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又是颔首一礼,方才起身,走到矮凳前坐下。
穆肇玖“咳咳”两声,脸颊有些惨白。素心担心问道:“大人可是着凉了。”
他呷了口茶缓了一缓,摆手道:“无妨,大约是曾莱天气多变,有些受凉了。”
“那我一会儿喊膳房煮些姜汤送来。”素心轻声说。
他点头默许,又开口说:“以后对贾杜若不得刁难,言辞多加注意,不能怠慢。”
素心轻轻颔首,动作淡如清风。穆肇玖又连咳几声,嗓音沙哑,“她好歹也是永泉山庄的少庄主,留在我们手里,日后即使出了什么岔子,她也算是个人质。日后小心提防便是。”
“大人这般,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素心轻声问。
他别过头去,广袖轻遮住面,剧烈的咳嗽着。刚刚有所缓解便又摇头,突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大夫?
“素心,你觉得‘兰花劫一案不结,我的性命还堪忧吗?”穆肇玖问。
素心不解他为何这样问,但一想到那个月半之咒便心生寒意。“兰花劫”一案不结,她实在难以放心。
她的那般纠结模样却让穆肇玖眉梢有了淡淡喜色。
“有了!”穆肇玖轻扣了下桌角,低声说。
素心更为迷茫,一双眼睛迷茫的望着他。
“你且去替我请大夫,说我身患旧疾,刚入曾莱城水土不服,受了风寒一病不起。这个消息一定要弄的满城皆知。”穆肇玖吩咐着。
“大人……”
“你快些去。”
她一句话都没说囫囵便被穆肇玖打断,刚刚做错了事,此刻她更小心谨慎,唯恐再惹得他闹心。
素心得了令,便出门去做,顺道去了膳房喊新来的厨娘做姜汤送去给穆肇玖。
而他正坐在房中轻酌着茶,若有所思。若那人的目标只是位于巡抚之位上的人,那么他便是最好的诱饵,看来要好好安排一下请君入瓮了。
这边贾杜若和喜宝将将回了西厢房,凳子都没有捂热,便听见丫鬟传唤说是冥公子来拜访。贾杜若烦恼的按了按太阳穴,这冥歇真不叫人省心,她这才刚刚吃了膳食回房,还没有来得及小憩一番,他就又来叨扰了。
可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此般来有何不妥,步子还没踏进房中,脆声便响彻了整个西厢房。
贾杜若敛了愁眉,又是一副眯着眼睛弯起嘴角标志的敷衍模样走去门口迎接。
她人还没走出去,便听见喜宝吵吵说:“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这时辰我家小姐是要小憩的,你还叨扰她岂不是扰了她的好梦?”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呀,难不成是白日梦?这倒还算应景。”冥歇没心没肺的嘿嘿直笑,喜宝气红了脸,叉着腰拦着他愣是不让他进。
冥歇与她几番推搡左闪右移,还是没有瞅到空子钻进去。他微微皱眉站好,喜宝仰起脸一副今日你若想进去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宁死不屈的模样。
“啪”冥歇学着往日穆肇玖对他的样子操起那把檀香木扇在她脑门轻拍了下。喜宝猝不及防,吃痛“啊”出声来,双手条件反射的揉着脑袋,这下子冥歇钻着了空子,侧身便溜到了喜宝身后。
他回眸望着喜宝,得意的不行。哪知迎头撞到一片酥软,抬头一瞧,贾杜若颇为尴尬的红了脸。
这位公子哥大约只在房中洗了洗换了件衣裳便马不停蹄的向她这奔来了。今儿倒不比往日浑身金灿灿,衣着也着实浮华。一袭银色罗衫上绣了祥纹图,脖子上还挂了个巨大的银锁,似是觉得那身衣裳还不够引人注意,故意搭配的。
他瞧见贾杜若的模样,则一副我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看着贾杜若,她拿他没有办法,轻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喜宝气急跺着脚也进了房门,只是眸中流光都带着股杀气,冥歇砸吧了下嘴,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扇子往桌上一敲,虚张声势乱吼一气:“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我瞧着你在穆兄面前倒是乖的很,怎么到我这儿就如此刁蛮。”
喜宝听到穆肇玖的名字,顿时泄了气,埋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嘀咕:“我,我哪里有……”
冥歇轻站起来,笑的贼兮兮地,他拇指一撑,檀香木扇应声而开,一股清淡的香味扑入她的口鼻。
冥歇笑的意味深长,像是窥探了什么大秘密般:“你不会是瞧上穆兄了吧。”
喜宝“呀”的一声,手摆的欢快,小脸儿憋成了赤色:“你别胡说,我才不是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对我和穆兄如此区别对待?你莫不是要说因为他是巡抚?我可告诉你,我冥歇的大名可比那巡抚二字响亮多了!”冥歇摇着折扇神气飞扬的说。
喜宝恼急,跺着小碎步跑到贾杜若身边,嘟囔着说:“小姐,你知道我自幼跟师傅学医术,能从表象看出人的五脏六腑是否康健。我瞧着巡抚大人一脸死气儿,五脏六腑损坏严重,看着他那面相就觉得他像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心中生出骇意。”
“嘿,你是没瞧见,穆兄只要一上街那街头巷尾必站满未出阁的姑娘含羞观望,怎么被你说的倒像是魑魅魍魉般。”冥歇不满的坐回凳子上。
贾杜若摸了摸喜宝的头发以示安慰,转身望着冥歇说:“你不知道我家小喜宝最会看面相了,虽我不知你那穆兄为何变成这般,但她说的绝对不错。我们喜宝胆子有些小,你想想,若是有一个活不像人的人整日在她面前晃悠还沉着一张千年不融冰山脸,她可不就害怕吗?”
“其实穆兄两年前是个顶爱笑的少年郎,自从两年前的那场变故,他久病痊愈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终日阴沉着脸,连体力都大不如从前。之前我们踢蹴鞠他可是最厉害的,可现在还没踢两脚,他便喘的不行。甚至都不能久站。”
冥歇拾起桌上的茶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睛透过蜜色的茶盏似是要从中窥探到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