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桐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 让在萧氏面前顺利惯了的蔡嬷嬷都语塞了, 愣了好一会儿, 才干咳了一声, 对傅新桐说道:
“三姑娘小孩子家家的, 管大人的闲事做什么。芳冉, 你好生给三姑娘按腿, 别在这里打扰了我与夫人说话。”
芳冉看着蔡嬷嬷, 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片刻后才看了一眼萧氏,将头低了下来。
傅新桐将她们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看来这个蔡嬷嬷比她印象中还要嚣张很多啊,居然敢当着萧氏的面, 数落起她来了,傅新桐将腿从芳冉腿上挪下来, 芳冉讶然的看着傅新桐, 见她从软榻上站起身, 芳冉也跟着站了起来, 傅新桐来到蔡嬷嬷跟前, 仰头对她冷道:
“蔡嬷嬷的意思,是指桑骂槐吗?”
也许是傅新桐眼底的冷意让蔡嬷嬷觉得有些心虚, 但到底没把傅新桐这个小女娃放在眼里,不耐的转脸过去叹了口气, 再转过来时才开口:
“三姑娘莫要闹了, 奴婢正与夫人说正经事呢,芳冉还愣着干什么,三姑娘怕是乏了,将她带回去歇着吧。”
傅新桐站着不动,往芳冉那儿看了一眼,只见芳冉目光求助萧氏,而萧氏却一脸为难,似乎想要来劝,又不知道如何劝,蔡嬷嬷这么多年来,或多或少都有积威,尽管芳冉并不太愿意,但最终还是期期艾艾的来到了傅新桐身边,弯下腰,小声对傅新桐说道:
“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奴婢带您……”
因为她弯着腰,俏脸就在傅新桐对面,在芳冉还未说完一句话的时候,傅新桐就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芳冉的脸上,将她整个脸颊都打的偏了过去。
傅新桐动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萧氏也吓了一跳,从座位上站起来,惊愕的盯着傅新桐的小小背影,芳冉也是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傅新桐,眼底居然泛红,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只见傅新桐面无表情的冷道:
“我打你,你还好意思哭?自己好好想想,我难道还不该打你?你和玉锦都是宫里出来的正经宫婢,入宫之时你们的教习嬷嬷是教你们到了主子身边伺候,不需要听主子吩咐,只要听一个面目狰狞,目无尊上的奴婢吩咐就可以了?我打你这巴掌,你还觉得冤吗?”
芳冉还未从被打和被说教的阴影中走出来,自然无法回答傅新桐的话,而傅新桐也没打算她能立刻反应过来,与她说这些,不过是想点醒她罢了。
傅新桐转过身,仰首直面蔡嬷嬷,傅新桐虽然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身形,可是在与蔡嬷嬷对峙之时,竟比一位成年的夫人还要冷静无惧,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逼人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你这贱婢简直该死!是谁给你的胆量这样和主子说话?我先前不过是顾全你的脸面,没把话说透,既然你自己不要脸,那我还客气什么?府里替换花木是多大动静之事,凭你一个奴婢自作主张就想替换了?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想将花木换新,而是想从中光明正大的捞一笔?你今日若是不将此时说清楚,那就休怪我闹到老夫人跟前去,倒要看看老夫人是如何处置你这等吃里扒外的贱婢的。”
傅新桐气势惊人,说的话也同样惊人,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遣词造句,都是萧氏想都不敢想的。
蔡嬷嬷在府里顺利了十几年,还从未有过这等被人指着鼻子骂贱婢的时候,更何况,这个骂她之人,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她老子娘也不敢这样与她说话啊。
“三姑娘说话可得有证据!奴婢随夫人出宫来,在傅家帮着夫人打点家务这么些年,凭的便是夫人的信任与赏识,三姑娘一口一个贱婢称呼奴婢,实在令奴婢心寒。这回花木之事,纵然有处置不妥的地方,却也没有三姑娘说的那般恶毒没人性。”蔡嬷嬷也不是省油的灯,随即便想出了辩驳之言,看着傅新桐那一派笃定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脑瓜子一转,就想趁机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狠狠的教训,眼光一动,继续说道:
“从前三姑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定是给你身边那些嘴碎的蹄子教坏了,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三姑娘是夫人的女儿,今日这些恶言,与奴婢说也就罢了,奴婢自不会与三姑娘计较,可若是此等恶习不除,今后三姑娘在外面失了方寸,那丢的可就是夫人和整个傅家的脸了。奴婢给夫人一句劝,还是趁早将三姑娘身边伺候的春桃和画屏打发了,另找几个教授规矩的女先生来府中好好管管三姑娘吧。”
傅新桐好整以暇的看着蔡嬷嬷,转过头对萧氏说道:
“娘,您可瞧见了,这贱婢不仅敢贪赃枉法,如今还想要挟我呢。”
萧氏两边为难,不知道该相信谁好,想着蔡嬷嬷这些年劳苦功高,又是年长之人,转首对傅新桐说道:“蔡嬷嬷纵有不对,你也不该一口一个贱婢称呼她,这种市井之言,绝非大家闺秀口中可以说的。”
傅新桐看着萧氏,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粗鄙,但是萧氏哪里明白,对付这种粗鄙之人,你若说的太文雅,她们反而要拿捏你的短处,看萧氏这样子,若没有一剂猛药下来,她怕是还认不清蔡嬷嬷是个什么腌臜东西呢。
转过头去,正好瞧见蔡嬷嬷脸上自得的神情,仿佛因为萧氏说教了傅新桐,就是站在她那边了,傅新桐不甘示弱回瞪,口中犀利问道:
“母亲教训的是,就算我是用词不当吧。蔡嬷嬷满口道理,为我母亲所用多年,想来是个做事有条理,有分寸的,既然你说要替换花木,已然找好了花坊,那我便问问蔡嬷嬷,你找的是哪家的花坊?花坊老板叫什么?男的女的?你总共定了多少株花木?都有些什么花型?每样花型卖多少钱?总共需要多少钱?还有那么多品种,你准备各自摆放在什么地方?府里花木一开始都是由风水先生用五行八卦算过的,蔡嬷嬷要替换花木,可有再找风水先生回来盘算?暂且就先问这些问题,蔡嬷嬷若是能一一回答出来,那便算我今日冤枉你了,我给你这个奴婢斟茶道歉,只要你受的起。”
蔡嬷嬷被傅新桐问的哑口无言,这么多问题一下子砸过来,就是神仙也答不出来,更遑论,这替换花木一事,本就是她胡乱绉出来欺骗萧氏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盘问,一时竟慌了神,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傅新桐却没那么好心就此放过她,来到萧氏跟前儿,指着明显心虚的蔡嬷嬷,对萧氏道:
“娘您看到了?这些最基本的问题,蔡嬷嬷都无法回答出来,她连哪家花坊,花坊老板是男是女都说不出来……”
傅新桐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蔡嬷嬷急急打断:“不不,奴婢知道,奴婢是知道的。就是城东市场南侧那个京城最大的花坊,花坊老板是个,是个女人。”
傅新桐冷笑,转过头对仍旧有些失魂落魄的芳冉说道:
“芳冉啊,可想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芳冉再听傅新桐开口,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慌忙点头:“是,奴婢想清楚了,奴婢是夫人和姑娘的人,绝不会再听旁人吩咐。”
傅新桐满意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那你就替我娘跑一趟,既然蔡嬷嬷说了是什么花坊,老板是什么人,你便找几个家丁一同前往问一问,蔡嬷嬷有心为了夫人效力,咱们说什么也得支持支持,关于花的种类和数量,蔡嬷嬷回答不出来,那咱们就直接找那花坊老板问问便是。”
芳冉看了一眼蔡嬷嬷,刚挨了傅新桐一巴掌,哪里还敢怠慢,连连点头,就要跨出门槛,却被蔡嬷嬷急急忙忙的拦住,脸上的神情再也挂不住了,嘴角和眼角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姑,姑娘还是怀疑奴婢不成?难道,难道真要奴婢一头撞死在这儿姑娘才满意吗?”
傅新桐见她以死相逼,拦住了要开口的萧氏,冷道:“事关府中大事,就算蔡嬷嬷一头撞死在这儿,该查的还是要查,该问的一样都会问,你干嘛这样着急去死呢?让芳冉带人去问过了,回来再死也不迟啊。”
蔡嬷嬷真的是要被傅新桐给逼得吐血了,头上冷汗直流,眼神开始闪烁,萧氏都看出了她有问题,上前问道:
“蔡嬷嬷,你怎么了?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说出来。”
傅新桐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娘亲给气死了,什么时候了,她还这样软绵绵的,傅新桐怕时间拖久了误事,干脆挡到了萧氏和蔡嬷嬷身前,对着蔡嬷嬷的腿肚子就踢了一脚,蔡嬷嬷正是紧张的时候,被傅新桐突然踢了一脚,当场就忍不住发怒了,扬手就要打傅新桐,幸好芳冉及时阻止,拦住了蔡嬷嬷的手,让那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巴掌声音让厅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起来。
傅新桐的声音中带着狠戾:“你还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