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温和的表情僵硬了两秒钟,很快故作平静地说:“蒋清华,他怎么了?”
我仔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惑和恐惧,可是她却在强忍着。
“蒋清华的确很诡异,很不正常,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吗?”我轻声说。
陈莉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难道得了什么怪病?手指干活时弄断了都不知道?”
我摇摇头:“不,你也发现过他的脸吧?那张脸很多细线,就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被拼凑起来似的。”
她迅速打断我的话:“刘主任说了,那是一种皮肤病,但是不传染的,叫我们不用惊慌。”
“皮肤病吗?那孟姐的腰、吴兵的腿、包括邓明义的肚子,怎么解释呢?”我轻笑起来。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不明就里地盯着我:“马小花,你想说什么?他们怎么了?”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摸出背包里的那几张工伤资料,递给了她。
她一脸好奇地接过,站在原地看了起来,很快,我发现她的脸色由红润变成苍白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上面的照片,嘴角抽动了几下,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猛地抬头望了一眼车间里的那几人,身子开始哆嗦起来:“马、马小花,这些资料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今天我朋友去市里面找出来的。”我抽过她手里的资料,重新放回了包里。
她的手还兀自伸着,满脸的恐惧:“那、那我们咋办?”
我拍了拍她的手,她的手异常冰冷,我小声地对她说:“你跟平时一样上班就好。我先出去打探打探,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争取早点溜出去。你先干活吧!”
她忙不迭地点点头,颤抖地走回平台旁,摆弄起那些工具来。
我轻呼一口气,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不知道党叔那边,是什么个情况,孙哥离他的机床不远,可是中间却隔了一个蒋清华……
车间里风平浪静,大家都像平时一样各自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底下却是惊涛骇浪!不过无论什么情况,都只能去闯一闯了!
我站起身来,悄悄地离开了库房,往车间大门走去,路过平台时,陈莉焦虑地看了我一下,我装作没看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厂房。
走出厂房门口才发现,今天晚上的院子很是奇怪,黑漆漆的空旷之地,除了呼呼而过的风声就是婆娑的影子,刘主任的办公室里居然没有开灯,包括那个守门的吴叔,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院子里寂静一片,院门却大大地敞开着!
我思忖着先去刘主任旁边的房间看看,那个小女孩现在会在那里吗?
我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被人发现似的,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个房间。
我先附耳在门板上倾听了好一阵子,才开始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出了吹泡泡的声音,吹了一阵以后,那声音又消失了!
我心中一喜,那小女孩在屋里!于是我轻轻地敲起了门,轻微的几声砰砰声后,我听见屋里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停在门口,停了下来,却没有开门的举动!
我又轻轻敲了几下,里面的人忽然传来了回应:“谁?”
这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成熟的女人,完全不敢相信是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嘴里发出来的。
“妹妹你好,你爸爸呢?”我温和地问道。
那女孩停了好一会儿,轻声说:“我爸出去了,他说今天晚上要拉货,要晚点才回来。”
她逻辑清晰,口齿清楚,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孩子。我沉默了一小会儿,问起她来:“你能出来玩吗?出来我们一起吹泡泡啊?”
她忽地笑起来,那笑声带着些许讽刺:“吹泡泡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你当我爱吹啊!”
这句话好生古怪,我轻咳了一声:“你这个年龄是玩这些呀!再说,不爱吹你还吹什么?”
她半天没有说话,正当我要继续问下去时,她猛地一下拉开了房门,用冷冷的眼睛瞪视着我:“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咋那么喜欢八卦呢?”
我尴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是小孩面孔,说话行事却是成年人的矮小身影,竟一时语塞起来。
我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起她,她今天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毛衣裙,圆乎乎的身材看起来很是可爱,可是她的眼神却一点童真也没有,还有她的手……
那双手背上好几个划痕,皮肤也有些粗糙,实在奇怪得很,我开口问道:“小妹妹,你的手怎么了?”
“做手工弄伤的,还有,你不要叫我小妹妹,你不见得比我大。”她冷冷地说完这一句话,就退回两步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傻傻地愣在门口,脑子里一大堆消化不了的东西,这哪里是一个小孩啊!可这样子明明是一个小孩啊!
我站了好几秒,决定先回车间再说,刚刚抬脚要走,忽然肩头传来重重的一拍!
我尖叫起来,迅速转过身去,身后的人竟是矮胖秃顶的刘主任!
我按住还在猛烈跳动的胸口,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我我刚刚上个厕所出来,和你女儿聊了几句。”
“不要一天瞎聊,该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刘主任似乎没有愤怒,面色看起来还算平静。
我壮着胆子问道:“刘主任,听说你今天要拉货啊?我还说找你领双劳保鞋呢。”
他瞥了一眼我脚上的运动鞋:“你这个工种,就穿这个也行。快点回自己岗位上去。我现在是得出去拉货了。”
说完这句,他调头往厂房门的方向走去,走到拐弯处,就看不见了,料想已经出去了。
我迅速走到拐角处听了一下,很快清楚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刘主任这次是真的走了!那个小女孩的秘密还是不甚清楚,算了!多待一时危险一时,不如先走!等安全下来再考虑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