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之后,老范对夏一跳说:“有件事想请少爷帮忙。”
“好啊,什么事?”老范既是管家,又协助经营夏家的“灵犀特快”公司,劳苦功高之余风趣随和,夏一跳挺喜欢他。
“之前那场席卷迷宫市的水灾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现在全市有许多地方都还处于维护阶段。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显出我们这一行的重要性。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将货品及时送到客人手上,这才叫专业。”老范推了推玳瑁眼镜,镜片上划过一丝睿智的闪光,“我是想说,少爷的本事很了不起,是不是可以在这种时候参与一下公司的业务?”
“这个提议好。”夏天叼着一根牙签说,“反正不管是神秘快递还是不神秘快递,都是为客人服务嘛。跳跳应该也很希望有活儿干,对吧?”
夏一跳点了点头。
“那么,待会儿就请少爷到秋水街的这个配送点去一趟,那里最近刚好人手不足。我已经打过招呼,负责人会给您派任务的。”老范递上一张字条后,绅士地鞠了一躬,“虽然大材小用,但这样的工作对您是有帮助的。当初老爷——我是说您的父亲——也没少做过呢。”
“我也是。”夏天伸了个懒腰,“跳跳,加油吧。”
夏一跳没有拖延,拿餐巾擦了擦嘴就直接出发了。
秋水街是一条人来客往的繁华街道,对于熟悉迷宫市地形的夏一跳来说,找到那里毫不费力。
尽管不久前刚遭遇了一场如同上帝清洗世界一般的灭顶之灾,但迷宫市毕竟是一个现代机能完善的城市,再加上海族人以他们的能力与财力暗中“将功赎罪”,如今整个城市正以有条不紊的效率恢复着活力。积水、淤积物、瘫痪的交通要道、受损的公共设施、破裂或坍塌的建筑、水灾中受伤及遇难的市民……都在这段时间内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夏一跳浏览着沿途的一切,感受着生活秩序逐渐复苏的氛围,心情也不禁愉快起来。
拯救了迷宫市的是他们——神秘的快递家族。
快递不止是单纯地传递物品,同时也传递梦想与希望。对于夏天的这句名言,夏一跳现在已经有所体会。
转过街角,前面就是那个配送点了。夏一跳已经看到了“灵犀特快”的招牌。这四个字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不能相信,自己其实是一家著名企业的“公子哥儿”。想到接着就要为自己家“打工”了,他还有点儿微妙的紧张。
忽然,他听到了争执声,有几个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吸引得行人驻足围观。那正好是在配送点前。有谁在闹事吗?
“凭什么赶我走?!凭什么赶我走?!”一个人沙哑着嗓子怒吼。夏一跳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那是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大汉,眼窝深陷,满脸胡楂,形容十分憔悴。
“赶的就是你!”两名身穿天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架着那个男人就往外拖,脸上满是嫌恶。
“放开我!你们不是送快递的吗?既然是最好的快递公司,为什么不接我的单?!”
听着大汉声嘶力竭的呐喊,夏一跳不禁皱了皱眉,围观者的议论声也大起来了,有人不屑地说:“灵犀特快都是这样对待顾客啊?”
听到这样的质疑,工作人员显然十分狼狈,其中一个指着大汉的鼻子,一半训斥一半解释地说:“你这种单子谁有办法接?你去问问别的快递公司,谁有办法接?你根本是来捣乱的!快走,不要败坏我们的名声!”
大汉显然还打算据理力争,夏一跳连忙挤上前,把他拖走了。
“你是谁啊?放开我!”大汉怒瞪着夏一跳,近在咫尺,夏一跳更清楚地看见了他眼里吓人的红丝。
“我是快递员!”夏一跳飞快地说,“你要送什么?跟我说。”见大汉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再闹下去,只会被抓起来!”
大汉这时才放软了态度,失魂落魄地跟着夏一跳走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工作人员朝地面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回屋去了。
夏一跳领着大汉在路边一张长椅上坐下,后者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断喃喃自语:“找不到人送,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到底要送什么?”夏一跳说,“你可以告诉我。我……我和姐姐们什么都能送。”
“什么都能送?”大汉激动地抓住夏一跳的肩,几乎是大吼一般地问。
“对,什么都能。”夏一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自己想到的帅气台词,“时限之前,使命必达!”
“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委托,也能送吗?!”
夏一跳一愣,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快说!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委托,也能送吗?!”
“你是说你不知道……寄件人是什么‘东西’?”夏一跳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不是你要找快递?”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帮它找快递而已!”大汉神经质地弹起,“我必须帮它!必须帮它!”
“你冷静些,把整件事详细跟我说一遍。”夏一跳尽量让自己显得耐心而专业。
大汉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揉着不断冒汗的额头,喃喃道:“我……前阵子遇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想,如果能帮它解决问题,应该就可以解脱了吧……它就会放过我了吧……”
“什么事啊?”夏一跳听得莫名其妙。
“就……就是……”
大汉正要说,发生了一件事。
附近的一座楼房上飘下了一件衣服,一件原本晾在阳台上的普通T恤被风刮跑了,不偏不倚地盖在了大汉的头上。T恤上画着一头熊,对夏一跳而言,大汉的糙脸忽然被熊脸取代,有些滑稽,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啊——”大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喊,整个人从长椅上滚了下来,双手无助地乱挥着,仿佛正遭受某种酷刑!“啊!啊啊啊——”
夏一跳被吓到了。只是一件衣服盖住了头,仅此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怕成这样?他甚至没有把T恤立刻扯下来,而只是持续发出恐怖的喊叫。
周围的行人又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远处有警察快步跑来。
不久,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