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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皮九爷您不是才说那太原府是富庶之地，能再守数月的吗？再说李光弼将军治军之严天下共闻，怎会哗变？”
说话的，是坐在马上的天涯，她正皱着眉头，等皮九爷给他一个答案。
“姑娘你这么聪明，你觉得这故事该是如何？”皮九爷没直接说，看着天涯反问道。
“诈降？”天涯一歪脑袋。
“哈哈哈哈，姑娘就是聪明。那李将军诈降，诱敌出城，可叛军正在集结之时，你猜怎的？”皮九爷故意卖个关子，抱着胳膊再不言语。
天涯听得兴致正浓，皮九爷突然沉默不语，急的她心烦意乱，一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莫怜，期望能从她那听到下文，可莫怜深知皮九爷脾气，若自己抢了皮九爷的风头，他可就不乐意了，只是摇摇头，沉默未语。
“哎呀，九爷，您就快说吧。”天涯央求道。
只见皮九爷“嘿嘿”一乐，满脸神气，继续讲道：
“那史思明一早便带轻骑到城下等待，只留蔡希德在大营集结各部，那叛军正在集结之时，地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地面突然塌陷下去，上千士卒摔落进去，那烟尘中，便冲出两千绿林好汉，后面还跟着李光弼和他的精锐死士，众人在那叛军大营之中一阵砍杀，杀得那些叛军晕头转向，乱成一团！哈哈哈哈哈，想想都痛快！”
皮九爷一抬屁股，在马鞍上转了个旋，就连刚刚遭受丧父之痛的莫怜，都忍不住被他逗得捂嘴笑起来。
见莫怜能笑，皮九爷心中似是受了极大的安慰，将义军和唐军在燕军大营冲杀的场面描绘得生动无比，就连一旁只顾行路的刀客和书生，都忍不住侧耳听起来。
唯有断枪，依旧沉默，他是最爱听这故事的，却总觉得自己年纪最长，要有做大哥的姿态，所以故作深沉。
断枪心中，永远都活着个英气的少年。
只是从不示人罢了。
“一见远处大营乱作一团，那太原城上战鼓骤响，五千多藏在城门后的将士狂吼着冲向前来纳降的史思明，吓得他们四处逃窜，可大营之中却也不安全，那史思明，竟在众人的护卫下跑到。”
歼敌万余，俘虏万余。
李光弼无心恋战，赶在逃散的叛军重整旗鼓之前，将俘虏和所夺得的辎重带回城中，紧闭城门。
“那后来呢？叛军若是重新围困太原，不依旧还有取胜的机会吗？”天涯问道。
皮九爷哈哈大笑，道：
“就在此时，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杀了他老子，要自己当皇帝，你说可不可笑？等他老子死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却赶着要当皇帝！那安庆绪刚坐上皇位，担心老将不愿效忠于他，急召史思明回守范阳，看看他是否有二心。太原城外，只留了个不中用的蔡希德。”皮九爷提到蔡希德，一脸鄙夷，那神情甚是有趣，“就在二月底，李光弼率军出击，诱敌深入，将蔡希德的大军困死在山谷之中，大破燕军，斩敌数万，杀得蔡希德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就带着残兵败将护着脑袋捂着腚，一路跑回老巢去咯！”
“那薛家姐妹呢，她们又去了哪里？皮九爷你说了好几天，就没怎么提到过她们二人。”天涯嘟着个嘴，极不情愿的样子，任她经历种种，她终归还是个喜听故事的少女。
“后来啊……”皮九爷刚要往下说，一抬头，却望见了胜州城，脸色一变，“丫头，咱们到了。”
徐俊卿府上很好找，沿着大街一路走，有间十分气派的宅院，门口还有守着的童仆，可见他家底殷实，并不像皮九爷一般逍遥天地，不避风雨。
这童仆皮九爷没见过，怕是新到府上的，人上了年纪，对孩子总是喜爱有加，皮九爷上前，好声好气地问道：
“娃娃，你家主人在吗？”
那娃娃有些呆，点点头，也没招呼客人，便回头跑进屋里通传，将众人晾在大门口。
“这娃娃，连名字也没问，如何跟徐麻子通报啊。”皮九爷喃喃自语道。
不一会，屋里阔步出来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布满油光的脸上有十几点麻子，不用问，这便是号称“塞北小诸葛”的徐俊卿。
站在众人身后的断枪，眼里，满是失望。
“黄河九道湾，妙计出徐川”的徐川（字俊卿），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这完全颠覆了断枪多少年脑海中对徐俊卿根深蒂固的谋士形象。
徐俊卿声如洪钟，隔着老远便高声叫道：
“九哥！九哥你来怎么不早言语一声，小弟天天都盼着你呢！”
皮九爷一步蹿上去，揽过徐俊卿的大手，仿佛对着一尊大佛，调侃道：
“徐大麻子，几月不见，你又胖了啊！看你这样，武技是彻底落下了吧？”
“是是是，落下了，彻底落下了。”徐俊卿连连点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一抬头，却见皮九爷身后跟着刀客一行人，倒有些惊奇，跟皮九爷问道，“九哥，这么久不见，您现在出门都这么大阵仗了？”
皮九爷回头看了眼莫怜，重重地叹了一声，道：
“你莫三哥没了。”
此言一出，徐俊卿原地蹦起两尺高，声泪俱下，在大门口便哭出声来，拽着皮九爷追问，“没了？怎么没的！”徐俊卿一看皮九爷身后还带着数人，忙退到一旁，拉着皮九爷的胳膊，引众人进门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众人进院，旁有仆人前来牵马，来在堂内，皮九爷将莫达冲之死的始末一一道出，那徐俊卿听得粗气连喘不止，端起酒碗，手都抖个不停。
徐俊卿手一指旁边的莫怜，声音颤颤地问皮九爷：“那她……她便是……”
“她便是你莫三哥的女儿，莫怜。”皮九爷答道。
皮九爷话音刚落，徐俊卿却扑通一声，朝莫怜跪下，朝天喊着：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莫三哥，我徐川对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