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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打开
金府，大门。
断枪与皮九爷还未来得及叩门，却见斜下里，从墙角爬出来一个嘴唇青紫的歪嘴疯子，紧紧抱着断枪的腿，哭号着。
皮九爷将他拉开，那疯子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转身依旧疯也似地砸门。
“唉了！唉了！”那歪嘴疯子朝门内喊道。
一旁的断枪和皮九爷不知此人究竟要做甚，只好背着手，在一旁站着，等金府来人应门。
“唉了！哈门唉了！”那歪嘴疯子还在喊。
皮九爷看他冻得不轻，舌头怕是已经麻了，细一琢磨，这人喊的怕是“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门一开，探头出来的是管家金山。
歪嘴知道自己说不清楚，连忙拉金山出来，恭敬地指着断枪和皮九爷，再一指自己，又指指角落，意思是，这两人就是自己怠慢的贵客。
金山也看懂了，忙大开府门，请二位进门，同时一使眼色，知会身后的家仆，速速穿堂去通知老爷，贵客到。
而歪嘴，被晾在门口，无人理睬。
他愣在那很久，找了块石头，往金府的大门上一砸，缩着头，脸上的泪也顾不上抹，一路往家奔。
他狂奔而去，穿街过巷，不知怎的，却跑到了他万万不该到的地方。
一抬头，他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金三通。
“赵歪嘴……”金三通愣了，他看到了希望。
“金少爷……”赵歪嘴傻了，他嗅到了死亡。
没等二人相认，巷子两侧墙上突然落下十数名刀斧手。
书生后悔将马拴在了路边，否则将马挡在后面，尚能有机会先击破前方拦路之人。
没等赵歪嘴说话，这群刀斧手已经抡起手中兵刃，朝灵车袭来，而挡在二者之间的赵歪嘴，身中数刀，顷刻丧命。
“车不能停！”喊话的是刀客，刀客后背拱着车，已拔刀与后面冲来的蒙面人兵刃相接。
书生抬头再看，却见灵车两侧正有蒙面人欲跳将下来，忙躬身，心说幸亏自己早已有所准备，在这车板之下暗藏箭囊，此时正派上用场。
“莫三爷莫怪，晚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罢朝墙头连射数箭，对面墙头的蒙面刀手往后一仰，栽落院中，书生头顶上的蒙面人飞身而出，还未落到车上，胸口却已中了一箭，两眼一黑，跌到车下。书生再射，前面的几名刀斧手忙蹲身躲避，后面的蒙面人反应不及，中箭倒地。
莫怜手中短剑一震，朝前冲去，书生本还有些担心，但很快，他便转身去照应身后的刀客。
与其说这柄短剑快，不如说莫怜的剑法太快。
全无花样，只是最朴素的杀伤。
绕颈、刺喉、挑筋。
短剑随莫怜贴在这蒙面人周身游走，几人互攻，却被莫怜借力一拨一拽，击中身旁同伙要害。
她的剑没有男人的凶狠，却有母狼护崽的毒辣。
男人往往刺胸砍腿，身为女子的莫怜，却专挑人身上柔软之处下手——面、颈、腕、膝后。
但若说莫怜是弱女子，却仍有些许不妥，她虽是女子，筋骨却与中原人不同，厚骨硬筋，是以胡人的身子，习汉人的武功，刚柔相济，这柄短剑在她手中，威力更胜。
金三通躲在车板下哆嗦不停，灵车前行，已全靠刀客在后面施加的力气。
见灵车的前轮被尸体卡住，原本该拉车的金三通又趴在车底，书生忙将尸体踹开，站到金三通原本的位置，将车重新引正方向。
“哪里走！”巷口，站出一堵人墙。
这人墙只有三人，只因其中一人太肥太胖，一个人足占了两人半的位置。
刀客应付完后面的蒙面人，转身便去前面支援莫怜，巷子两端的蒙面人早已不敌，连连败退，见三虎出现，更是掉头便跑。
谁也不傻，金家纵是天大的靠山，也不值得拿命去拼。
尤其是遇到这么一群，赤血肝胆的莽撞人。
三人见活人跑得差不多了，迈步便进。
“是金家的狗奴才。”莫怜提醒道，她望见为首之人，额头正中的那道刀疤，便知此人便是金虎陈雄，他身边的两人不言自明，长臂的是金猿马武，大胖子是金象常驰。
“出来！”书生箭尖对着车底下的金三通，喊他爬出来，继续拉车。
金三通吓得涕泗横流，抱着头斜眼偷瞄书生，仍摇头不愿。
书生见他这副窝囊模样，一阵厌恶，箭尖一歪，松了弓弦。
那支箭插进土里，离金三通的脑门，只差不到一寸，金三通哆嗦几下，差点晕死过去，书生再取第二支箭，却闻到金三通身下，涌出一股腥臊恶臭。
“出来！拉车！”书生朝金三通喊道。
见金三通这废物竟吓得如此狼狈，书生不愿再废话，他若不出来，这一箭便对准他脑袋射去。
“别杀我……别杀我……”金三通顾不得一身泥尿，忙爬出来，继续拉车，邋遢模样，就连缓步走来的陈雄都不禁皱了皱眉。
刀兵相见，金石声声。
寒影袭面，血溅颓墙。
铁指齐断，命送阎王。
素缟入巷，徐离赤棺。
待到转回大路，莫怜身上的孝服，已被血染红了大半。
剩下的路，却没生什么事端。
除了出城时，城门卫兵被吓破了胆，待灵车行远，朝旁人喊道：
“快！快去通知太守大人！”
随是在巷中耽搁几刻时辰，却幸好没误了下葬的时辰。
几人分立一角，用麻绳将棺材缓缓落入坑中，铲土掩埋。
坟丘之前，无碑无刻，功过无人说。
一代英豪，不过七步之坟。
“爹，女儿无能，让您一路受了这么多苦。”莫怜立在坟丘之前，心中愧疚。
累得喘不过来气，一身恶臭的金三通在地上还没休息过来，就被莫怜拽住，一把摁倒在莫达冲的坟丘之前。
金三通抬头看了看莫怜，生怕她一剑下来，拿自己祭奠她爹。
莫怜却没拔剑。
“磕头。”莫怜道。
莫要说让他磕头，只要不取他性命，再难堪的事他也会照办：
“我磕，我磕。”
说罢，金三通在莫达冲的坟前不住地磕头。
“得落地有响儿。”书生补道。
“好好好……”金三通磕得瓷实，落地真有响，他已饿得毫无知觉，磕了四五十个，已头晕眼花，满脸是血。
“磕够三百个，放你走。”莫怜突然道。
这一听，书生与刀客皆是一惊：“姑娘！”
莫怜没解释，望着远处鲜衣华服的人影，只轻轻地道了句：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