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有几名弓箭手仗着地势朝书生放箭,却被书生躲过或是挡开,这种速度的箭矢,在书生眼中,慢如老牛。飞来的箭矢反倒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书生坐稳马背,搭弓再射,又是连中数人。
寻常弓手背的弓韬,不过能容二十五支箭,差些的仅容十五支左右,此时箭矢早已用尽,不得不退。但书生的师父所制弓韬,却是专门一左一右分别挂在马具上,每只能容五十支箭的大家伙。两只弓韬里的箭,均只耗去一半不到。
眼见自己的“家业”都被书生占去,群贼退无可退,将心一横,要硬夺山门。
如此一来,便正中下怀。这伙马贼,便在一次次向山门的冲锋中,被书生一人剿灭殆尽。
只是后来清点尸首时,并未发现贼首马老三,官府隐瞒未报,只道是尽剿匪类,以此邀功。
也是马老三命硬,箭从嘴中射了进去,从后腮刺了出来,马老三虽然从马上摔落,但性命无忧,只是一张脸从此破了相,还断了几颗牙。为报此仇,马老三花了大价钱请了几位好手,又雇了二十余个赤脚杀手,誓要将此人五马分尸,剁成肉泥。
可关键是,马老三只付了杀书生一个人的钱。
多余的人头,得再加钱。
“屋里的好汉,今晚我们要杀的是掌柜的,你要是与此事无关,放下兵刃出来,我们便不与你为难!”马老三早就没钱了,只希望能少一人便是一人,只杀那使弓的酒家掌柜。
马老三身边还有五个骑马蒙面的黑衣人,那是他花光积蓄,从鬼市上招来的,领头的伸出两个指头,一正一反朝马老三伸了两次,是在问他:“这两个的人头的钱你付不付?”
窗边的一个赤脚杀手却动了心思,赤脚的,就是穷得连鞋也买不起的小喽罗,他扒着窗沿,翻身进了里屋,在床上打了个滚,刚一抬头,只见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噗呲!这赤脚杀手的身子往后一躺,腔子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正打在那发黄的窗户纸上。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听弓弦声起,两声闷响,院门口放箭的黑影便倒下两个。
领头的黑衣人伸出三个指头,还是在问马老三。
“杀!杀!都杀了!一个活口也别留!”马老三的公鸭嗓难听至极,月色下喊出来更是瘆人。
排第二的黑衣人打个呼哨,房子两旁的坡上登时出现两排骑马的黑衣人,引燃了手中的箭矢,是要放火箭烧屋。
嗖嗖嗖,七八张弓连射不停,已将屋顶引燃。
“我的屋子!”书生的叫声又怒又哀,气急败坏中还挟着一丝哭腔。
马老三算是出了口恶气,高声呼喊:“点火!点火!烧死卖酒的!”
没人理他。
书生急了,搭弓连射二十余箭,院中黑影还未来得及逃,便被火光中的他射死,也有慌不择路,逃进屋子里的,连屋里人的相貌都没看清,就不明不白地死在漆黑一片中。
见送死的喽罗都死干净了,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呼哨,十三匹马从三个方向奔下,朝那小屋袭来。
眼见浓烟起,断枪与刀客从正门冲了出来,二人身后护着天涯。书生从二楼跳下,半空中踏了一下刚修好的栅栏,也落进院中。
刀客将天涯扶到院中央的井旁坐下嘱咐道:“天涯你坐这,烟要是呛得荒,你就用帕子沾点水,捂住口鼻。”
说完,竟然将桶抛进井里,打起水来。
大敌当前,天涯更担心众人安危,忙劝道:“恩公,御敌要紧,这烟呛不到则个。”
“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打水!”说话的是书生,他刚射出五支箭,分别射向正朝着院门疾驰而来的五个黑影,却被一一挡开,可见来者武功不俗,与刚才那些喽罗天差地别,书生急迫感骤起,忙喊刀客,却看他在那从井里打水,气得恨不能一箭射向他的榆木脑门。
断枪翻过土墙,隐入夜色,此时火光之外的西边,即是断枪所在的方向,已响起了厮杀声,先是几声马的嘶鸣,而后是人的喊杀,乱作一团。
刀客转身也飞身出院,急奔而去,却连马的叫声也没听到,刀客便回来了。
只不过,刀客手中兵刃,却滴着血。
南面几人想从正门口突入却也不易,书生箭矢连发,逼得他们马上马下不停腾挪,却也渐渐近了。
“射人先射马!”刀客吼道。
那书生眼见自己屋舍被毁,急火攻心,加之轻敌,只凭意气,往那几人脑门、胸口射去,忘了这先破坐骑的路数。
壮马躲闪这箭矢便不如骑马之人躲闪起来方便,有时马儿欲往右躲,主人却将那缰绳往左勒,一人一马僵持的一瞬,箭矢便至。
骑马池来的五人,左右两翼最为灵活,先锋武功最高,但夹在三人之中的,左右躲闪不便,一匹马被两支箭射中面门,呜呼哀哉,四蹄乱蹬,将黑衣人甩在马下,差点乱蹄踩死,却使个滚地身法,一骨碌站起,自己将那疯马砍死,这是第一个亮出兵刃的黑衣人,他使的是口七环大刀;另一匹中在马颈上,马上黑衣人一时忘了凶险,竟然还想勒紧缰绳,稳住胯下坐骑,原地打转之际,书生抬手便是两箭,正中胸口,黑衣人喉咙中闷闷传出“呜”的一声,便从马上栽下。
剩下三人低伏于马背上,迂回而进,应是功夫阅历都不低的江湖老手,一声唿哨,左边的汉子脚下一蹬,连喊数声“驾!”是要速取这弓手书生。
眼见黑衣人就要冲进院中,却见左手边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这道寒光从马的左前腿斜贯星河,连马带人一齐砍了,霸道之极。马上的人本想用手中兵刃去格,谁想到刀锋半空中竟然陡地一转,径直从腋下回转袭来,自己整只手臂,也被这寒光削落马下。
断臂的黑衣人从马上坠下,本就活不成,偏偏胯下的马死前奋力一蹄,正踹在他脑袋上,喀啦一声,那人的脊骨怕是已经断了。
火光与黑影参差处缓步走来一个人影,绕着外墙跟,往院门走来,正是断枪,他往院里望望,又看了看不远处夜色中摸黑袭来的三个黑影,不禁跟刀客打趣:
“三对三,公平得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