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躲在家里谎称头疼没有去上课,但惨痛的现实终究不会放过我。
中午的时候若素匆匆跑回家,对我说:“姐,学校里到处贴满了奇怪的漫画,好像画的都是封信,我看着有点像你画的,是不是你?”
我无法回答。
若素从小看我的画长大,我怎么瞒得过她。
也许是觉得我的脸色实在难看,她又赶快安慰我:“我没和人家说啦,别人都没见过你画的漫画,应该认不出是你。”
我蒙上被子不想听。
想着那风雨满天的校园里,那个人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对他充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的画,是不是会从那些画面里记起什么,会不会觉得可笑,又会不会觉得烦恼?
一时间只觉得浑浑噩噩,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时分,七春和唐嫣嫣来了。
直接跑到我的面前,七春麻利地掏出一沓纸塞给我。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回来了,还是少了几张。”她说。
我不敢再摊平那些皱巴巴的纸,我知道那是我的漫画本上撕下来的那些“作品”。
那时我才知暗恋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全而狂妄地幻想任何一个不可能的人与你相恋,即使现实残酷。
但是那些自己都会脸红的小心事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你就要面对可能被嘲笑被指责被无情弃的下场。
何况我这是公开表演。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啦,封信从初一到现在被人公开表白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这种事主角是他早就引不起大家兴趣了。”七春安慰我,“大家也就随便议论一下,而且没人猜到是谁画的。”
“真的吗?”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可是你画了我们画墙画和那天我受伤的事,把目标范围缩小了,肯定有人看到了会猜。”唐嫣嫣低声说。
七春白了唐嫣嫣一眼,凶巴巴地接口说:“唐嫣嫣,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你把嘴巴闭紧一点,知道吗!”
我看唐嫣嫣扁了扁嘴,好像又想流泪的样子,立刻我也很想流泪。
临走的时候,唐嫣嫣蹭到我的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轻声说了一句:“程安之,原来你喜欢封信啊……”
那时候,我心烦意乱,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复杂意味。
回学校上课以后,这件事的风波犹存。
但因为那些画当时被贴得到处都是,并没有人看全,加上七春及时地回收,倒没有人直接来问我什么。
只是大家课间有意无意看向我的那种猜测目光和诡异嬉笑声,仍然像一支支利箭,刺得敏感的我坐立不安。
我和唐嫣嫣还是有时一起吃午饭,一起课间小聚,但我们刻意不提那件事,双方都心事重重。
一天和她一起去厕所,听到一墙之隔的男生那边传来大声的讨论:
“听说是我们班那个唐嫣嫣画的!”
“那个很漂亮的女生?你怎么知道是她?”
“有一张画了人家背她去医务室呢!就是画墙画那几天,她不是脚扭了嘛,就是那事。”
“啧啧啧,看她平时一脸纯洁,骨子里还挺骚的。”
“女生都这样……”
唐嫣嫣没有听完就已经哭着跑出去了。
我抱着头蹲在厕所隔间里恨不得再也不出来,直到敲门声越来越不耐烦。
真是糟透了。
我不是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我的暗恋会以美丽的方式告白,甚至也想象过有如凄美连续剧般被男主角温柔拒绝,披着萧瑟的落叶成为悲情女主角。
最后矫情地哭一场。
成为一部青春的文艺片。
但是,不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
没有人想以丑闻的方式出场。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唐嫣嫣来找我。
站在夕阳斜照的偏僻校道上,她咬着嘴唇对我说:“对不起,程安之。”
我说是我对不起你。
她摇头,漆黑的眼瞳里渐渐水光潋滟,泪盈于睫。
“我今天中午去和封信说了……我说那些画不是我画的。”她哽咽着说。
我一下子没听懂。
“我不能忍受他也那样想我……”她用力地咬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听到昨天那些男生的话,我害怕极了,我怕他也那样想我,我真的受不了!”
我傻傻地问:“你告诉他是我画的?”
她摇头。
“我只说不是我画的。”她看上去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那,他说什么?”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唐嫣嫣的语气一半失落,另一半,有点像释然。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阵抽痛。
我喜欢的少年,他那么骄傲,骄傲得像一把利剑,毫不在意会不会让人哭泣流血。
没关系,是谁都没有关系。
主角是他,他根本不必在乎配角是谁。
唐嫣嫣,她也是喜欢封信的吧。
那样害怕在他的面前变得不美好,害怕以这样的方式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笔。
而我也是一样的啊。
我难过地低下头,脑袋里乱糟糟的,也有一丝丝轻松感,觉得至少不用她替我背黑锅了。
“程安之,对不起……原来我们俩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我想,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