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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已近食时，贾杜若还赖在东厢房的檀香木床上惺忪双眼。门口的丫鬟已经来请了多次，站在门前左右为难，她就是不肯起床，颇有些耍赖的意味。
“大人……”门口传来丫鬟软语。贾杜若闻声，慌忙爬起套上丫鬟搁在床头的酱紫色襦裙，小步踱到门口，伸手在窗柩的竹篾纸上捅了个小洞，眯着眼睛透过小洞往外张望。
“怎么，这沈姑娘还没起呢，再过会儿怕是都到了吃午饭的时辰。要我说，就直接丢城府衙门那地牢里饿上两天，先磨磨那不知好歹的脾气。”
只见穆肇玖身边站了位俊朗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只是穿着略显浮夸。长袍上镶着金线滚边上还绣了祥云纹，腰间叮铃哐当挂了大大小小不少玉石坠子，就连脚上蹬着的长靴都是金灿灿的，最显目的当属挂在脖子上的那串金铃铛，周身轻动便引来阵阵脆声。
恍然一看倒是神采奕奕，周边都透着一股金光，穆肇玖站在其身边都有些黯然失色。只细观却觉得那些繁饰太过招摇，有些俗气，不及穆肇玖三分淡雅。
尤其是他胸前挂着的金铃儿，稍一走动就叮当直响。观摩到这儿，贾杜若撇了撇嘴，这人一看就是败家子儿，此刻竟还想着收拾她。她定要找个机会先发制人好好折磨她一下。
“是得磨磨性子，只是府衙的地牢我还没有修缮，怕是关不住她。”
穆肇玖绵声轻道，脸上永远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笑。丫鬟们都俯身请命，穆肇玖挥了下手，丫鬟便逐一退下。
他转身拍了下冥歇的肩头，“既是如此，你且回了刚才在门口击鼓的姑娘话去，就说未曾见过她家小姐，让她留幅画像便回去吧。”
击鼓？找人？莫不是昨夜未归来寻她的喜宝？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一响，贾杜若活像个猴一样钻了出来。丫鬟婆子掩嘴而笑，冥歇更是放肆，捂着肚子愣是乐的直不起腰来。
穆肇玖向来沉稳，此时嘴角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贾杜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斜在一边的发簪不给情面的晃晃悠悠，跌落台前。衣袂挂在丝绦上，袖子一边宽大一边拧在一起，活像街头卖杂耍带的猴子。
“击鼓之人可是来寻我的？”
“原来我久闻大名的‘毒娘子’竟是这般模样。”冥歇无情嘲笑。
贾杜若丢给他一个白眼，直身向前：“击鼓的姑娘是来寻我吗？”
穆肇玖微微颔首。
“那就烦请大人再备一间房，丫鬟婆子都给配齐全，好生伺候着。”贾杜若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表情配上邋遢的形象不免有些滑稽。
“自然好生担待。不过姑娘准备何时着手此案。”穆肇玖不慌不忙道。
何时着手？如何着手？她如何得知。
如此不免底气不足，衣袖一挥，扬裙转身。
“你急什么，既是毒物，你这些日子入口的东西注意些便是。女儿家身子骨弱，初到曾莱，我还需好生休养几天才是。”
“可姑娘昨日又是闯府衙又是逃地牢的，可不像是身骨弱的人！”
被她连耍几次的穆肇玖自然不耐烦，脸上积了一层乌云，低沉的骇人。身边的冥歇也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眸子里满是正经。
“好好好，大人的命自然比小女子的重要。”她一阵阴阳怪气，面前人的脸阴沉的更深。
“十日，我给你十日时间查出毒因。否则的话，我也就只能将你以罪犯之名羁押天牢了。”
他字字铿锵，言语之间又不可抗拒的威严。贾杜若没由来的浑身一颤，气势顿时弱下一般。
嘴上依旧硬着，“急什么，你先喊两个丫鬟给我梳洗一番。再急也总归让我吃了早反正再去。”
“你还是别吃了，省的等会儿耐不住作呕，可惜了春姨做的杏花糕。”冥歇岔道。
贾杜若左右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会儿自不会与他再计较嘴上功夫。一甩衣袖，便往厢房走去，身后两个丫鬟也有眼力劲儿的跟上。
“等会儿。”身后有声音响起，她茫然回首，正对上穆肇玖蹙眉打量的目光。
“素心身形与你无差，遣个丫头去她房里借一套简便长袍来，方便你出行。”
素心的衣裳大都素色，风格与她招摇艳丽十分迥然。她自然不喜，想要开口拒绝，一侧冥歇却又开口。
“也是，咱们要去做的事也算隐蔽，素心姐姐的衣裳又不招摇也的确方便活动，再适合你不过了。”
她鄙夷的打量着他那一身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的服饰，轻哼一声，“可真有脸面说别人。”
语罢回身，大摇大摆走进厢房。冥歇受了她目光，气不打一处来。双眼如牛目，就差将手中的“忆吟花”折扇丢去槛前了。
“东西可曾备好？”穆肇玖转身问他。
“早就备下了。昨夜素心姐姐去我房里告知此事的时候，我可欢喜了。今个儿还起了个大早，只没成想，我这搭档也太……”他有些不悦的抱怨道。
“不过沈姑娘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
“哪句？”冥歇诧异。
“你这浑身金灿灿的仿若弥勒佛似的行头是不该挑她衣着上的刺儿。”
他的嘴角勾了一抹淡淡笑意，不等冥歇回神，已经是迈出十余步，朝前堂方向去了。城中最近混进了一些南诏人，或大或小生了些事端，虽不算棘手，也总归是他分内职责。
想他一代京中神探沦落到至此处来料理些街头混混的繁琐事。
真不知是该庆幸他远离庙堂躲了清闲还是忧伤他空怀本领无处施展。
可是一个连自己家族血案都查不清的人又如何称得上神探。盛名在外也不过是百姓们夸大其词罢了。
冥歇在厢房门口踱步，眼看着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伺候着她梳妆打扮，心下燥热起来。
索性又去了东边寻了自己一早备下的东西，只要贾杜若一出来，他定是扛也要先扛出去，不要和她再废话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