中可没定下一条不许说春宫图三字的规矩。
风华君脸色有些奇怪，有些不自然，反正在第九令看来他就是不好意思了。
心中再是窃喜一番，原来风华君不好意思的时候还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还不罢休，再是要让风华君失态一番。
她站起来，在云阁第三层晃荡几圈，还朝着风华君大声开口：“风华君，既然你把云阁的书都看完了，那有没有看见类似春宫图之类的书？就是一男一女不穿衣服的那种书。”
第九令这句话一说完风华君便立即站了起来，脸上更是带着各种不自然，重重瞪她一眼转身就出去。
不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出去了呢……不过，倒是叫她看见了平日里看不见的风华君。
第九令的目的达成，跟着风华君正当走出去。
走到云阁门口风华君才发现他自己失态了，立马停住脚步。跟着来的第九令也停住脚步，看他要不要说话。
风华君转身，脸上的不自然消去了不少，扫了她一眼便往第三层去。
不得不感叹风华君这人还真是个闷油瓶子。在十二空山处被教导得这么出尘不染，居然在听到她说出春宫图这种书后一下便调整了过来，又淡定了下来。
第九令可不想再回去坐着读书了，连忙喊住他：“风华君风华君。”
风华君不搭理她，她就只好跟着他再回到第三层，然后趴到桌子上盯着他看，“风华君，我们出去引魂好不好？”
得寸进尺，她这就是得寸进尺！
听她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风华君更是不搭理她。
可，第九令是什么人呐，她厚脸皮的程度是风华君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连续缠了他七天，风华君也烦躁，被她磨得没了法子，最终后退一步：“就这一次，你不许乱来。”
得了便宜第九令还不忘买个乖，点头如捣蒜：“不乱来不乱来，绝对不乱来！”
这就算是口头保证了。
在引魂人正常夜出引魂后半个时辰，风华君带着她出山。
出山之后，跟在风华君后头的第九令十分没趣问上一句：“风华君，你这也算是触犯门规了吧……坏规矩喽坏规矩喽……”
言语好生轻快，风华君淡淡问一句：“我坏了规矩，你就这么高兴？”
第九令实话实说：“当然高兴了！”
一下跑到他前头去，倒退着走，一定要瞧着他才说话：“你可是风华君呀，要看你不守规矩那可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嘻嘻，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说着，第九令一眨眼，神神秘秘：“这是我们的秘密。”
下一瞬，风华君立即快走一步上前单手将她抓住。
本就站得很稳的第九令不明所以，讨厌别人碰到自己的风华君居然主动去抓她？心中一阵胡思乱想，本想开口再挑逗他两句，他却先出了言。
风华君淡淡道：“后头是山谷，会掉下去。”
说着风华君后退一步，亦是将她带离了山谷。
第九令这才仔细瞧一瞧，那被雾气与暗色笼罩的前方，果真是个深深的山谷。
不由得一感叹：“风华君，你眼神怎么也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