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风见是朱观来了,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跳下水去,把朱观救了起来,刚要上岸,却被是非门神挡住了。
“是非叔,这是为何?”任清风问道。
非神此时一脸严肃,道:“规矩你不是不懂,除非打败我们!”
“这——这上次我、不是打败你了嘛!”任清风低声揶揄道:“这是我朋友——”
“呸——臭小子!得理不饶人了不是?那你再来打啊!”是神有些怒气:“上次是见你要救人,才放你一马。这一次你再试试看?”
“是非叔,这真是我朋友,求你们啦!他是从陕西千里迢迢过来的呢,怎么说也算是客人了!”任清风央求道。
“别痴心妄想了。圣姑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了!有什么事,你们船上说!”非神铁面无私地说道。
任清风无奈,只得和朱观上了船。这时,叶娴也叫道:“风哥,既然是远方来的客人,我岂有不陪之理?娴儿见过朱大哥!”
朱观看见叶娴在岸边就施礼,有些受当不起,赶紧说不敢当,叫任清风把叶娴接到船上来。
“你们去巴陵街和岳阳楼看看去吧,一来叙叙旧,二来透口气!”是神招呼道。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叶娴赶紧说:“谢谢是非叔,我们走啦!”
于是三个人划着船儿出了岛,朝着岳阳楼驶去。
“这一位姑娘是——”朱观问道。
“哦!这是我师傅——叶大侠的千金,叫叶娴,我们都叫娴儿的!”任清风才记起还没有介绍叶娴,于是马上应道。
“叶大侠怎么样了?”朱观又问道。
“多谢莲姑出手相救,我爹爹这几天慢慢有所好转,有劳朱大哥挂念了!”叶娴彬彬有礼答道。然后又问:“朱大哥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哈哈!这个难吗?我在江陵找到了极天剑庄,傲晴姑娘对我说的呀!”朱观哈哈一笑。
“晴儿!晴儿还好吗?”一提到李傲晴,任清风心里一紧,马上问道。
“傲晴姑娘比起在陕西来,好像沉默了很多,看起来似乎难解心愁——也怪不得,极天剑庄连遭厄运,实在是让人伤感啊!”朱观发自内心感叹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难解心愁”四个字对叶娴来说,可有另外的意思,心里抹过一丝忧伤,强笑道:“姐姐,恐怕是牵挂风哥吧。”
这么一说,任清风不做声了。朱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说道:“娴儿,是个好姑娘,看起来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
“哪里哪里,朱大哥见笑了!”叶娴看了任清风一眼,谦虚道。
是的,任清风心里十分牵挂李傲晴!分别的时候,一直不敢说去看她,就这么头也没回地走了,自己也太狠心了!这么远风尘仆仆跑来给他报信,最后却让她失意而归,心里自然是愧疚不已。
任清风心绪乱飞了,心里就想着李傲晴,完全没有听朱观和叶娴聊天了。他眼望着远方,双手默默地摇着浆,向着岳阳楼慢慢划去。
远远地,见到了岳阳楼了,越来越近。
只见岳阳楼立于古樟之中,虽然樟树枝繁叶茂,却遮掩不了橙色楼阁的雄壮之势。楼下南来北往的船只鱼贯穿梭,码头上渡客也人来人往。
再看湖边长堤,绵绵不尽,杨柳丝绦般地垂下来,拂着清清的湖水,中间或有拱桥,三五成群的人在桥上远眺小憩。风起之时,波涛层卷,绦絮轻舞,摇曳着洞庭的美丽!
“风哥,你看——”叶娴被这美景吸引了,忍不住指着岸边唤道。
这下把任清风在想念李傲晴的心绪中拉回来,他故作笑容,说道:“是啊!洞庭湖实在太美了!”
三人上得岸来,迎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了岳阳楼。万里晴空,波澜镜平,碧玉万顷,沐风远眺,让人心旷神怡,赏此美景,岂不快哉?
突然,楼下闪现一列官兵,簇拥着一位知州大人正要上楼。任清风一看,想起了极天剑庄的遭遇,赶紧拉着叶娴,跟朱观说马上下楼躲避一下。
朱观不明其意,见任清风神色略显紧张,便也没多问,跟着下楼。谁知,在楼梯口正好撞见了官兵。
“腾大人!竟然是腾大人!末将见过腾大人!”朱观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知州原来是滕宗谅!惊喜不已,要跪地行礼。却被滕宗谅拉住了。
“这位——莫不是朱观朱将军?”滕宗谅仔细看了朱观一眼,沉思了一下,马上豁然开朗地说道。
“正是在下。哎——清风,快来见过腾大人!”朱观马上喊道。
这下可好,想躲也躲不了!任清风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而滕宗谅见到任清风,也怔了一下,继而压低了声音说道:“任清风?——此处说话不方便,你们随我回府吧。”
滕宗谅是谁?他就是滕子京!
滕宗谅,字子京,河南洛阳人氏(后称滕子京)。与范仲淹同科进士。任泰州军事判官时,范仲淹任西溪盐官。范仲淹荐举滕子京给时任泰州知州张纶。
后范仲淹升任京官后,又赏其有才干,将其召入试学院;天圣中又改任专管审核刑狱案件的大理寺丞,因内宫火灾,连烧八殿,遂贬尚书祠部员外郎。
西线告急,范仲淹走马上任,便再次举荐滕子京为庆州知州,兼环庆路都部署。因此抗夏之时,任福是环庆路副主管,朱观和任清风作为任福亲近之人,因此他们就相识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后来,泾略安抚招讨使郑戬告发滕子京滥用官府钱财,虽未真凭实据,但还是让朝廷不再重用,几经辗转,刚刚知州岳阳,到任不足一月。
回到府上,三人他乡遇故交,自然是十分高兴,便开怀畅饮。
滕子京丝毫不在意任清风是钦犯身份,坦言道:“希文兄曾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命运多舛,却能刚烈为官。鄙人遭受谗言,虽经贬放,但丹心不改。清风你虽为朝廷钦犯,但我与希文兄信你清白,终有一日将大白天下!”
闻此言,任清风深受感动,满心委屈此时像是彻底释放,说道:“清风当以范大人、腾大人为范,丹心不改,立志早日回营杀贼!”
朱观霍地站了起来,和任清风碰杯说道:“好!兄弟们等着你回来一起杀贼!”说毕一饮而尽。
这时,滕子京注意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叶娴,便问任清风。于是任清风将随叶苍飞押镖、君山疗伤之事粗略说了下。
滕子京肃然起敬,让叶娴以茶代酒,连敬三杯,以慰援边感激之情。
叶娴早就注意到了,滕子京悬挂着范仲淹的“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手迹,还有《渔家傲》等词作,便问道:“腾大人也喜欢范大人之作么?”
“是呀!希文兄文采过人,豪放豁达而不矫纵情怀,温文细腻但不柔弱颓靡。我自愧不如啊!”滕子京由衷说道。
“范大人作品确实让人敬佩,《江上渔者》是问百姓疾苦,《渔家傲》是为国事忧愁,《苏幕遮》极富个人情调,《剔银灯》又道出人生豁达——”叶娴侃侃而谈道。
“叶姑娘真是知音啊!仅看作品就对希文兄了如指掌了。佩服!看来叶姑娘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啊!”滕子京赞叹道。马上又接着说:“叶姑娘自己可爱填词写诗?”
“娴儿自爱诗词,闲时也信手涂鸦,只是不敢登大雅之堂呢!”叶娴回答。
“来来来,叶姑娘不必谦虚,现在即兴赋诗一首——如何?”滕子京当即来了雅兴。
这时朱观、任清风也乘着酒性怂恿。叶娴推搪不过,只得起身来到案头,提笔沉思一会儿,便写了一首五言绝句:烟波送客来,却忆戍兵开。畅饮平生事,休言蔽日霾。
字迹笔锋饱满,竖捺雄壮,横撇隽永,分明是承遗颜公之风,好显雍容堂正之气!再看内容虽然有畅饮之事,却无悲愁之怀,尤见豁达。这字迹与诗句,看着哪像出自女子之手?
“哈哈——好!好!好!”滕子京不禁抚掌叫好,连连称赞:“好个‘畅饮平生事,休言蔽日霾!’叶姑娘字俊诗雅,腾某算是见识了!鄙人也爱涂鸦,等叶大侠痊愈,一起来府赋诗喝酒,岂不快哉?”
叶娴赶紧谢过滕子京的美意,谁知滕子京自嘲笑道:“虽即任不久,却听闻君山之岛非常人不能入也,鄙人虽为知州,也不破荷仙规矩!哈哈。”
三人见滕子京如此开明,不由得心底佩服。
酒足饭饱之后,朱观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不避讳,当着滕子京和叶娴的面,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正言道:“范大人口谕,任清风听令!”
任清风立马跪地听令:“党项蛮夷南侵,乃汉贼张元作梗。据密报,蛮夷已秘聚匪众,潜入中原乡野,企图揭竿而举。令任清风缜密勘察,破蛮夷之谋,以定戍边之安。不得有误!”
“得令!”任清风应道。
朱观宣令完毕之后,嘱咐任清风小心行事,不要弄出差错,如能揭穿张元的阴谋,将是大功一件,冤情也将大白天下。
任清风原本委屈、心酸的心迹,此刻又开始激荡!仿佛耳边又听到了金戈铁马之声。
滕子京甚是欣慰,范仲淹能给钦犯下令,足见其刚烈。而任清风如能立功,既可洗冤,又可告慰好水川之亡魂。
但是叶娴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这就意味着任清风将离他而去。虽然她知道,在任清风的心里,李傲晴的位置无人替代,但是任清风慢慢俨然成了她的依靠,她害怕失去。
相聚总有别离时!朱观完成使命后,起身告辞而去,而任清风与叶娴由于牵挂叶苍飞,所以未久留,便回到了君山岛。
叶苍飞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是脸上慢慢有了血色,身体也慢慢有了温度,全赖陆云莲的运功疗伤和仙龟的续命丹。
任清风对陆云莲说起范仲淹之令,谁知陆云莲断然拒绝任清风离岛,再涉足江湖纠纷。范仲淹的军令,对她来说,就是废纸一张、废话一句,全不在乎。
任清风央求道:“清风本事军中之人,现已流落江湖。承蒙范大人记挂,当有抗夷之志,洗冤之日正是清风自由之时——”
陆云莲依旧不买账,冷冷地回应:“师傅先祖也有鸿鸪之志,并有杀敌之功,最后还不是远贬君山。你在此岛上,亦可逍遥快活,何必洗冤?”
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陆云莲拂袖而去。任清风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叶娴时,她正在结藤成绳,眼里噙满了泪水。任清风问道:“娴儿怎么啦?师傅病情已经好转,应该开心才是呀。”
叶娴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任清风,说:“洞庭风景怡人,爹爹伤情好转,理应高兴。可是,风哥走了,谁来陪娴儿呀!”
“娴儿你想多了,你看,岛上有莲姑、有是非叔,白楠叔,还有那些打理孤岛的人嘛,他们都很好啊!”任清风开解道。
“可是——只有风哥最疼娴儿了。风哥走了,娴儿就不能自己去看爹爹了,所以我要赶紧结绳呀。”叶娴说着,掩着头肩头一耸一耸地抽泣了起来。
任清风也不知如何安慰,默默地接过叶娴手中的活儿,埋头干了起来。他走了,叶娴在这岛上还真是孤单啊。
军令在身,任清风生怕有误。于是找机会再央求陆云莲,无论怎么诚恳,陆云莲始终没有松口。
任清风一时情急,眼泪快要留下来了,说道:“莲姑,好水川一战,那些与我朝夕相处的兄弟都成了亡魂,独有清风幸亏师傅与您相救,才苟且偷生,可是这一种生,让我心里不安,虽生犹死啊!”
“你是那老家伙的唯一徒弟,我也就视为己出,算是至亲。上次你回军营,我本不肯,但你去意已决,我未加阻拦。但一去仅四月,就闯这么大的祸来!你这一去,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陆云莲叹了口气,忧伤地说道。
“莲姑,风哥若不复命,他心里恐有不安。这君山之岛,怎么能囚得住向往天空的雄鹰呢?”叶娴在旁边虽然舍不得任清风走,但是还是通情达理地为任清风说话。
陆云莲看着他俩,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松了口,说道:“要去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不准离岛!”
“好!我答应!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任清风看见了曙光,赶紧应道。
“两个选择,要不你与娴儿马上成亲!要不立下毒誓,完事之后再来君山,不弃娴儿!”陆云莲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