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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飞翔的房子

人会走来走去,房子是肯定不会走来走去的。

不对。有的房子不但会走来走去,还会飞来飞去。

奇迹花园里的房子就是这样的。

星沙城的郊外有一片原野。这片原野被翠绿的树林包围着,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树林里流出,穿过原野,流向远方的地平线。树林里经常能看到狐狸、刺猬、狗獾跑来跑去,红松鼠在树枝上跳跃,猫头鹰在树杈上打盹。小溪两岸长着高高低低的野草,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最多的是兔子、河狸和田鼠。原野上一年四季鲜花盛开。春天是五颜六色的瓜叶菊、蓝色的车前草、黄的白的金银花、粉的红的紫云英和金灿灿的油菜花。夏天有成串的紫薇、攀援的凌霄花、大朵大朵的金钟花,狗尾巴草也不少。一到夏天,狗尾巴草弯着毛绒绒的尾巴,在风中摇晃,跳着快乐的狗尾巴舞。秋天,像小小降落伞一样的蒲公英在风里飞舞,黄的白的野菊花成片成片地盛开,像为原野铺上了花的地毯。冬天,芦花开满小溪两岸,在晴朗的蓝天下,鸟儿们绕着一面面芦花小旗唱歌,在一根根柔软的芦花杆上练习蹦极。

原野中央有一栋漂亮的小楼,像一个童话里的城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漂亮的小楼里住进了一个童话作家。自从童话作家住进这座房子之后,这座房子、这片原野、树林和溪流,还有住在原野上的动物们就跟从前不一样了。星沙城郊外的这片原野,也不再是一片没有名字的原野。现在,这片原野有了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做“奇迹花园”。

我们平时碰上的童话作家写童话要冥思苦想,要到处寻找灵感,写出一个故事来要费很多工夫。如果我们喜欢看一个童话作家写的童话故事,往往要等上很久。比如一个叫汤素兰的童话作家,她写《笨狼的故事》,虽然一共才四本书,却差不多花了四年时间。她写的另一个关于小朵朵的系列童话故事,她答应要写十本,可是到现在还只写了三本——而第一本书是十六年前写的。如果你碰巧小时候读过第一本书,估计等到读第十本书的时候,你说不定已经当了爸爸或者妈妈。不过这样也好,你坐在床边上陪着你的孩子读,也算是一举两得。J·K·罗琳算是最了不起的作家了吧?她写哈利·波特从一岁到十七岁的故事,就花了整整十七年时间,让全世界的“哈迷”们盼啊盼,等啊等,真是等到头发都白了!

住在奇迹花园里的童话作家当然比汤素兰幸运多了!因为毕竟是住在奇迹花园嘛,花园里到处都有奇迹,随便发生一件什么事情,就是一个精彩的童话故事。童话作家每天只要到花园里散散步,就会听到很多故事。有时候,他还会捡到很多现成的故事。有的故事藏在松果里;有的故事像蘑菇一样从地下冒出来;还有的故事是燕子衔来的,放在阁楼窗下的燕窝里,童话作家要搭起梯子才能取到它。

到花园里捡故事当然很有趣,但还是比不上乘着一座会飞的房子去冒险有趣。

有一天,童话作家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嘱咐童话作家晚上看书写作不要熬得太晚,要早点睡觉。童话作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老婆的话放在心上。晚上他为了把一个包在洋葱里的童话故事剥出来,可没少吃苦头,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才终于把那个故事一个字一个字地剥出来写到纸上。当然,那个故事也是一个特别感人的故事,任何读那个故事的人都会感到鼻子发酸,眼泪会情不自禁地往下掉。

由于童话作家头天晚上熬了夜,第二天早晨,他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哎呀,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呢?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早起捡到的童话才够新鲜呀!立刻起床,立刻到花园里去捡童话!一秒钟也不许再耽搁了!”

童话作家脸没顾得上洗,头发没来得及梳,趿着一双拖鞋就往门外冲!

迎头碰上一头牛!牛瞪着铜铃似的两只大眼睛,鼻子呼哧呼哧喷气,对童话作家说:“怎么拎个篮子就出门了?你的红布呢?把红布拿出来,我们今天好好斗一场!”

这头牛说的是西班牙牛语,童话作家听不懂。但这头牛见多识广,因为以前它是斗牛明星,世界各地的人都来看它表演。所以当这头牛看到童话作家是个中国人,就马上用中国话重复说了一遍——

“怎么拎个篮子就出门了?你的红布呢?把红布拿出来,我们今天好好斗一场!”

“红布?好好斗一场?”童话作家一边说一边琢磨:斗牛?西班牙语?难道,我在西班牙?童话作家摸摸自己的脑袋。

就在他摸自己脑袋的时候,他听到了“嘭嘭嘭”踢足球的声音——原来不远处就有一个足球场。童话作家是个球迷,对世界上每一支球队的阵营和战术,对每个球星的星座、爱好、成绩和绯闻,了解得比自己的家谱更清楚。童话作家仔细一看,好家伙,竟然是皇家马德里队的全体明星正在球场上练球!

毫无疑问,这儿是西班牙!而且是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

“我怎么到马德里来了呢?我昨天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在星沙城的奇迹花园,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马德里呢?”童话作家自言自语。

但是那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斗牛不理会他这一套,抵着两只牛角,逼问童话作家:“你到底是不是斗牛士?”

“对不起,我不是斗牛士,真的不是!”童话作家说,“别说斗牛,就是蟋蟀我也没斗过呀!”

“奇怪,那些斗牛士都到哪儿去了?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斗牛士!”那头牛嘀咕道,然后很有礼貌地朝童话作家行个屈膝礼,“对不起,打扰了!”斗牛调转头,一阵风似的跑了,去寻找别的斗牛士去了。

童话作家茫然回顾,他这才发现,他的房子现在不在奇迹花园,而是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广场上!

童话作家正在纳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听到嘁里喀喳拉枪栓的声音,听到:“举起手来!不许动!”——这话先是用西班牙语说的,然后又用中国话说了一遍。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西班牙王室卫队的队长。卫队长带着大队卫兵,把童话作家连同他的房子团团围住了。

原来,西班牙国王的卫队把童话作家当作了不明身份的入侵者。

“我有身份证,我是中国星沙城的一名童话作家。”童话作家说着,掏出身份证和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证给卫队长看。

卫队长虽然会说几句中文,但不认识中文,看了也是白看。而且一个人到另一个国家去,人家要看的不是你的身份证,而是护照。

“Please show me your passport(请出示你的护照)!”卫队长忽然用英语说。

童话作家还是没有听懂,但是小时候学过“What”、“Why”、“How”之类基本的单词,便大声问:“What?”

“护照!先生,请出示你的护照!”卫队长又用中文说。

童话作家没有护照,指着自己的作家协会会员证,跟卫队长解释自己是一个童话作家:“我是专门讲故事给小孩子听的人。”

“那么,您是电视台儿童节目主持人?”卫队长比画出一个拿着话筒的形象。

童话作家疑惑地想了想,恍然大悟:“不,跟儿童节目主持人不同。主持人只讲故事,我一边讲故事,还一边编故事。”童话作家用手比画着。

“你还织毛衣?用手工织?”卫队长把编故事和编毛衣弄混了。也难怪他,编故事的“编”和编毛衣的“编”本来就是同一个“编”字嘛!而且童话作家还是用手比画着说的,人家当然就把他当作编毛衣的了。

卫队长弄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童话作家是干什么的。其实,卫队长对童话作家是干什么的并不感兴趣,他现在急于要弄清楚的是童话作家究竟是如何从中国星沙城到达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他觉得太奇怪了!他们的海、陆、空防御系统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非法入侵的人的踪迹。他很疑惑,这个房屋式样的飞行器,到底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呢?为什么能躲过雷达的追踪?

“这也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问题!”童话作家说。

经过用手比画、用笔写和用流利的中国话、蹩脚的西班牙话和一个一个英语单词跟卫队长沟通,卫队长终于了解到童话作家并不是国际间谍,也不是恐怖分子,他只是糊里糊涂地在睡梦中被自己的房子带到了西班牙。卫队长决定让童话作家返回中国。“但你的房子得留下来。”卫队长说。他们打算对房子进行研究。

童话作家坚决要求跟自己的房子一起回国。“这是我的房子,决不能留在西班牙,而且这不仅仅是房子的问题,也是领土的问题!”童话作家说。当然,房子是建在土地上的,这片土地是中国的,凡涉及领土问题,是坚决不能让步的——寸土不让!

卫队长听童话作家这么说,非常生气:“岂有此理!你非法入侵我国,我们没有向你和你的国家提出严正警告,已经十分客气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这个家伙带到监狱里去!”他的这段话里,一会儿西班牙文,一会儿中文,又一会儿英文。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我的房子里!”童话作家说完,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还从窗口伸出脑袋来,“你们谁也不许闯进我的房子里来!谁闯进来,谁就是非法入侵!”

卫队长气得直咬牙,只好叫来更多卫兵,把童话作家和他的房子围了一层又一层。

但是他们只从地面上把房子围住了,却忘记了空中……

深夜,马德里广场渐渐安静了下来。包围了童话作家一整天的卫队也已疲惫不堪,站岗的卫兵上下眼皮直打架,一直瞪大眼睛注视着房子里动静的卫队长也困倦了,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就在这个时候,房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地面,慢慢地升上天空。

房子越升越高,一直朝着天空中的星星飞去。

站岗的卫兵和打呵欠的卫队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童话作家自己也很吃惊。

房子像一艘轻巧的飞艇,飞翔在瓦蓝色的夜空下面。天空中的星星像一颗颗鸡蛋大的钻石,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房子飞得那么高,好像屋顶翘起的檐角都能跟星星撞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

童话作家趴在窗口,看着神奇的夜空,耳边好像真的听到了风铃般清脆的声音。

房子飞越大海。童话作家看到深蓝的大海像天空一样无边无际,雪白的浪花卷起来,像朵朵白色的花开在海面上。

房子在星空下平稳地飞过大洋,一直朝中国南方的星沙城飞去。黎明时分,这座飞翔的房子不偏不倚、平平稳稳地降落在奇迹花园里。

童话作家醒来的时候,太阳又照到了他的屁股。“糟糕!我又起晚了!”童话作家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早起捡到的童话才够新鲜呀!立刻起床,立刻到花园里去捡童话!一秒钟也不许再耽搁了!”

他确实一秒钟也没再耽搁。他脸没顾得上洗,头发没来得及梳,趿着拖鞋,拎着一个小竹筐跑出大门。还好,今天他没有碰上一头西班牙斗牛,而是碰上了刚刚从娘家回家的妻子和孩子。

“天哪,你这个样子就打算出门吗?赶紧去刷牙洗脸!这两天你肯定没好好吃饭,我马上给你去做饭。女儿,你替我监督你爸爸,要他好好刷牙洗脸,不许偷懒!”

童话作家在这个世界上只怕两样,一是毛毛虫,二是自己的老婆。童话作家没有办法,只好依了妻子的话,赶紧乖乖刷牙洗脸等着吃饭。

童话作家坐在餐桌边耐心地等待着。当他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味道,这才发现,他的肚子确实饿了,因为昨天在西班牙,他一整天都没吃上东西!

童话作家还希望有另外的奇遇,比如,哪一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房子在北极,一只北极熊正好抱着小宝宝来敲门,请他讲童话故事。但这样的事情好长时间也没有发生过。

童话作家以为房子不再飞了呢。其实他错了。在一些安静的夜晚,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睡着了的时候,房子会自己转圈子玩,或者干脆像一艘宇宙飞船一样飞起来。但房子飞一会儿就回来了,还要确保房子里的人都睡着了,不会发现房子飞过的痕迹。

房子飞的时候,奇迹花园依然踏踏实实地待在大地上,哪儿也不去。花园说:“我得留下来,举起我所有的大树当作标记,好让房子找得到回家的路。”

正因为有了这个伟大的花园,淘气的房子才总会找得到回家的路,住在房子里的童话作家也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vXNcLryd9bpFxuNF2Y37CjSK/sNwy1LAfBWGbSklJ8aYjT7QJISATpTbHTSr9B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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