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满身血污,最为壮实,显然也是反抗得最厉害的女人,突然暴起,举起铁链,用尽浑身的力气钳住人贩的手,大声呼喊,抱着人贩不撒手,像是喊中间那个年纪最小,约摸才十五六岁的小女奴赶快逃命。在人群中奔逃的少女被路人挤来挤去,没人来帮那牙人擒她。
少管路旁一件闲事,没准便能再这乱世多活几日。
因此没人来帮,只是人群推推搡搡,少女越逃越荒,似是身旁的抱着手瞧热闹的汉人,都有一双会射出毒液的眼睛。
断枪与刀客分别牵着马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往前艰难挪动,甚至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枣儿上坐着天涯。天涯望着那人贩,手紧紧握住了缰绳,仿佛那皮鞭马上就要抽到了自己身上,隔着面纱出口:
“恩公,大侠,快救救那几个女子吧!”
污衣少女循声望去,隔着数人,瞧见方才说话的是披着回纥面纱,端坐在马上的天涯,眼睛突然似猛虎一般有了力气,拖着铁链,朝着天涯就冲了过来,从刀客身左穿过去,死死地拽着天涯的衣角,嘴里疯也似地,不停地跟马上的天涯说着回纥语。
人贩舍不得打两个年纪小的女奴,是怕身上留下伤疤,卖不出好价钱,可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约摸有三十岁了,卖给富人家也只能当使唤老娘,怎么打都是无妨的了,对她拳打脚踢,挥鞭如急,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那老女奴饿了数天,面色发白,嘴唇干皱的皮有数层,被踹中小腹,面色铁青着跪下,却咬着牙又往刚刚踹中自己的那条腿上扑去,死命地抱着人贩的腿不撒手。
人贩上身此时活动自如,举起马鞭对准老女奴的背上又是一阵猛抽,抽得兴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眼睛一花,这一下却朝着女奴的后脑抽去,手刚下落,他心里也是一惊,但来不及想,身子已经不停自己使唤了。
“糟了!这要是在街口闹出人命,不知得在衙门使多少钱!”人贩心里苦叫道。
正想着,一只大手却抓住马鞭,刚劲有力,自己要抽鞭,连抽数次,马鞭却好似粘在那只大手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这位弟兄,有何贵干?”举拳难打笑脸人,人贩做的是中间人的买卖,刚才还怒气难当,一回身,却是满脸堆笑地朝着断枪,一边问,一边还试探着想要抽回自己手里的马鞭。
“潘孜来蒂!潘孜来蒂!”这估计是地上仍紧紧抱着人贩腿的女人的名字,躲在刀客身后的小女奴不住地朝她哭喊。
刀客护着她,不让她上前。
抱着她腿的老女奴听到她的声音,也大声呼喊起来,抱着人贩将他往后拖。
断枪手中马鞭一松一送,人贩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举鞭要打,断枪却已将老女奴拽到自己身后。那老奴什么也没说,循声奔到刀客身后,小女奴和老女奴两人似是主仆的关系,老女仆往地上一跪,小女奴抱着她嚎哭起来。
天涯早已下马,将自己的披风遮盖物取出,披在她们身上。
一旁在街口病倒的女奴晒着太阳,身子暖和许多,仍能挣扎着爬向二人,三个回纥女奴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不止。
“人牙子,这三个回纥女人我买了。”断枪从怀里掏出块白玉做的牌子,丢进一直坐在地上那个男人的怀里。
人贩一瞧,以为来了个仗义疏财的主儿,不禁起了狮子大开口的心,暗笑:你们这些江湖侠客,断然不能当街伤我分毫,我便多要一些,谅你救人心切,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这点还怕不够咧……”人贩低头往怀里的白玉一瞧,突然怪叫一声,连连后爬,“鬼人牒?大爷使不得使不得,这小人没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蛮子就当小人送给您的,您尽管拿去!饶小的一命吧,饶小的一命……”人贩边嚎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引得一旁的人,争相往前凑,瞧这热闹。
断枪冷哼一声,道:“你做的就是抢人儿女的没本买卖,是汉子的,就投军报效朝廷,戍守边疆,少做这害人的勾当。若是再做这种事,让你知道知道大爷的能耐。”
见断枪走近几步,那人贩动也不敢动,只看着他从自己怀里取走鬼人牒,见断枪转身,慌忙爬走,连他的宝贝马鞭,也丢在这街口。
“走吧,没事了。”天涯安慰着三人,扶着病重女子和重伤女子上了自己的马。断枪喊那回纥少女上自己的马,那少女双眼炯炯有神,明白了断枪的意思,虽然戴着铁链,但一踏一翻就坐上断枪的黑马,身手甚是矫健。
“啧”,刀客和断枪齐咋舌称奇。
“回纥多产好马,寻常人家的子弟骑术高超也不是什么怪事。”刀客虽也诧异,但还是觉得没什么重要的,见断枪纠结不动,出言安慰,实则自己内心也不大相信。
一队人马招摇而行,来在客店门口。
客店大堂吵闹不休,店里小跑堂添茶续水,引路接待,忙得不可开交,见门外又来了这么一队商不商,兵不兵,儒不儒的杂客,心中又是一声叹气,却仍旧笑面迎了上去:
“几位客官里边请啊,门口风沙大,赶紧往屋里走,最里头还有两张空桌,几位把马交给小人,点几个菜,来坛酒,正是消忧解闷,舒缓疲劳的好法子嘞!”
天底下跑堂的说话都是一般套路,断枪也懒得全听,只吩咐跑堂的把掌柜的叫出来。
“哎哟我们掌柜的正休息呢,几位爷把钱给我,安顿好了我再拿去柜上也是一样的。”小跑堂的说的倒是实情,他们掌柜的犯困,正在卧房睡觉,账房先生在前台盯着,只有两个小伙计大堂后院忙着,对付大堂里这二十多个客人。
断枪没作声,往柜台走去,背对大堂,悄悄在怀里伸手比了个“八”,账房先生连忙转身回后院,喊掌柜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