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委实不轻,季辰浑身气血翻涌,面色一红,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他顾不得自身的伤势,猛扑上去,从后方死死地抱住了季林的退,流出了滚烫的泪水,“父亲,如儿与我厮守多年,贤良淑德,为我生儿育女,对季家更是忠心一片,父亲开恩啊!”
望着季林如冰川一般,毫不动摇的脸庞,季辰无比痛心,道:“若是父亲执意如此,就将孩儿一同处死吧!”
“混账!”季林勃然大怒,一脚将季辰踢飞,斥责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季家未来的掌舵人,怎么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季权,给我把他拦下!”季林喝道,浑身杀意汹涌,就要对床榻上的儿媳下手。
“不!”季辰泪流满面,刚挣扎着爬起来,身体却如遭电击,自丹田至浑身经脉,传来一股剧痛。
季权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了出来,“大哥,父亲这是为了家族存亡而大义灭亲,你应该多体谅才是。”
季辰一下子栽倒在地上,绝望地看向自己晕迷的妻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二弟竟会趁机震废了他的一条主经脉。
随着季林冰冷的杀意越来越接近床榻,上方火苗中的心跳声,也越来越急促,流淌出旺盛的生命力。
季林回头望了一眼季辰满怀恳求的目光,又看了看那脸色苍白的儿媳,终于狠心一掌拍了下去。
寂静无声……
季辰呆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季权笑了,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而季林震惊了,一阵毛骨悚然,冰凉的寒气游遍全身,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与恐惧感,极速占据了他的脑海。
火苗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浩瀚的威压宛如泰山降落下来,他被定在床榻前,难以动弹一下。
唰。
火苗蓦然放大,绽放出绚烂的光束,令人睁不开眼,难以逼视。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光芒才渐渐消散。
光芒的最中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婴。
男婴的脸庞白皙稚嫩,可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格格不入的沧桑。那簇乳白色的火苗,立在他的眉心,加上脸上写满的怒意,显得有些诡异。男婴爆发出的那股杀念,竟比季林还要浩瀚无数倍,压塌下来,令人窒息。
屈指一点,火苗飙射而出,宛如世上最锋锐的利器,瞬间洞穿了季林的眉心……
之后,火苗渐渐消失,男婴表面变得与普通婴儿一般无异。季权便是以此要挟,将季辰赶出了季家。
……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在乱成一团的季家大院惊叫而起。
那一颗顽强的心,就这么悠悠沉了下去,那么深,那么沉……仿佛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只是个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季然遭季权连番毒手,全身经脉剧烈,骨头数不清断了多少根,却不知从哪涌出了一股巨力,将季权震飞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宛如淋了一场大雨,鲜血披挂下来。
他张开双臂,眼角流出了血泪,仰天狂啸:“我到底算什么啊?什么噬魔之火?什么魔轮传说?都在骗我!都是在骗我!”
“哈哈哈……”凄厉的惨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季然疯了,一个满是朝气的少年疯了,仿佛有无数双大手,狠狠地揪住了季然的心脏,无情的撕扯。
“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来啊!杀了我啊!”季然疯狂的嘶吼,浑身骨骼严重扭曲,身躯剧颤不止,宛如丧尸一般,一步一顿,往季权走去。
“杀了你?哪有那么便宜!”季权冷冷一笑,并不觉得季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一切任由他摆布,“我苦心经营多年为了什么?就是要用你的头颅,来换取镇魔古族的庇护,为季家搏出一条光辉大道!”
季然终于明悟,季权煞费苦心将季悦儿,送去所谓的大家族学艺,不过是压在那里的一个质子,来换得镇魔古族的信任。
“季然少爷是噬魔转世!”季家那些人都沉默了,看待季然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温和,而是恐惧。
“放心,你不会立刻死去,摘下你的头颅之后,我会保住你的一缕魂识不灭,交到镇魔古族手里。”季权从一名亲信手中接过钢刀,一步一步走向季然。
望着狰狞而来的二叔,季然闭上眼,反而平静下来了,一出生便背负杀亲之罪的魔胎,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他只是有些担心季悦儿未来的命运。
雪亮的刀芒闪过,季权的屠刀挥了下来,毫不留情地砍向季然的脖子。
“噗!”
一旁的人全都扭过头去,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血腥一幕。然而,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便戛然而止。
钢刀飞驰而下,在距离季然咫尺的位置,骤然停滞,季权手中举着钢刀,眼角直跳,内心极度的恐惧,想要后撤,却丝毫移动不得。
劲风扬起了季然凌乱的黑发,露出一张淡漠的脸庞。他缓缓地挺直身躯,双脚脱离了地面,悬浮在半空中,那簇乳白色的火苗,安然的立在他额头。
紧闭的眼眸乍然睁开,投射出的,是亘古不变、目空一切的淡漠眸光,随着眸光扫视一圈下来,无边浩瀚的灵魂威压铺盖而来。
所有人匍匐在地,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意志,宛如面对一尊无上天帝,又像是在跪拜一位惊世魔尊。
季然淡漠望着下方,禁不住瑟瑟颤抖的季权,没有一丝波动。这种状态很奇妙,季然的意志依旧是主导,可是他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跳脱了出来,只是一个旁观者。
“那是……噬魔之火,季然少爷真的是……噬魔转世……”众人无比惊骇,死神的气息,似乎笼罩着季家,乃至整个天马城。
“唉。”
那一声叹息,像是带着历经轮回沧桑的疲倦。季然不想再沾染季家的鲜血,无尽的魂力汹涌,他抹除了所有人识海中,关于他的记忆。
然后,那道落寞的身影腾空而去,彻底消失在黑夜中。
季家,从此无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