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武这话传到卢方明的耳朵里,可就迟了。
小小的黑点,是消失许久的鲤儿。在这阵中,时常出现的身影,多是气盛冲动的鹤儿,可阵中的人,是分不清二者的,他们只知道,执短剑的童子,快如雷霆,神出鬼没。
一直潜藏身影的鲤儿,手中剑锋直指卢方明,其速度之快,已让人分不清是风擦过剑刃发出的声响,还是那剑,能够划破晒谷场中的寒风。
卢方明手执长枪,于贴身近战本就不利,他本以为入得阵中,拉开架势,可得施展之地,谁知那盾、戟将他困死于此处,无论他使何种手段,剑阵中都会恰如其时地站出与其相克的兵刃与他针锋相对。此时,卢方明虽疲于应付,但也非等闲之辈,他也洞察到鹤儿、鲤儿这一明一暗冲杀的意图,就在赵元武的呼喊声出口之前,他已发现那鲤儿的身影,但并未动作,彼时鲤儿仍在他枪不能及的位置上。
五步,三步,一步之遥!
卢方明虚晃一枪,送枪出去的手猛地往回一打,枪尾正朝着鲤儿的眉心扎去。
“咦?”卢方明手中的枪却动弹不得,往枪尖看去,两把长戟一左一右,正钩中他的枪头。
咫尺之间,鲤儿的剑已将至。
“公子!”突然一条铁爪飞出,击向鲤儿手中的短剑,那铁爪是如此精准,正砸在鲤儿剑背,卢方明趁此机会,往前急进几步,枪身一抖,从双戟中脱出,才算化险为夷。
“魏丹!护好公子!”赵元武看到那只铁爪,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自己的好徒儿魏丹,总算是及时赶上,救下卢方明这条性命。
抽动铁链,收回铁爪的魏丹,本想再去捉鲤儿,可鲤儿往盾后一躲,又不知跑去何处了。
“想不到,这剑阵的阵眼,竟然是这么小的两个娃娃。”一旁的沈约礼自言自语着。
一旁的天涯听见了,有些纳闷,问道:“咦?沈大哥,这阵眼,不应该是那位老伯吗?”
“站在中间发号施令的未必是阵眼,也有可能是用来迷惑对手的死士,又或是联系各部分的绳索,也不知这位老伯,在这阵中起何种作用。”刀客抢在沈约礼之前答道。
“听李大哥这么一说,或许兼而有之?”天涯想了想,又道。
“又来了。”刀客低声提醒一旁,瞧着自己的天涯。
话音未落,阵中那小童的人影又再度出现,而赵元武和魏丹也瞧出来了,那大声叫喊冲杀的小童,不过是令人分神的影子,这两个阵眼一虚一实,真正捅向卢方明的利刃,是那把悄无声息的剑。
“别放那不说话的娃娃贴近公子!”赵元武被越隔越远,几次欲奔向卢方明,都被密不透风的盾阵和枪戟刀斧挡回来,左瞧右瞧,却都只看到九醴山庄的人,除了卢方明和魏丹,这阵中还站着的,就只剩他赵元武了。
就在阵中慌乱无比之时,天涯突然在一旁笑出声来:
“这孩子,连剑阵中都要去假扮那鲤儿,真是调皮。”
沈约礼经由天涯这么一说,也肯定此时冲出来的并非鲤儿,而是鹤儿,笑道:“姑娘这便说错了,这兵者诡道……”
“等等,沈兄说什么?”刀客突然抬手,打断了沈约礼的话。
“我说,兵者诡道,就是说……”沈约礼解释起来,滔滔不绝,其实并无人在听。
刀客一直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喃喃道:
“兵者,对,对对对,没错。”刀客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了个通透。
“李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天涯故意将“李大哥”三个字念得有些重,剑阵的事她并不关心,她更想知道,自己怎么称呼刀客能让他觉得合适。
“魏丹!”阵中的赵元武突然大喊。
再看魏丹,手中铁爪出手,直奔鹤儿面门,但鹤儿身形较小,只轻轻一躲,便闪过了铁爪。
“哼。”魏丹突然冷笑一声,手中铁链一甩,那钩爪便如同听到号令一般,掉头又朝鹤儿腿上钩去。
“好巧的手劲!”刘敬皓在一旁不住地赞叹道。
空中的铁爪眼看就钩中鹤儿的大腿,一根熟铜棍横空飞出,将铁爪击落。
转眼间,鹤儿的剑,便已架在了卢方明的脖颈上。而此时,卢方明才发现,这两个小童手中的剑,竟不过是已将剑刃磨钝的铁片罢了。
“公子,你输了。”鹤儿嘿嘿一乐,将剑收回身后,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等卢方明带人退出阵中。
这剑,刘庄主为避免伤到客人,都是磨过的。
被一个孩童当众击败,甚至自己还没使出苦练多年的枪法,便不明不白地败了,这让卢方明心中烧起无名的怒火,两眼一红,一掌往鹤儿后脑拍去。
“老雷!送客出阵!”卢方明的掌还未举起,刘敬皓却已看透卢方明的起手,朝不远处的雷伯高声喊道。
雷伯心中也是一惊,提棍一跃,一根铜棍便朝卢方明砸去。
掌还未落下,一根铜棍却朝自己砸来,卢方明忙将枪身一横,双手急举枪身,朝天灵护去。
“当啷”一声,卢方明虽将铜棍格回,但双手已被震得发麻,忙将枪往地上一插,双手背至身后,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雷伯。
“月棍年刀,习的是一辈子的枪,小子,不管是枪法还是心术,你都还差得很呢!”雷伯一改奴仆的礼数,一身傲气地向卢方明教训道。
被九醴山庄的下人训斥,卢方明更是下不来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怒气更盛。
“公子!莫要鲁莽!”赵元武大喊着拦在卢方明身前,心中暗暗叫苦,这卢方明虽能认贼作父,但对外人心气极高,被这两个小童戏耍得如此狼狈,火气顿时上涌,冲昏了头脑,提枪朝着剑阵最为险要的阵眼处冲去,他要是有什么闪失,莫要说卢相这座大靠山要没,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要在卢府的追杀下东躲西藏,不得安生。
“什么公子,他那么大的年纪,非要认卢杞作义父,他比卢杞大儿子还要年长七八岁,却厚着脸皮喊人家大哥,甘心做三子,啧啧啧。”沈约礼手中铁扇一开,遮着半张面孔,跟身旁几人窃窃私语道。
好在,风声大,话没传到别人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