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离开酒肆,木子凡回到雅座里,看着二女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心儿,张幽然,千里跋涉,究竟是福是祸……”
他躺在卧榻上,望着屋顶上的横梁,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一夜无话,天明,木子凡醒来。
他没有尝试逃跑,且不说这里是洛阳,杨家势力盘根错节,何其之大?单就是人生地不熟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将他困死。
杨心儿要想着人找到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不用说他身中剧毒,不出三日就要毒法,只能靠二女解救。
而且,用膝盖也能想到,二女肯定派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他如何逃,也逃不过二女的掌心。
既然如此,木子凡也索性断了逃跑的念头。不就是演一个纨绔狂妄、令人厌恶,这有何难?真当我木爷这些年唱戏白看的?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木子凡理了理乱发,问道:“是谁?”
“陆公子,在下是杨家总管,来接公子去府上的。”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杨家来人了!竟这么早!杨心儿不是说上午吗,此时才早晨吧!
木子凡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镇了心神,稳稳说道:
“这么早,本公子还要不要人睡了?滚蛋滚蛋,晚些时候自会去你杨府,别打扰本公子睡觉!”
门外的杨家管事万没想到,自己依足礼数而来,却是硬来这么一番不问青红皂白的喝斥,而且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他刚才还自报了家门,这丢的可不光只是他一人的脸,连他所在的杨家也是颜面无存。
“是老朽冒昧了,还请公子恕罪则个。如此,请公子好好休息,老朽晚些再来。”
只是这位所谓的陆家公子,跟他家老爷上司御史中丞来俊臣关系匪浅,作为奴才的,他可不敢因为自己的息怒连累主家,也只能强忍怒火,对房门深施一礼勉强撂下句客套话全了礼数,便匆匆离开了洞庭香。
“抱歉了老人家,日后若有机会,小子一定当面向您致歉。”
从门缝里瞧着杨家总管离开,木子凡也长出了一口气,继而一股强烈的愧意涌上心头,如此羞辱一个垂垂老者,实在让他惭愧不已,对着杨家总管离开的方向深施一礼以表歉意。
收拾好心情,木子凡就欲出门招呼伙计打水洗漱,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哐的一声大响房门大开,一条黑影‘嗖’地从门外闪入,紧接着又是一道清冷的寒光乍现,晃得他眼睛一花。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冷,再一看,穿着一身文士服作男子打扮杨心儿,正持着一柄寒光流转的宝剑直指着他,看她俏脸含煞怒目而视的模样,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继而又是一个黑影闪身进屋,正是同样做男子打扮的张幽然,她进门就赶紧将房门带上,房里的情形可不方便让他人看到。
“侠女姐……姐,别……别开玩笑了!”看清楚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是利剑,木子凡头皮一阵发紧,身体动都不敢动一下,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陪着笑脸道。
“陈伯侍奉我杨家一门三代,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该死小贼,你安敢如此羞辱于他?!”
杨心儿咬牙切齿地痛斥着,木子凡这才明白缘由,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他这么做还不都是应了这小妞的要求做的么?结果现在却怪他太过嚣张跋扈,他这可上哪说理去?
“幽然姐姐,我冤呐,我这可都是按照你们二位的要求做的啊,狂妄纨绔,惹人生厌!”
出身勾栏,木子凡当然清楚,女人可不是什么讲理的动物,打又打不过杨心儿,他也只能认怂,连忙扭头可怜兮兮地求助张幽然,这会也只有这位能救她了。
张幽然是杨心儿的表姐,当然是恨屋及乌,对木子凡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却也知道他所言不错,上前两步按住杨心儿持剑的手:“妹妹,这小贼虽是可恶,但所言却也不错,事后让他跟陈伯负荆请罪便是。”
“哼,小贼,事后,你可愿给陈伯请罪?”听她这么一说,杨心儿态度才有所软化,怒哼一声问道。
“当然,当然。”
木子凡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他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因为杨心儿的要求么?就算要请罪杨心儿也该请罪才是。不过这当口,他哪敢再去招惹杨心儿,赶紧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哼!”杨心儿这才满意,‘锵’地一声回剑入鞘。
利剑离身,木子凡哪还敢呆在杨心儿面前,麻溜地远远地退开去,行走间就听‘当’的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件从他背后掉落。
眼见此物掉落,木子凡连忙俯身去捡,杨心儿可比他更快一步,一伸手就将东西夺了过去。
“咦,这扇子还挺精致的。”
她拿到眼前看了看,此物原来是一柄通体漆黑的折扇,分量沉手,不死一般的铁器所铸。
随后她一摆手,‘唰’地将折扇展开,前后看了看,扇面也是一片墨黑,没有任何诗文画作存在。不过整柄折扇做工十分细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东西。
木子凡不过是一青楼小厮,她心中先入为主地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遂即扭头看着木子凡嗤笑道:“到底是个勾栏出身的鸡鸣狗盗之辈。”
“放屁!我木子凡虽出身低微,却也知晓礼义廉耻,圣人教诲,断不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会无故对一位长者口出恶言!”
木子凡当然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连日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暴怒咆哮道:“比起那些蛇蝎心肠,毒害人命,以毒相挟的家伙,要好上千倍万倍!”
“你……你!你竟然……竟然敢如此与我说话?!”
这些天木子凡对她们一直是唯唯诺诺的,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可是吓了扬心儿一大跳,被他的气势所摄,不由自主地退开两步,等反应过来自己被木子凡吓到,且又听到他毫不留情的讥讽,又是羞恼又是难以置信,话都有些说不囫囵了。
“我如何不敢这么跟你说话?你以为你就比我这个青楼小厮要高贵?我告诉你,我木子凡至少清清白白做人,从没做过杀人害命,下毒要挟的恶事。”
木子凡什么出身,耳濡目染的吵架的功力早已炉火纯青,那是扬心儿这样的大家闺秀能匹敌的?两句话扬心儿就又让他怼了回去。
“你放……放……屁!我什么时候杀人害命了?什么时候下毒要挟了?那还不是……”
扬心儿也是被他气急了,也顾不上其他许多了,口不择言地就要反驳。
旁边的张幽然眼疾手快,在她话出口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横身挡在两人中间,夺过扬心儿手中的折扇,冷冷地看着木子凡道:“也难怪心儿有此猜测,此扇分量如此之重,制作更是精巧万分,你一介俗夫怎可能拥有?”
伴随着此语,二人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