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市富豪接连遇害,非常规现场疑似超能力犯罪。杜渐奉命缉凶,却发现犯人是夏一跳下落不明的三姐!月鹿学园的论坛浮现离奇板块,逢午夜更新的占卜准得不可思议。隐藏于网络彼端的究竟是谁?一名精神病人的呓语,首次带出与死亡之国有关的线索。已成废墟的千年古城,风华绝代的少女祭司,还有隐藏于世界阴暗角落的谜之拍卖所……
神秘的快递家族再次出击,在世界重启之前,使命必达!
两色风景
我把《神秘的快递家族》的自序定义成类似回忆录的东西,每次写都有一种未老先衰的快感。这次来说说我刚成为“自由撰稿人”的事。
大学毕业数月后,我一边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边写童话。那时工资极低,工作内容又无趣,说我对未来不迷茫是假的,而写童话时的满足快乐又是真的。但即使这样也还是会有不测风云,一年后的国庆节前夕,公司宣布改组,我被炒了。
原本我是想再找工作的,但一位朋友忽然来问要不要写漫画脚本?因为量很大,我就想写完再找工作好了。结果写完就快过年了,我就想过完年再找工作好了,结果过完年又来了新的任务……就这样,我再没有去上过班。
但爹妈是不会允许我不上班的,即使现在,他们也还是认为有个替你交三险一金、每月按时往卡里打钱、逢年过节发点儿东西给个红包的单位比什么都强。还好,当时我自强不息地在外面租房子住,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我有没有上班。
说起我租的房子,其实是用薄薄的木板在客厅隔出的一块空间,虽然煞有介事地搞了个门,挂了把锁,但要破墙而入也就是一脚的事,所以租金超便宜,每月只要一百五。租金不含水电,全部家具是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开始了兢兢业业的新生活。
那时我已经有一些童话在少儿刊物上发表,但还是不足以维生,所以必须再接一些其他稿子。剧本、段子、言情、软文、漫评、同人、教材……我把这些纯粹为了补贴生活而写的东西统称为“商稿”,稿费标准很低,好在就是需求量大,打款也及时。
于是那一年,我的生活就是一边写商稿,一边写童话,感觉跟那些边上班边写作的业余作家也差不多嘛。
我向爹妈隐瞒了自己毫无底气的“自由撰稿人”生涯,之后受经济压力和罪恶感驱使,勤奋度屡创新高,一天到晚就是写写写。因为要在许多不同类型的文字里切换,有时会情不自禁地写出“小白兔张桂芳深深凝视大毛熊埃斯特拉达,眼波流转若一泓多情的涟漪,啊啊,那凛凛如天神的男子”这种神经错乱的句子。
还有别的麻烦。比如那时我有个女朋友,同样不知我已“下岗”,她会忽然给我打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呀,下来一下。”我就必须十万火急地搭车往前公司赶,路上编一个“你打电话来时我们在开会,老板说要扣薪水”之类的借口,以打消她对我姗姗来迟的不满与怀疑。类似的情况多了,我的编剧能力大增。
夏天时,住处变成了蒸笼。人生初次中暑后,我就带着笔记本去图书馆写,那里有空调。不幸的是电源只有一处,我必须早早赶去占位,占到了就不能随便走开,否则就可能鹊巢鸠踞,为此我只好尽量不喝水,免得厕所散发出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许多民工喜欢来图书馆吃泡面与盒饭,吃完了在休息区午睡,我就在他们中间噼啪打字。那时我常常自豪地称自己为“文字民工”。
过多的活儿影响着我的生活,我跟朋友聚个餐都心不在焉。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周末,我临时接到一本动漫公式书的任务,除了收集、编排几万字的资料,自己还得写几千字点评,活儿重如山,但是可以给我一千块钱。一天就能赚一千块,这太天文数字了!那天我从凌晨五点一直写到当晚十二点,除了上厕所和泡面没离开过桌边。
这种自虐生活过久了也就习惯了,于是我干脆不知死活地给自己开了一个马甲,以“这是我的朋友,写稿很厉害”的名义推荐给编辑们。不用说,这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写稿机会。为了不让编辑察觉那是我的马甲,我煞费苦心把这个朋友设定成女性,起了文艺唯美的笔名,刻意模仿小女生酸酸甜甜的文风,不时更新“青春是一罐忧伤的蜜糖”“是你吗?是爱吗?”之类的签名档。由于过分投入,拖稿时我都能很自然地甩出“我跟男朋友吵架了”这种借口,然后在得到编辑的谅解后,陷入“我到底在干什么啊”的困惑。
有一次,我和我的马甲同时接了一个活儿,稿费只有千字五十元,但一次性要三万字。问题是我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写出六万字,最后我的马甲拖稿了。为此,我编造了一个身患阑尾炎却仍然在病床上赶稿的悲情故事,深受感动的编辑跑去跟主编拍桌子让她别扣我稿费。
在近乎荒诞的那一年里,我唯一可以自傲的事情,是即使写纯为赚钱的商稿,即使披着一个荣辱都与两色风景无关的马甲,我也从未怠慢过一次任务。我总是将文章打磨到问心无愧了才交出去,就算它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我不止一次在某些QQ群里听见有编辑提到我,表扬我,于是从空虚中获得一丝安慰。
之所以空虚,是因为没有满足感。我写商稿,是为了可以活下去,为了赡养父母,为了给家里还债。但——我一再告诉自己:这些只是暂时的。现在做的所有不喜欢的事,都是为了将来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喜欢的事。
有一个星期,我平均每天只睡三小时,困得东倒西歪时,就去冰箱里拿一罐红牛一饮而尽。我在写着那些商稿时,发疯一样渴望写童话,灵感层出不穷地往外冒。于是终于把稿子交出去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创建新文档,把已经忍无可忍的创作冲动付诸笔端。
直到又开始新一轮的商稿战役前,写童话都是我最好的休息。我把自己搞得满身铜臭,又靠着见缝插针写童话来证明自己良心未泯,那就像是梦想与现实的游击战。现实兵强马壮火力凶猛,但怎样都杀不死顽强的梦想。
自由撰稿的第一年,我买了一台笨重的华硕笔记本电脑,它陪我走过最辛苦的时光,陪我熬过无数长夜等天色一点儿一点儿亮起。最好看的那次黎明,我通宵润色完了一部书稿,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知道可以按时交稿了。那是我第一本书。我的书。
而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我写着这篇序言,用的依然是老掉牙的华硕。我知道当完成最后一个字时,又一本书要结束了。我的书。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个时候这样想的我,都是最幸福的。
他的手刨挖着,一下又一下,如一只鼹鼠。
覆满全身的泥土无穷无尽,挖了那么久也不见减少,像是身体的沉重与死亡的阴影,不见减少。
张开嘴试图呼吸,空气有限且浑浊,一不小心还会有且糙且涩的土颗粒被吸入鼻腔、口腔,令本已痛苦的他倍加痛苦。
气力迅速流失。这地狱一样的环境正在大口蚕食他的生命,但活下去的欲望令他疯狂,他更加歇斯底里地挣扎着,挣扎着!
其他的族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其他的族人,是不是都已经断气了呢?
他这样想着,奋力扒拉着泥土,指尖血肉模糊阵阵剧痛,与此同时,屈辱而愤怒的眼泪不断涌出,与泥土混为一体。
偶尔挖得一点儿稀薄的空气,他立刻贪婪地呼吸起来,却反令胸腔更加沉闷,缺氧使得大脑陷入混沌,仿佛下一秒,太阳穴就会爆裂。
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啊!
想要活下去啊!
时间仿佛停止了。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有好多次,他都想着放弃算了,但即使心里认可了这样的决定,手却还在机械地挖着,身体犹如一条巨大的蚯蚓,笨拙地蠕动着,虚弱地挣扎着。
就在觉得已经到达了极限的时候,指尖忽然一阵轻松。
不管怎样试图向上,都会遭到阻碍的指尖终于轻松了。那一瞬,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事实上是他的手伸出了土壤,触摸到了冰凉的空气。
与被泥土厚厚包裹相比,肌肤无遮无拦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爽快,这样……轻盈,轻盈得令人感恩。
他的眼泪狂热地涌了出来:神还没有抛弃我!神还允许我活下去!
本以为油尽灯枯的气力死灰复燃,他没命地向上抻着脖子,抻到了恨不能挣断的地步!
全身都轻松了。
披着满身的血与泥,他从地下钻了出来。
他的头上、脸上、身上……无一处不脏,皮肤已经完全是暗红色。不断有碎屑顺着发梢簌簌滚落,糊满眼窝的污泥令他的视线疼痛模糊,而口腔与指甲缝里传出的不适,仿佛直达骨髓,也令他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
仍然活着……
他环顾四周,这是他一度被埋身的地方。他还记得,他被那些粗鲁的士兵死死抓着手臂,一路拖曳而行。他也好,族人也好,双眼都被蒙住,嘴里塞着布团,感官上完全与外界隔绝。他们几乎是在晕头转向之际,从深牢直接被带到了这里。
直到被陆续推下深坑,他们才骤然清醒过来,但那时已经太迟了。大铲大铲的泥沙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如同暴雨一样泼洒向他们,一些人甚至直接被砸晕了过去。而他,用最快的动作解除着眼睛与嘴巴的束缚,试图反抗,却终究没能快过要让他们消失的残酷。
他们就这样被活埋了。
而他如同奇迹般重回到这个世界。
天空有雨丝坠落,洒在地面上,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重生。他贪婪地舔舐着混合着泥浆的雨水。多亏了这雨,让泥土变得松软,让他有了一线生机。
但是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个想法令他再度失控,脚边躺着一把铲子,他捡起来,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掘着。
也许是下意识地知道,这里从今以后就是王国的禁地,所以他竟然没考虑会被人发现的问题。也或许是因为悲伤和愤怒,让他无暇思考那么多。
风雨更大,泥土变得更软,但他已经到了极限,他几乎拿不动铲子了,但他无法停止。
过了将近一小时,他掘出了一只手,指关节已经僵硬,无助地抓向天空,腕部以下仍然不见天日。
这只手的主人,也曾像他一样,无论如何也想活下去啊!
曲张成爪的五指,那样不甘,那样让人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他悲愤地吼着,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他丧失了继续挖下去的勇气。
雨幕之外,似乎传来了动静。他触电般止住哭泣,猛然站起。这雨大得令他草木皆兵。他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再也不敢多作逗留。他迈开发软的双脚,用连滚带爬的姿势,离开了那片埋骨之地。
原谅我!原谅我!
他一边踉踉跄跄,一边在心底悲呼,一边神经质地摸向自己的脖颈。
还在……项链还在!感谢神!
他没有天真地以为,凭现在的自己还能在这个国家有什么作为,他只想逃离。幸运的话,他可以逃离!
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这个时刻,他唯一会想起的人。
姐姐。
你不会有事吧?
还是说,姐姐,连你也……
排山倒海的恨意,就在这时完全吞噬了他,他用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胸前的项链。
“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诅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