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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始发生在何时

追问“时光”

欧亚大陆和“中国”在共同经历了多极化和流动化、交流和往来后,究竟从何时开始进入其最终大统一的变化洪流呢?

我们正处在所谓“时光”之流的尽头,生活在时时刻刻变幻的每个瞬间。那样的累积或者是说“时光”的排列,最终成为人生。许多这样的人生整合在一起,大概就形成了作为集合体的家族和血统、朋友和组织,进而是社会、国家、世界、人类吧。

所谓观察历史,实际上不是指在每一个“瞬间”去捕捉难以捕捉的“时光”,而是在某一时间“长度”当中试图将其捕捉。其“长度”,确实可长可短。如果要探寻地球生命生存的痕迹,就将引出四十多亿年壮观悠久的故事。如果是人类(即智人,与我们同种的人)的历史,则有十万年的“长度”。关注、探究生物进化或人类进化的路程,无疑属于历史研究。

还有较其更为短暂的“时光”,但是仍然足够漫长,即最近大约一万二千年至一万三千年。考察这期间人们的脚步并加以重构、讲述,在社会上一般称为“历史”或“历史研究”。所谓学术意义上的“历史学”,大致指此。因此,被世人视为历史学家、历史研究者的人,在这超过一万年的“时光”堆中,以某个时代和地区以及曾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为对象,苦思冥想,成为摆弄过去的人。其时,他们将称为“史料”的过去的痕迹,不断作为线索和依据,展开艰苦的研究。

余录

附带而言,这一万多年的“时光”,在从七十万年前开始共计四次的冰河期中,有因气候变暖而冰河后退的“后冰河期”和“间冰期”,常常被称为“第四间冰期”。我们今天也生活在这一“时光”里。其间,有时也出现稍稍变冷、被称为“小冰河期”的时期,但是如果非常大略地说,总体上基本还属同一“时代”,视为一个整体是没有关系的。不过,它毕竟是地球的环境条件中存在的一个“时代”。

近年来热议的地球环境问题,尤其是气候变暖的问题,单纯被认为是“热”的缘故,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如果仅仅是“热”,那么恐龙漫步的遥远的太古时期,地球是更“温暖”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规模的“温暖”和“寒冷”的现象。或许要论及太阳系那样更高水准的话题。总之,以这样大致的说法来说,如今在道理上还是属于“冰河时代”。主要是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那么回事。问题是,按说地球尽管已经呈现出即将到来的某种程度气候变冷的趋势,然而战后一直未见应有的温度下降。

那是因为什么呢?如果以大的“自然的意志”或是一些自然因素无法说明,就不能不人为地寻找其原因。事情的关键正在于此。张冠李戴的议论、恶作剧地煽动危机感的主张,甚至光是精神训话般“保护自然!”的胡乱呼喊,其心情尽管都可以理解,但总有一些“少年呼喊狼来了”的感觉。

就是说,所谓的“历史”以及“历史学”,处理的是与现在的我们有直接关系的部分。成为非常具有人类味的“历史”也是很自然的吧。对于那一万多年,一般以新石器时代、古代、中世纪、近世纪、近代、现代等术语大致断代相称。这样的称谓直至今天没有受到什么质疑,仍在普遍使用。然而,它不过是以曾在西欧乃至整个欧洲实行的说法为范本,而被运用到其他地区,它毕竟只是某种标准或便利的标志,并不存在跨地区割裂“时间”、为各个“时间”赋予意义的绝对标准。

总之,事物基本上都存在于过程中。历史学家和历史研究者,将过去的“时间”划分成一些时代和时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把握和解释事物。对历史所做的时代划分,最终也就达到这种程度而已。归根结底,关键是如何看待历史。

唐王朝的巨大虚像

以王朝这种形式回顾,唐王朝的寿命是相当长的。从年表上来看,是从618年至907年历经二百九十年的特别长寿的“大王朝”。如果把这个长“时间”当做一个时代,那么“唐代”就送走了将近三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但是,果真可以这样一概而论吗?

唐王朝起初确实是一个“大王朝”。它得到欧亚大陆内陆世界霸主突厥的援助建立了政权,但其迅速从“半属国”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反过来压制突厥,并令其他的游牧军事势力也从属于它,间接地控制了它们。在东部,唐联合新罗打败了百济和日本联军,进而推翻高句丽,转瞬之间即控制了朝鲜半岛。虽然也可以说后为新罗逐出,但是其威令仍然远达东方的海边。根据这一情况,有人认为唐朝是个“世界帝国”。(另外,或许是出于合称“隋唐”的习惯,还存在称其为“隋唐世界帝国”的倾向。但至少隋朝距离“世界帝国”还太远。)

那个稍显夸大的广告似的“世界帝国”,在短暂的“时间”内衰落下去了。东突厥复兴,草原世界再次成为中华的对抗者。而且,高句丽的遗众也独立、建国,后称“渤海”。纯客观地说,唐的“大势力圈”仅限于王朝初期。

也有观点认为:唐朝一直处于超越实际支配而形成的“东亚世界”或“东亚文化圈”的中心。众所周知,这是已故西嶋定生首先提出来的。但是正如学者李成市所指出的,那是从日本人的视角、偏向汉字文化圈所构想出来的。这一点是不容否认的。

而且,草原世界原本也无接受唐朝“册封”之理。例如,落款为唐开元二十年(732)的《阙特勤碑》上,称玄宗“自笔、自撰”的汉文碑面上明确说唐与东突厥为“父子之国”。这本身就反映了这样的事实。这就可以说明:完全是将对等国皇家之间的关系比作“父子”,这与“君臣”关系远不是一回事。况且,继东突厥之后的回鹘游牧国家以唐为保护国。打败回鹘的黠戛斯也与唐保持对等的关系,留存下来的国书可以证明这一点。

以近现代眼光下的现存国家的框架和以之为前提的虚幻的“文化圈”印象为基础,把本不该纳入“册封体制”之类的干旱世界游牧的军事权力也包括进去,从而设定出的庞大的“东亚世界论”或“册封体制论”,事实上显然是牵强的,基本难以成立,尽管历史研究者们想超越“一国史”之观点的心情可以理解。

唐王朝与亚洲的8世纪

唐的“大王朝”形象,对于生活在日本列岛的人们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对于日本曾向唐朝学习的认识,对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所代表的诗文世界的憧憬等最为朴素的部分,成为其支撑。和对其他的中华王朝不同,对唐朝特别的好感和敬意在日本列岛生生不息、世代相传。这可以说是一种有趣的现象。

这种天真的“过高评价”,反过来影响了历史的面貌。但是,现实中的唐王朝与其“巨大”的形象相反,作为中华统一王朝后,它很快就沦为与前汉、后汉差不多的规模。进入8世纪,开始了玄宗的长期统治。从开元至天宝两个年号即712年至756年之间的四十五年,是不同寻常的“时间”。比起短命的王朝,已相当长寿。

可以说,在经历了之前则天武后的“周王朝”和韦后的掌权,唐在“玄宗王朝”一改前貌。政治、经济结构中,良莠并存。总的来说表面上是“和平”的。认为所谓唐文化正是在这一时期凝结精华的看法,也是说得过去的吧。然而,显然亚洲已面临变化,各种苗芽正待萌发。

在此之前的7世纪,中东出现了伊斯兰,从现在通称为拜占庭帝国而始终自认为“罗马”的帝国手中,夺取了巴勒斯坦、叙利亚和埃及。时隔不久,又通过两次战役推翻了已维持四百多年的中东最大的名为萨珊朝的伊朗帝国,一时势力大长。解决了可称为顽症的部族间的对立,在伊斯兰的基础上,由暂时发动起来的阿拉伯游牧民形成的军事力量取得了奇迹般的成功。伊斯兰的出现与亚洲东方唐朝出现、一时形成“大版图”的现象相比,都来得要稍晚一些。

伊斯兰继续扩张,沿着位于地中海南岸的北非西进,到8世纪已达伊比利亚半岛。庞大的伊斯兰圈,以横跨亚洲、非洲、欧洲的姿态出现。

1 突厥、唐朝、倭马亚朝 6—7世纪的欧亚大陆

从“神的使者”(拉塞尔·阿拉)穆罕默德开始,毋宁说正是在他殁后,出现了“代理”(哈里发)之名的继承者,经过了带来戏剧性结果的艾布·伯克尔、欧麦尔、奥斯曼和阿里四代,到所谓的将哈里发之位世袭化的倭马亚朝时代,这期间已走过了相当长的岁月。倭马亚朝的“和平”,因原本不承认其世袭哈里发之位的什叶派等的反叛和阿拉伯部族间难以消除的无休止争斗的影响而动摇,在哈里发频繁更迭的过程中,国运的阴影不断加深。眺望远方进行比较,同作为“帝国”,东边的唐朝与西边的伊斯兰国家,迈着有些相似的步伐,呈现出似乎等待着下次大门开启的姿态。

草原的变化

草原世界上的变化以激烈的形式出现。占据蒙古高原的第二次东突厥政权,在复兴六十多年后的744年至745年间,被以回鹘为核心的势力所取代。回过头来看,自552年建国以来经过各种波折后,维持草原之“王权”的突厥王室阿史那氏的统治就此消亡。如果连失去“独立”的时期也计算在内,其王统持续了二百二十年。

由游牧部族联合而形成的政权,经过重组和改编,以回鹘游牧国的形式新生。处于其顶点的是药罗葛氏。只是与突厥国家的君主一样,王以“可汗”相称。

附带讲一句,将这样的交替视为“民族的兴亡”是不合适的,是以近现代的情况倒映过去。因为实际上,更换处于权力核心的集团以及君权,重新审视与之相配的组织,才是其本质。游牧国家的系统本身,基本上不应存在大的变化。

虽说如此,在回鹘这一面新旗帜下,草原世界被注入了活力。古有的权威消失,出现诸事须遵守的新规。可以说是瞬间发生的变化。对唐朝的态度,也自然而然地和以玄宗和东突厥王室的友谊为前提时有了变化。

衰退的“玄宗王朝”

玄宗时期的唐朝及其统治下的社会,随着阴影逐年加深、变化的征兆显现出来。众所周知,均田制长期难以推行,“府兵制”—尽管评价不一,也于740年不得不为“募兵制”所取代,后来虽然在国内的沿边要地设置了节度使以防外敌,但又不得不容忍超越名义上的兵权去独自发展个人军事势力的行为。至此,可以说走向分权化的道路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另外,“玄宗王朝”寿命特长,诸事墨守成规,这样一成不变的状况所引起的国家组织的衰退,促成了下一步局势的发展。此时,有些像一般批评所言,玄宗对政治的热情消减、李林甫和杨国忠垄断朝政滥用权力等,或许就是不久后发生事态的诱因,但不应该是主要原因。总之,唐朝系统本身已进入衰退和解体的过程。被盛赞为“开元之世”的玄宗朝的前半期,最终也未能止住衰落的趋势。接近幸运“建国”一百四十年时,称为唐的“国体”所出现的制度疲劳,已使其再无任何承受之力。

事实上玄宗在位四十五年的统治岁月也还是太过长久了。无论对于人生或组织,更新都是不可或缺的。不管任何时代,在连接一代又一代从而构成人的社会的过程中,每一代所肩负的“时间”实际上也就只有十年至十五年左右。考虑到人一生的长短,情况自然如此。

人的兴盛,不会永远持续。这是极简单的道理,也是穿越“时间”通晓的事实。

8世纪过去了一半,时代等待变化。就是说,通向“起始”的入口在这里。 C+qwxa3lxH0akGqhKsY6aIDMKVofl/8I4UHI3dS5r64+9VcoG5by5An/XBq520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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