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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玉城箫泣是思乡

守城的兵丁认得书生,自打他独剿马贼,沙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便是那“酒坊神弓”杨掌柜。

书生姓杨,但书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酒坊神弓”这么俗气的名字,单是“神弓”便罢了,偏要加个“酒坊”,这便好似一块美玉雕成个马粪球,糟蹋好东西。

进城方便得很,守城的兵丁都想跟书生学学射箭的法子,他们不求加官进爵,只求偶能打几只野兔野鸡,打打牙祭。

却没人说,是为了守城杀敌。

走到客店外,书生忽然想起,秦掌柜有个儿子,叫念乡。

秦念乡比自己还大几岁,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前几年还在集市上做起了牙人,成不得什么气候,不知还在不在这沙州城里胡混。

店里的小跑堂刚开始以为是个要饭逃难的从自己身前过,见他不管不顾地往里闯,匆忙上前拦他:

“哎哎哎,这是你进的地方吗!讨饭到别处讨去!”

“你说什么?”书生一仰脸,一股青袍子上的血腥味夹着杀气往外翻涌,小伙计这才认出来,眼前满脸炭灰的,是声震沙州的杨大侠。

“杨大爷您别在意,街上不知打哪儿来了条瘸腿的脏狗,我正赶它呢,正巧看您来了,刚忙骂走它,生怕这小畜生冲撞了大爷。”小伙计满脸赔笑,弓身便把书生往里请。

也不怪小伙计没认出来,且不说书生这套破衣烂衫,进得城门还在集市将马卖了,换了些铜子儿,一路上太阳渐毒,晒得他面堂发热,冷热交替,便有些痒,从城门到客店,刚好把自己挠了个满脸花。

书生也没去洗脸,身上衣服都是灰,不如买了新的衣衫,洗个彻底。跟伙计一问,便知道自己两个兄弟住的是哪一间房,一步一顿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楼上去。

人就是这样,越到最后关头,越感疲惫,越松懈。

书生抱着两坛子酒,一推房门竟开了,床上突然翻身坐起两人,大叫:

“什么人!”

揉了揉眼睛,断枪才看清是书生,准确地说,是看清了书生手里拿的两坛西风烈。

刀客更是离谱,一晃眼竟没认出书生来,手比眼快,一退绷簧已将那把九鳞刀亮了出来。

断枪手往刀客腕子上一摁,忙说:“是你二哥。”

“二哥?我哪来的……哦哦哦,是二哥,是二哥。”刀客傻笑几声,又把刀送回鞘里。

刀客与书生身高相仿,只比他壮一些,取了套换洗的行头先给书生穿上。

只是这束手束脚的劲装,书生穿起来实在不习惯。也不知怎的,文人都喜欢宽袍大袖,风流倜傥的穿着,李太白一个剑客,便也是这副模样闯荡江湖的。

书生将背上的弓取下,敞着弓韬,脱靴便睡怎么摇晃都不起。实在没办法,断枪和刀客从他口中问清楚腰身尺寸,替他跑趟集市,恰好二人都有些要买的物件。

梦里,书生又见到了老陈,老陈腰里别了吧柴刀,正带他们几人埋伏在那伙蛮人惯常走的路上。

听着老陈的叙述,三人估摸这伙只是放出来侦查唐军动向的探马。清晨太阳不那么毒,军队若是拔营,也多在此时,因此探马也专挑这段时候出营。

几人伏在坡上,竖着耳朵听风传来的消息——草原上的人都说,马蹄子的声音,是随风跑的。

天将亮得时候,果然有四个探马从远处骑马而来,他们知道唐军守城不出,但例行的侦察却不得不做,便将自己这职务抛诸脑后,专心在城郊四五里外的地方,干起打家劫舍的匪类勾当。一个领头的,膀壮腰圆,马上只负了把长刀,怕是不会使弓,最惹眼的是他的两条腿,穿着红皮子的绑腿;身后几人,皆是胡服跨刀,与他没什么分别。

老陈认得那个红绑腿的,他亲眼看到,那个红绑腿的,勒马留在丘上,居高临下,望着怀抱女儿尸体痛苦的自己。

看清来人,老陈的牙咬得咯咯响,摸出柴刀,大喝一声便冲了出去。

“走!”断枪忙喊一声,忙去护老陈。

几人兵器还未照面,已有两人摔落马下,书生一边往后拉开距离,一边抽空向马上的胡人射去,心中气道,真不该带老陈来,按计划,这该是场干净利落的伏击。

倒也没费多少工夫,老陈朝着那红绑腿连捅上百刀,捅到自己都没力气了,才让断枪一路拿马驼回酒坊,老陈说什么也不愿跟三人回沙州,说是女儿在那,怕她一个人孤单。

三人将酒抱回屋,喝了个天翻地覆。

可第二天,老陈又抱了两坛酒,还是那套说辞,却已不认得帮过他的断枪、刀客和书生。

老陈害了失心疯,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了。

秦掌柜请了大夫,束手无策。

老陈每次发现有回纥人,他便抱两坛酒,来客店,寻人去杀。但除了刀客他们三人,再没人敢去。因为探子出现得越勤,说明回纥大军离这城池越近。

不到半月,这片大漠就埋了四十多个回纥探子。纵使再傻的将领,自己连折五六队人马,为安军心,也是要费力气将那伙伏兵拔掉的。或许老天开眼,他们次次都能平安返回。

三人曾随陈老汉去过他的酒窖,满满一窖的好酒,都是他女儿的嫁妆。

但老天爷也是要眨眼睛的。

比如巡查的探子背回来,老陈的尸首。听说老陈身旁碎了两个装酒的坛子,怕是他双臂狠命一撞,碎了酒坛,将自己藏了三十年的心血都扬进了黄沙里。致命的一击,刀口是从喉咙,刃朝下抹过去的。说明杀他的人骑马,而那片地方,汉人极少出没。只怕,回纥人被杀急了,竟然一路埋伏到了城郊,专截这伙埋伏在大漠里的“唐军”。他们等了一天,只等来个怀抱酒坛,低头赶路的男人。

回纥探马头子盘算着抢了酒,再拖他回去,谎称是捉到的汉人探子,也不算白来。

一声唿哨,从山头之后奔出十来个手持枪棒的骑兵,要来捉人,抢酒。

他的酒,是绝不会让杀他女儿的人喝的。

那伙回纥骑手,夺酒不成,恼羞成怒,围着他骂了好几圈,边骂便用刀划他,看他害怕的样子。

最后戏耍腻了,便是扬手一刀。

书生出钱埋了老陈,他扛的幡。

打那天起,酒坊归了书生。

书生的梦便断在了这里,之后的他,便于黑暗中沉眠。

沙州城里,不知打哪飘来阵阵箫声,却并未将他惊醒。

许是这城中,有识音律之人,吹起了家乡的曲调。 aI7Vv+KBt+g4psm56vGVFhcuG3HhjHzihKUDXeVGcmDkjj/oVKwQGnbt/u8MM6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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