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穆肇玖一行人到了城南那菜贩子的摊前，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在那议论纷纷。那捕头正一筹莫展，老远看见了穆肇玖，过来行了一礼，便引他走进人群之中。还暗自吐了一口气。这烫手的山芋终是丢了出去。
到了人群中央，只见一妇人叉着腰骂骂咧咧，身后跟了两个粗壮大汉围在摊前，大有闹事之嫌。
穆肇玖最不善言辞，这种口角之争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妇人口中的肮脏之词，偶尔皱了皱眉。这妇人他是识得的，上次便是她的孩子食了这菜贩子的山管花闹了好几日肚子。
上次他从中调解，让小贩赔给她一些银子，此事就算罢了。没成想今个儿，又来了这样一出。
他朝旁边递了个眼色，素心便执手上前走到那妇人跟前。
“这位大娘，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何事？”那妇人捋了捋袖子，眉目狰狞，她望向穆肇玖怒声道，“官老爷，这事您可得给评评理儿。上次衙门来调和，我也就认了。说是要赔些银子给我家小儿看病。结果呢，您这前脚一走，后脚他也跟着溜了。到现在我愣是连一文钱都没见着。”
穆肇玖微微蹙眉，墨色的眸子望向在一侧蜷缩着的菜贩子。上次来，这菜贩子是夫妻二人，今日却只有他一个。只见他躲在被砸的稀巴烂的摊前瑟瑟发抖。
人群中有人开了口：“巡抚大人有所不知，这菜贩子是个哑巴，上次同意调解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妻。
也真是可怜了这哑巴，平日里种点菜来集市上卖维持生计，只不过是入出相敷，一下子怎么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这不他的妻子前天带了仅有的一些家银和两个孩子投奔娘家去了。
这家中只剩他一个人，连点粮食都没有。这才上集市来卖点菜好换些大米回去填肚子。”
这人的话一说完，人群中就爆发了一声声叹息，那小哑巴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时不时探起脑袋望一下穆肇玖。眸中的那种渴求，对生活的渴求，让他的心中没由来的一疼。
上次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身为一家之主的男子却几乎没有和他搭话，只蹲在一边捡着蔬菜。倒是他的妻抱着两个孩子唯唯诺诺的应着他的话，商讨着赔偿之事。
原来是个哑巴啊！
“你既觉得这哑巴可怜，来来来，就替他把我儿请大夫的钱给抵上，顺便把他接回家好生养着。”那妇人朝刚才说话之人狠狠剜了一眼，“我看你自己都顾不好自己，还想替别人出头！哼！”
那人听了她的话，默默的退到人群外，像是被拆穿了心事一般久久不敢再语。原本叹息声沸腾的人群也逐渐平息，大家已经端好架子准备安心看戏了。这趟浑水，他们可都不想趟。
人们大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希望能从别人身上的不幸找到一点安慰，好知道还有人活的不如自己，从而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说起来倒也是可悲，可就是这么点儿可悲，支撑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从出生走向日薄西山。
妇人又扭身望向穆肇玖，她现在已经放下了刚才端着的架子，换了一种平和的姿态。
“巡抚大人，并不是我有意要为难与他。只是这家家户户谁都不容易，我小儿一场大病请大夫花了不少银子，那银子可是我准备给我儿念私塾的啊！”
妇人一番苦口婆心，她又拾起菜摊上了一束“兰花”道：“你看看，看看。都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哑巴到现在都死性不改，还卖着害人命的山管花呢！”
她说罢便用力一甩，将花枝丢到哑巴身上，尖锐的花枝划破了乞丐的脸颊，渗出斑斑血迹。他只默默的用肮脏的袖子拂了拂，又蹲在那里默不作声。
穆肇玖走向前去，拾起那株山管花，左右打量，眉头皱的更深了。
冥歇再看不惯那妇人嚣张跋扈的模样，正欲上前丢给她锭银子，好让她快些离开，别在这再羞辱这个小哑巴。
谁知他步子还没有迈上前，便听见人群后传来一声如微风振萧的娇莺之音。
“大娘，你看这些银子够不够。”
众人闻言都转身望向声音的源头，冥歇的头也跟着扭了过去。
只见一身穿鹅黄色流苏纱裙的女子立在人群最后，那一张脸竟真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她身材修长，站在一群男人中间身高也十分扎眼。只是太过偏瘦，似是一阵风便能吹倒似的。
众人为她让出了一道路，那女子款款走来，丝毫不在意周遭人的讶异目光。
只听人群中又有人小声嘟囔：“这不是谪仙居的秀蛾姑娘吗？听闻她的水袖舞可是名满边陲的呀。”
秀蛾姑娘？冥歇收起那副痴汉模样一拍脑袋，这就是昨日他和贾杜若错过的那位谪仙居的头牌——秀蛾？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竟比自己想象中长的还要标致，还要淡雅。明明是红尘之地的女人，却好似从天宫落下的仙女儿那般不染纤尘。
她走到那妇人面前，从流苏广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与妇人，又重复了刚才口中的那句话：“您看这锭银子够还是不够？”
那妇人瞧着那一锭银子眸子都闪着贪婪的精光。她急忙接过银子，在袖子上蹭了蹭放入怀中，连声道谢后，便带着那两位彪形大汉美滋滋的离开了人群。
待她走后不久，那位名唤秀蛾的姑娘又走到哑巴身边，也不顾他的衣裳有多肮脏，径直扶起还在发抖的他。又从腕上取下一个翡翠玉镯放入他手中：“我今日出门的急，身上没带多少银子。你且拿着这个镯子去卖些钱将媳妇儿孩子从娘家接回来，重新开始生活吧。”
众人瞧着秀蛾赠了他那么贵重的镯子，忍不住唏嘘起来，都感慨她竟对一个哑巴如此大手笔。
那哑巴欲要推脱，又把镯子塞回她手中表示自己不能要。秀蛾弯了弯眉，唇边绽开桃花般淡笑：“你应当识得我，也知道我并不缺钱。你就拿去用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当做是对我的报答吧。”
那哑巴听了她的话，感激涕零。呜呜哇哇张大了嘴巴，却支吾不出一个字来，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这是在感谢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