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掌柜的也是个不怕死的掌柜的，不然怎么敢在这太原城中开客店呢？掌柜一手算盘，一手账本，横在二人中间，两眼一闭，抖搂着脑袋，大喊道：
“要打出外头打！外头打外头打！”
“哈哈哈哈哈！”刀客与那名自称沈约礼的黑衣书生，见掌柜的如此情态，仰天大笑，收了兵刃，不与这俏皮的掌柜为难。
听到门外的笑声，屋内的天涯这才放了心，一回头，胭脂剑正打量着自己。
“你想做什么？”胭脂剑面凝如玉，无一丝波澜，就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问题，她都不需要知晓答案。
“我？我……我难得见女子武功如此高强，顿生仰慕之情，加之方才姐姐救我，我也得好好答谢一番不是？”天涯笑笑，只将刚才一场骚动，轻描淡写地略过。
胭脂剑将剑重新裹好，但其实这剑裹不裹已没什么区别，匪盗的消息流通的快，谁都做着“黄雀在后”的美梦。
胭脂剑再一抬头，那天涯仍站在原地没走。
见窗旁映着晚霞的胭脂剑望向自己，天涯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只等胭脂剑开口。
“那男人，早知我身手。”胭脂剑道。
“什么男人？”天涯问道。
“你男人，那个刀客。”胭脂剑低头，盯着杯中溢满的霞光，依旧淡淡地说道。
天涯的脸腾一下红了，往后退了两步，胳膊肘一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哎哟”一下叫出声来。
“所以，你跟进来究竟有什么事？”胭脂剑放下酒碗，起身问道。
换做旁人，此刻恐怕已经从二楼飞了出去，亦或是被那柄寒光慑人的宝剑吓退，可胭脂剑觉得这小姑娘眼睛里透露出的丝丝灵气，甚是少见，细一瞧，长得又讨人喜欢，因而耐着性子，想听听看，她心里究竟有什么鬼主意。
“还未请教姐姐芳名，你若不告诉我，我又如何与你细说呢？否则一口一个‘胭脂姐姐’，既俗了姐姐的名姓，也辱了姐姐的仙姿不是？”天涯随口扯起这样的天真无邪的谎来，也是极熟练的。
胭脂剑没笑，只是向眼前鬼机灵的姑娘答道：
“我姓李。”
“李家姐姐，你此后欲往何处啊？”天涯见她愿回答自己，便近前两步，继续发问。
胭脂剑心中思量了一下，如实答道：
“无处要去，去何处皆可。”
“那不如与我们一道，去那九醴山庄的天禄宴凑凑热闹？”天涯眨眨眼睛，朝胭脂剑问道。
胭脂剑心中一动。
“哎呀，我也是糊涂，姐姐今日定是疲惫，该早些歇息才是，明日我再来问！”说着，天涯退出房门，轻轻将门一关，便急忙小步跑回客房。
“恩公，恩公，你与楼下那位公子聊得如何？”
见刀客在她房中坐着等她回来，天涯笑着问道。
可屋内坐着的汉子却面带愠色，责怪道：
“你怎么跟着那来路不明的女子走了，多危险啊！”
这话明着是在怪她，其实说到最后，反倒成了刀客担心天涯安危的语气。
天涯瞅着刀客，手指轻点胸脯，晃着脑袋，满面得意地自夸道：
“恩公有恩公的本事，天涯也有天涯的本事，四目相对，天涯便瞧得出对方是忠是奸，看得到那人的心是污是洁，那位姐姐的眼神至纯至善，定不是坏人。”
“你……你莫不是被那女人勾了魂魄？”刀客皱着眉头，对天涯这张一点真话没有的小嘴，他已经习惯了。
“我看你才是被李家姐姐勾了魂魄呢！方才你瞧他的眼神，我都能嗅到狼的味道！还是匹饿狼、淫狼！”天涯一噘嘴，往床上狠狠地一坐。
“我、我并没有！你不要乱讲话，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瞧真着。”刀客解释道，见天涯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又喃喃道，“我还是觉得在秀才那时的天涯，脾气秉性要好得多。”
天涯嘿嘿一乐，道：
“我与杨大哥初识，再加上随你去他家，奴家是客，礼数得周全些，才不会给恩公丢人嘛。”
刀客“哼”了一声，问道：
“那，于我便可不顾礼数了？”
“恩公是恩公，礼数可不一样。”天涯摆摆手，靠在床边，隔着有些简陋，倒也不失雅致的镂空木格花边，静静地望着刀客。
“有什么不一样的？”刀客抬头，望着那木格后露出的半边脸。
“不管杨大哥、沈大哥于我，还是我于二位哥哥而言，彼此都是客、是宾，这待客礼宾之道，便说不得那么多闲话。”
“我呢？”刀客问。
天涯往木格后一躲，微低话音从格隙中漏出来：
“恩公于我，有救命之恩，是亲是友，自然能说的便多些，也用不着故作生分。”
刀客的榆木脑袋却不知从哪憋出一句：
“你总恩公恩公地喊我，听着，就生分得很。”
躲在床帐和木格之间的天涯，忽而眼前一亮，从那木格后探出脑袋，手扯着床帐，半掩脸上的红晕，低声问道：
“那恩公，想听我怎么喊你呀？”
“呃……嗯……总还是不要再喊‘恩公’的。”刀客想不出该怎么叫，他既不想让天涯像叫书生和断枪一样，直接喊自己大哥，又怕想出来的称呼不合适，让天涯笑话。
“我甚至还不知恩公名姓，如何改换称呼呢？”天涯问道，其实她早已从书生、断枪的言谈中拼凑出刀客的名字，但她，却还是想听刀客亲口说。
“李正则，正道的正，轨则的则。”刀客答道，这话，是他师父在他小时候教他的。
“李正则……”天涯在手心划出这三个字，小拳头一攥，将这三个字，置于被心怦怦震颤着的胸口之上。
“罢了罢了，你还是像称呼书生和断枪那样叫我就好。”刀客心中纠结万千，最后还是妥协了。
刀客只想着在天涯口中，能够与众不同，却未能想出合适的称谓。
殊不知，无论称呼上再如何独特，也比不过，他已在天涯心中霸占的，独一份天地。
有些不知如何将这段对话的刀客，匆匆离开，回屋休息。
二人各处一室，在床帐的遮罩之下，隔着砖墙，盯着墙，仿佛看得到那墙对面的人，在脑海中回想着今日屋中那段，尴尬至极的对话。
此夜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