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听说刘六符已经率军十万兵临幽州,心中徒然一惊:北朝大军骁勇善战,又有备而来,我朝李匡秀虽率京城之军布阵,但还有东西两路的八万大军,需要临时征调地方军队,至少也要月余就位。
这如何是好?
“富大人,既然刘六符已经兵临幽州,那我们不必奔赴上京,干脆直接去会会刘六符的十万大军!”任清风看出了富弼的心思,建言道。
“三位,莫不是想以你们的一己之力,退却刘将军的十万大军吧?我朝可是备战三年之久,倾全国之力挥师南下——”托巴特长居幽云之地,也学了点汉语,此时尽管生硬,但是语气有些傲慢地说道。
“放肆!放你的狗屁!三年备战又如何?高粱河之战你朝五年备战,萧太后亲自督战,还不是一败涂地?”任清风一怒,将托巴特的脑袋踩在脚下,哇哇直叫。
“你欺压幽州汉人,搜刮百姓,以聚财强军为名,行中饱私囊之实。杀你,再奏兴宗也不为过!若你带我等三人去见刘六符将军,就免你一死!”富弼喝道。
托巴特暗忖这一次遇上了硬茬,好汉不吃眼前亏,遂答应了富弼的要求。
任清风剑锋一闪,挑下托巴特腰间的钱袋,在手中掂了掂,少有五十两银子,二话没说丢给了掌柜的,然后三人押着托巴特奔赴幽州。
话说刘六符领兵十万抵达幽州城,由于突降大雪,狂风不休,积雪齐腰,大军无法成行,只好在城里待些时日。
但是幽州城哪里容得下十万大军?刘六符此番前来踌躇满志、势在必得。各级兵将军纪严明,彪悍骁勇,为磨练军队意志,他率先士卒,留下副将萧英领兵两万住在城里,自己则率领八万之众驻扎在城外的风雪之中。
一切刚刚驻扎停当,便马上令人传唤幽州节镇兵统领和都总管来见。刘六符寻思,十万大军在幽州一带驻扎腾挪,避免不了要和当地的军政密切联系,当下最要紧的是粮草和御寒之物缺乏,多数辎重物资因大雪无法就位,只能依仗幽州的都总管和节镇兵统领了。
约一个多时辰,手下来报,都总管马上就到,但是统领大人却被大宋使者扣押,现在正朝幽州奔来。原来所谓的幽州节镇兵统领就是托巴特了!
“啊?南朝使者?有这等事?”刘六符一惊,拍案而起,案头酒杯震起跌落。
刘六符身材魁梧,黝黑的脸庞,铜钉巨目,粗狂的胡须遮住半个脸,一发怒,连鼻孔也呼呼地张大了,甚是令人不寒而栗。
“回禀将军,据闻托巴特大人是因为朝廷赋税难收,亲自出马,准备来个杀鸡儆猴。不料遇到了南朝的使者——这些,都是与托巴特一起前去的人打前回来说的。”传信兵惶恐地应道。
“哼!南朝使者来我大辽作甚?”刘六符问道。
“将军,这、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传信兵小心翼翼地应着,头几乎要贴着地了,他知道情况不明,是自己的失职,生怕刘六符一气之下将他斩首。
“报——”突然军营外有人打马冲了过来,翻身跪在刘六符的帐前,大声道:“将军,前方有人求见,自称是南朝使臣!还说押着幽州节镇兵统领托巴特!”
“好!来得正好!来人,备马!左右两营随我出阵!”刘六符一甩披风,手摁剑柄,大声令道。
左营将领萧风府,左营将领耶律生叶赶紧得令下去,着急人马。
不错!来人正是富弼一行!
任清风领头和万依依将托巴特夹在中间,富弼则走在最后。由于风雪特大,行走艰难,众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托巴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加上右耳被任清风割掉,痛苦之状溢于言表。
“他们来了——”任清风勒马说道。只见平野之上,两列军队整整齐齐地立马布阵,一位将军则坐在战车之上,幡旗招展,马嘶人吼,好不热闹。
一看这架势,富弼不由得言道:“来者不善,一看就是狼虎之师!两位小心!”
托巴特一见自己的大军就在眼前,不由得喜形于色,哈哈大笑起来:“你看我朝大军何其威武,你们又奈我何?”
“哼,狐假虎威,你的命还在我们手上!”万依依喝道。话音未落,万依依手一抖,长鞭狠狠地甩在他的背上,差点跌了下马来。
“这一看就是摆个架势给咱们看的!刚才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了么?”任清风毫不在意地说道,毕竟,经历过好水川的惨烈战役,任清风对于这种架势早已淡然了,只是隐隐感觉冷却了很久的热血开始沸腾了。
“来者何人?竟然绑架我朝官员!刘大将军在此!还不快快下马受死!”右营将领耶律生叶拍马而出,手持长戟大声叫道。
任清风回头看了下富弼,然后也打马狂奔迎敌而去。
耶律生叶见任清风狂奔而来,在大军之前毫无惧色。心想,此等狂妄之徒定要给你一点教训。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搭弓架箭。“啪”的一下,同时放出了三支箭!
任清风早已料到有这一招,箭矢临近之时,从马背上腾起,朝着箭矢奔去。只见几下空中腾转,左右手分别摘取了箭羽,然后头一偏,一张嘴从侧面咬住第三支箭羽。在落地之际,战马也狂奔而至,他稳稳地又坐在了马上。
这一下,不单是富弼,连刘六符手下的两营士兵都不禁惊呼喝彩起来。而刘六符,虽然未动声色,但是双眉稍稍一皱,心知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尔等北朝如此待客,那休怪我无礼了!”任清风大喝道。言罢,自己搭起这三支箭射去。
两支射中了耶律上叶战马的前腿,第三支则直奔军中的大旗而去。首先是耶律上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然后是在风中招展的大旗一下折断!
耶律上叶马失前蹄滚落下来,幸亏长戟撑地,才没摔倒,刚站稳身形,任清风已拔剑直指脑门了!他一脸猪肝色,很是羞愧!
刘六符一见,差点气炸了!一拍战车的扶手,飞身直接跨上了战马,众将领阻挡不及,直奔任清风而去!
刘六符也是性情中人,身为领兵十万的统帅,哪里守得住如此羞辱,凭着一股豪气和一身的本领,亲自冲出阵来。
“你这娃儿,胆敢射我大旗。你可知罪?”刘六符怒喝道。
“我们乃大宋使臣,非但不好生接待,反而以兵相见,竟然下此杀手,礼节何在?我射你旗,正是此将杀我之箭,我反治其身,又有何罪?”任清风收起指着耶律上叶的剑,振振有词地说道。
“在我国土就由不得你强词夺理了!”刘六符说着,怒气冲冲地抽出宝剑朝着任清风杀来。
一时积雪飞溅,铺天盖地,宝剑在刘六符之手虎虎生威!任清风也不多言了,提剑冲进了扬起的雪团之中,与之厮杀了起来。
刘六符毕竟是混迹军营数十载,在无数的血战之中立下战功,无论是谋略还是武功,实力非同一般。他的剑法虽然并不华丽,但是虚实并存,杀机重重,更要紧的是居然势大力沉,气场十足。
任清风心想,胆敢当着大军之面亲自前来挑战,这胆色值得钦佩,见到如此身手,才又知道此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但是毕竟他是十万大军的统帅,自己又是大宋的使臣,若在此时打败刘六符,定然不妥。但是自己却一旦被他打败,那就很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后面还有富弼。
虽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刘六符完全可以杀人灭口,佯装不知的。这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富弼拍马而来了,大声喝道:“刘将军好功夫!任清风不得无礼!”
任清风立即会意,故意稍缓,刘六符的剑锋落了任清风的帽子。任清风赶紧闪身拱手大声道:“将军好剑法!在下自愧不如!”
刘六符是何等聪明之人,心知长战下去,并非任清风的对手,见此情形,也立即收起了宝剑,向着富弼大声喝道:“你是何人?”
富弼翻身下马,长揖说道:“我乃大宋使臣富弼,受圣上嘱托,前往贵朝面见兴宗皇帝,商榷边境之事。恰巧遇见将军,三生有幸!”
富弼说得有礼有节,刘六符一时也无法反驳,但仍然驾着统帅的官威说道:“商榷边境之事?怎么个商榷法?你可知我一旦大兵压境,兵临城下,你朝汴京可是唾手可得?”
“哈哈,将军,你又可知我朝早已驻防北线,李匡秀领禁军十万早已抵达雄县,然后河东河西各有卫军八万,北线布防全部完毕。你要强行挥师南下,长途奔袭,我等以逸待劳,定可让你灰飞烟灭!”富弼哈哈笑道。
“哼,你当我是十岁孩童?我刘六符是吓大的?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且先滚回你的南朝,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怎么个让我灰飞烟灭法?”刘六符虽然对宋廷北线加防有些意外,但是决然不信自己会空手而归。
刘六符这么一说,富弼已经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