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歇有些讶异:“这怎么又和兰花劫一案扯上关系了呢。”
穆肇玖瞥过贾杜若,示意她往前,他指了指锅中已凉的“兰花粥”说:“贾姑娘,这粥里放的应该不是兰花吧。”
贾杜若寻到一个矮凳坐下,却因离尸体过近,望着惨不忍睹的尸身毛骨悚然,又再次直起身子。
“没错。这锅里煮的并不是兰花粥,而是山管花。”她拾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众人面前接着说。
“昨夜我与冥歇从谪仙居回来觉得有些饥饿,大约戌时我来了一趟膳房。那时锅中煮着粥,灶下生着火,当时我尝了一下便知这并非兰花。我本想去同你说,可是丫鬟告诉我你已经歇下了。”
她清澈的眸子望向穆肇玖,颇具叹息的说道:“我昨日应该告诉你的。”
穆肇玖忽略了她的最后一句话,在膳房里踱起步来。每每在想事情的时候,他总爱这样,将身边的人晃得头疼,自己却能快速梳理乱麻,揪出线索。
昨日他的晚膳正是这位陈娘亲自送去的,兰花粥和几样菜式。他当时便有所提防,并没有喝。他忽而想起贾杜若前几日讲起山管花毒时,提到的蝇芋草,昨日他的菜中似正有这个。
“如此来看,陈娘不就是朝之前诸位巡抚下毒的凶手吗?”冥歇也算开了窍,也剖析出了一些,“这杀害陈娘的人说不定是好人呢。知晓她朝穆兄下毒,于是便把她给毒死了。哈哈……哈哈……”
他不识趣的笑出了声,却见房中无人不是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嘟囔:不好笑吗?
随即膳房中又是一番死寂。
“不对。”穆肇玖猛然驻足,音调平升,惹来众人的目光。
“真正的凶手不是她。她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冥歇与贾杜若面面相觑,不甚理解。喜宝更是躲在贾杜若的身后,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对她来说,穆肇玖此刻脸上的阴郁更像是染上了一层杀气。
“穆兄何出此言?”冥歇不解的问道。
“我先前放出查明前几任巡抚死因的消息,就是为了让凶手自乱阵脚,露出尾巴。现在看来,是露出来了。只不过这代价可是有些大。”他默然朝陈娘的尸体看了一眼,轻叹了一口气。
他又瞥过素心,素心立刻会意。出了膳房不久再回来,身后跟了几位小厮。她给了些钱银,叮嘱他们好生安葬,便由着他们将尸体抬了出去。
贾杜若脑袋一向好用,此番也是看不懂穆肇玖到底要做什么,忍不住开口问:“即使这厨娘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可她也着实是毒害巡抚的第一手。依我看,这等人就应当丢去乱葬岗,厚葬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此话一出,她便后悔了。这话说的好似她是个蛇蝎心肠之人,竟连死人都不放过。
穆肇玖淡淡扫过她一眼,望着尸体运离的方向意味深长道:“陈娘来这巡抚府已有十五年,而巡抚开始出事却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一介妇人,生活与炊烟柴米油盐间,她能懂什么。想笔她也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这等可怜人,能善待一些就善待一些吧。”
贾杜若再也不言,只觉得两颊被烧了通红,好似云霞飞上。他这般说就更显得她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了。她开始觉得整个屋子里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再也待不下去,搪塞了几句,就领着喜宝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穆肇玖自是不以为意,他向来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从前不懂,现在也不可能会懂。从前因心中装着国,所以不懂,现在因心中装着痛,故而依旧不懂。
算来也有两年光景了,从舅舅出事至今已经两年了。到底是谁?是什么力量能在一夕之间让深得皇宠的镇国大将军举家腰斩,又是什么力量害他双亲却不留痕迹,甚至连死因都不曾清楚。
这两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线索,从未放弃过替舅舅洗清冤屈。可是他却连父母为何而死都不清楚,他多么想恨,却不清楚到底应当恨何人。
丧亲之痛,灭门之恨啊。他穆肇玖此生此世永不能忘!
“大人?大人?”素心在一旁轻唤,方才勾回他已飘了万里的思绪。
他恍然回神问:“何事?”
素心垂下清眸,他顺着望去,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跪了一名小厮。
冥歇年纪虽不大,却是懂女孩儿心思的。穆肇玖刚刚那一番出神,他还以为是他是知晓了自己言辞有过失之处,心中内疚呢。于是开口打趣。
“穆兄,可是想到了什么要紧儿的事要去办?我可少见你出神呢。”
他言下之意是穆肇玖察觉自己有失要去找贾杜若赔个礼,可人家却听不懂他言下深意。从他手中拿过折扇,朝他脑袋上轻砸了去。
“你若再这般言辞不敬,我便写信给你爹爹告状去。”
冥歇吃痛的揉了揉脑门,心中不满。他自己言辞失敬,怎还倒过来教训起他来了。
穆肇玖又将折扇掷与他,一只广袖背于身后,问面前的小厮:“是何事?”
“就是城南那个卖菜的,今日又与人起了争执。捕头劝阻了半天,两家还是气势汹汹,谁都不让谁。这不,便让小的来请大人过去看看。”
“这点小事还要让大人亲自去,曾莱城也不小,每天争执的人多了去了。若桩桩都要大人亲自过问,岂不是要累死!”素心呵斥道。
那小厮知道今日府中发生了命案,也知道这点小事不足以惊动巡抚大人。可那捕头也是自己的上头人,既是他安排的事,自己也不好不办。他挨了素心的训斥,将头屈的更低了,埋着脸,不敢抬头。
穆肇玖摆了摆手,示意素心不要再说了。他只淡淡开口说了句:“走吧。”便大步流星迈了出去。
素心和冥歇紧跟其后,一个是为了保护穆肇玖的安全,一个则是为了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