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细细观瞧身着白袍的六个书生,无论样貌气度,此六人皆可称人中龙凤,甚至有些隐世散仙之姿。
刀客心想,这些人,莫非和那沙州城中所遇的杜恪,师出同门?
沈约礼愣了,他望着血雾中闭目无言的胭脂剑。
郝龙海愣了,他不知这六人究竟是敌是友,也不知今日能否活着离开。
正当众人还未从胭脂剑独力击毙十三人的精绝剑法中跳脱出来时,众白袍书生中缓步上前一人,翩翩行礼,向胭脂剑赞道:
“今日得见姑娘剑法,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单独出来的青鞘剑客,眉心有一点黑痣,两道剑眉之下,鼻梁高俊,目若朗星,青青君子须,虽仍稍显稚嫩,却也有一二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讨女人家喜欢的脸蛋。
“多谢这位公子。”胭脂剑道,仍未睁眼。
没人知道她为何不睁眼。
“胭脂姐姐,你怎么不动弹啊。”身边既有这几名书生相护,刀客也打马上前,马上的天涯,低声向胭脂剑问道。
“我在等此曲终了。”胭脂剑道。
没人听得到她所说的曲子。
胭脂剑再睁眼,却没理睬身后的书生,而是盯着那蒙面汉子。她身上杀气未散,腕子缓缓扭转,骨节发出几声咯咯的响声。
“以二敌众,没什么胜算,二位,还是速速离开吧。”眉心有痣的青鞘剑客朝着蒙面汉子劝道。
“看来焚诗台的书呆子,也对那坛酒动了心思?”
蒙面汉子手中铁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杵,起身朝一旁的郝龙海咬牙道:
“咱们走!”
“虎尾鞭”郝龙海忙跑到蒙面汉子的身边,一胖一瘦的二人,离开桥头,钻入林中,几声马鸣,跟上踏踏铁蹄声响,二人已远去。
地上,躺着十三具无名的尸体。
听着二人远去的马蹄声,马上的天涯,终于长出一口气。
“你还好吗?”刀客转头,问身后的天涯。
天涯点点头,低声道:
“没事,只是胸口偶然有些疼痛。”
“几位,可认识一位同样持青鞘剑的剑客,名叫杜恪?”刀客向马上的几人喊道。
“这位壮士,认识我们师兄?”回头答话的,是一位长得十分英气,举手投足显得老成持重的剑客,他的剑比一般人的宽,也比一般人的长,是一把战场上用来斩马砸盾的巨剑。
“在西边见过。”刀客答道。
“那便是杜恪师兄无疑了。”几名白袍书生对视点头,是在肯定刀客所言非虚。
眉心有痣的剑客调转马头回身向刀客拱手道:
“在下李望舒,这是我的师兄杜羲和。”
李望舒一指旁边身负巨剑的剑客,向刀客介绍道。
那杜羲和也是个话不多的人,只拱手行礼,并未言语。待李望舒将身边的师兄弟一一介绍完毕,沈约礼与胭脂剑也回到了马旁。
“我们走吧。”胭脂剑上马,喊天涯和刀客一同前行。
林中悉悉率率的一阵响动,无数黄雀,见没什么便宜可讨,皆已散去。
“几位是来访友,还是单纯为参加天禄宴来的?”走到一半,李望舒突然问道。
“公事。”沈约礼答道。
“我们与庄主既不相识,也对天禄宴没什么兴趣。”刀客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一句话,却让包括沈约礼在内的人,心中一惊。
“那么壮士此行,难道只是为了来瞧比武的?”李望舒故作镇定地语气,却遮不住他内心的急切。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胭脂剑却来了兴致,问道:
“什么比武?”
李望舒见胭脂剑并不知此次天禄宴弄得个什么名堂,心中便卸下几分防备,滔滔不绝地给她讲起来:
“这刘庄主脾气一直难以捉摸,前一次天禄宴更是在饮下第一口酒后,将整坛酒倒在地上,众人不欢而散。此次刘敬皓想出个新花样,广邀各路高手,称要进行一场比武,赢者有重赏。”
“如何比?”胭脂剑回头问李望舒,她的眼睛烁烁放光,好像对比武之事十分感兴趣。
“任使趁手的兵刃,认输也罢,丧命也罢,总归是要分个高下的。”李望舒答道。
“哦?在场的可都是当世高手?”胭脂剑又问道。
“这……姑娘还是别参与的好,女人家终归不方便。”李望舒劝道。
他倒也不是关心胭脂剑的安危,而是在亲眼得见她的西河剑技之后,若她参与这场比武,自己,以及众师兄弟,确没有十足把握,赢得这场比试了。
“我要比武,你还要拦我?”胭脂剑一脸不悦,但喜怒哀乐在她的脸上,着实没什么分别。
依旧是那副不染尘世的姿态。
“若是赢了,有什么好处吗?这九醴山庄全庄上下,不就只有美酒吗?”天涯摇晃着小腿,笑着问道。
“是, 最终赢的人,便能拿走一坛酒。”李望舒道。
“那坛酒,便是人们常提的‘国士无双’?”沈约礼忍不住也插进嘴来。
“咳咳。”杜羲和重重地咳了两声,谁也听得出来,是在教李望舒住口。
再无人说话。
天涯看着沈约礼和李、杜等青鞘剑客,心中暗暗琢磨着,哪些人,能为刀客他们所用。
众人各怀心事,但却有着同样的目的——天禄宴。行过豁然、思空、无悔三座石桥,九醴山庄的正门便立于众人眼前。
李望舒盯着门上的牌匾,喃喃道:
“这坛国士无双,我们势在必得。”
几人还未下马,却听庄门之后一阵吵闹,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壮汉,手拎着双锤,疯了似地往外跑,便跑边喊:
“不比了!不比了!”
但没等他话音落下,一杆铁枪飞出,直中他后心,枪头从胸前钻出,此人扑通往前一跪,当场毙命。
“哦?又来人了?”
门内,走出个灰袍男人,满脸笑意,踩着那双锤大汉的尸体,将铁枪拔出,笑盈盈地,望着众人。
隔着围纱,天涯不由得“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哦?不是冤家不聚头,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见你这野种。”
那灰袍男人,是盯着刀客身后的天涯,笑着说的,他边笑,猩红的血,边顺着枪尖,滴到渐覆霜雪的土里。
鬼拦路,雪见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