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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序

我是在1999年春节期间,第一次读《如何阅读一本书》,离这本书的初版(1940年),有六十年了。

会知道这本书,极为偶然。

前一年,也就是1998年年底,我和一位译者讨论稿件之后,聊天聊到一部叫作《益智游戏》( Quiz Show )的电影。电影是真实故事,主角是1950年代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位英姿焕发的年轻教授,查尔斯·范多伦(Charles Van Doren)。查尔斯·范多伦书香门第,父亲马克·范多伦(Mark Van Doren)不但是名教授,在美国文学史上也有其地位(《如何阅读一本书》里就提到他的一些著作)。查尔斯·范多伦由于博览群书,才气过人,就参加当年风行美国的电视益智节目,结果连续拿下十四周冠军(今天网络上还可以找到当年的题目,难度非同小可)。查尔斯·范多伦固然因而成了英雄,但是他终究不敌良知的煎熬,最后坦承主办单位提供了他一些问题的答案。电影在查尔斯·范多伦得知他被学校解聘的黯然中结束。

那天我在聊天中得知他后来如何又蒙艾德勒(Mortimer J.Adler)收留,以及他们两人后来的故事。

艾德勒在美国学界和出版界都是个传奇性的人物。早年因为想当记者,所以辍学去报社打工,后来为了改善写作,去上大学的夜间部课程。这时他读到了一本书,改变了他的一生。这本书就是19世纪英国重要的思想家密尔(John Stuart Mill)的自传。(有关密尔的一些生平介绍,请参阅本书第320页。)艾德勒读到密尔竟然是在五岁就读了柏拉图的书之后,不但从此为哲学所着迷,也开始了他在大学的正式求学。(不过因为他拒绝上体育课,所以没能拿到学士文凭。但是他留校任教,最后拿到了博士学位。)

艾德勒除了任教,写过第一版的《如何阅读一本书》之外,还以主编过《西方世界的经典》,以及担任1974年第十五版《大英百科全书》的编辑指导而闻名于世。

查尔斯·范多伦和艾德勒一起工作后,一方面襄助艾德勒编辑《大英百科全书》,一方面把《如何阅读一本书》原来内容大幅修编增写,因此,今天我们读到的《如何阅读一本书》,作者是由艾德勒和查尔斯·范多伦共同领衔的。(其间一些补充说明,请参考本书作者序。)

我因为对范多伦故事的好奇,而去买了《如何阅读一本书》。而最后满足的不只是我的好奇心,还有对阅读及出版的重新认识。

一气读完后,有两种强烈的感觉。

先是羞耻。我是个做出版工作的人,成日与书为伍,结果到那个春节前的两个月才知道这本书,到自己四十四岁这一年才读这本书,几乎可说无地自容。之外,也不免深感懊恼:如果在我初高中青少年时期,就能读到这本有关如何读书的书,那我会少走多少阅读的冤枉路?

但,另一个感触则是:何其有幸。在出版业工作了二十多年之后才读到这一本书,与其说是不幸,不如说是有幸。这么多年来,我在阅读的路上,思索固然很多,困惑也多,想清楚的有一些,想得模糊的更多。就如同书名《如何阅读一本书》所言,这本书帮我就读书这件事情的思索和困惑,作了许多印证和总结。如果没有经历这么多年的寻觅与颠簸,发现与失落,我读这本书的感受不会这么深刻,收获也不会这么丰富。因此不论就读者还是出版者的身份,我相信这本书都深远影响我的未来。

因此,我必须谢谢介绍这本书给我的汪怡先生。谢谢他那天下午在来来饭店的指点。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还在台湾商务印书馆工作,所以一方面决定出版这本书,一方面也决定自己动手翻译。

但是一旦开始翻译之后,就知道实际的时间多么不够。尤其后来我的工作异动,有些新的计划要出发,再加上当时还在同时进行另一本《2001:太空漫游》的翻译,所以,另找一位译者,也就是朱衣来一起合作,成了不得不的选择。

事实上,这本书几乎全部都是朱衣翻译的。我的工作,则是把她的全部译稿再仔细校阅一遍。这样我们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琢磨,才完成了全部工作。如果读者发现翻译上的疏失(一定不免),责任由我们共同承担。

我进出版业的第一份文稿,就是朱衣帮我做的校阅。多年后能有机会和她一起合作这本书,觉得非常荣幸。而由于我们翻译的迟延,导致许多读者一再查询出书时间之不便,也在此一并致歉。

这本书的序言,是艾德勒在1972年《如何阅读一本书》新版出版时所写。三十一年后再读,仍然不能不叹服两位作者对教育阅读用心之深,视野之广。2003年3月31日亚马逊网络书店(Amazon)的排行榜上,《如何阅读一本书》排名第569名,历久弥新,由此可见。

现在,就请好好享受这顿知识的盛宴。

郝明义 Yzelvg1HpviunH9WOz54Wi7Ylzj0huJoBO/0H7YWoX7EuGHaEMsFC+nI72sC5eyq



序 言

《如何阅读一本书》的第一版是在1940年初出版的。很惊讶,我承认也很高兴的是,这本书立刻成为畅销书,高踞全美畅销书排行榜首有一年多时间。从1940年开始,这本书继续广泛的印刷发行,有精装本也有平装本,而且还被翻译成其他语言——法文、瑞典文、德文、西班牙文与意大利文。所以,为什么还要为目前这一代的读者再重新改写、编排呢?

要这么做的原因,是近三十年来,我们的社会,与阅读这件事本身,都起了很大的变化。今天,完成高中教育及四年大学教育的年轻男女多了许多。尽管(或者说甚至因为)收音机及电视普及,识字的人也更多了。阅读的兴趣,有一种由小说类转移到非小说类的趋势。美国的教育人士都承认,教导年轻人阅读,以最基本的阅读概念来阅读,成了最重要的教育问题。曾经指出1970年代是阅读年代的现任健康、教育及福利部部长,提供了大笔大笔联邦政府经费,支持各式各样改进基本阅读技巧的努力,其中许多努力在启发儿童阅读的这种层次上也的确有了些成果。此外,许多成人则着迷于速读课程亮丽的保证——增进他们阅读理解与阅读速度的保证。

然而,过去三十年来,有些事情还是没有改变。其中一项是:要达到阅读的所有目的,就必须在阅读不同书籍的时候,运用适当的不同速度。不是所有的书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来阅读。法国学者帕斯卡尔(Pascal)在三百年前就说过:“读得太快或太慢,都一无所获。”现在既然速读已经形成全国性的狂热,新版的《如何阅读一本书》就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不同速度的阅读法才是解决之道。我们的目标是要读得更好,永远更好,不过,有时候要读得慢一点,有时候要读得快一点。

很不幸的,另外有一件事也没有改变,那就是指导阅读的层次,仍然逗留在基本水平。我们教育体系里的人才、金钱与努力,大多花在小学六年的阅读指导上。超出这个范围,可以带引学生进入更高层次,需要不同阅读技巧的正式训练,则几乎少之又少。1939年,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的詹姆斯·墨塞尔(James Mursell)教授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学校教育的失败》。现在我引述他当时所写的两段话,仍然十分贴切:

学校是否有效地教导过学生如何阅读母语?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到五六年级之前,整体来说,阅读是被有效地教导过,也学习过了。在这之前,我们发现阅读的学习曲线是稳定而普遍进步的,但是过了这一点之后,曲线就跌入死寂的水平。这不是说一个人到了六年级就达到个人学习能力的自然极限,因为证据一再显示,只要经过特殊的教导,成人及大一点的孩童,都能有显著的进步。同时,这也不表示大多数六年级学生在阅读各种实用书籍的时候,都已经有足够的理解能力。许许多多学生进入中学之后成绩很差,就是因为读不懂书中的意义。他们可以改进,他们也需要改进,但他们就不这么做。

中学毕业的时候,学生都读过不少书了。但如果他要继续念大学,那就得还要念更多的书,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很可能像是一个可怜而根本不懂得阅读的人(请注意:这里说的是一般学生,而不是受过特别矫正训练的学生)。他可以读一点简单的小说,享受一下。但是如果要他阅读结构严谨的细致作品,或是精简扼要的论文,或是需要运用严密思考的章节,他就没有办法了。举例来说,有人证明过,要一般中学生掌握一段文字的中心思想是什么,或是论述文的重点及次要重点在哪里,简直就是难上加难。不论就哪一方面来说,就算进了大学,他的阅读能力也都只会停留在小学六年级的程度。

如果三十年前社会对《如何阅读一本书》有所需求,就像第一版所受到的欢迎的意义,那么今天就更需要这样的一本书了。但是,回应这些迫切的需求,并不是重写这本书的唯一动机,甚至也不是主要的动机。对于学习“如何阅读”这个问题的新观点;对于复杂的阅读艺术更深的理解与更完整的分析理念;对于如何弹性运用基本规则做不同形态的阅读(事实上可引申到所有种类的读物上);对于新发明的阅读规则;对于读书应如金字塔——基础厚实,顶端尖锐等等概念,都是三十年前我写这本书时没有适当说明,或根本没提到的概念。所有这些,都在催促我加以阐述并重新彻底改写,呈现现在所完成,也出版的这个面貌。

《如何阅读一本书》出版一年后,出现了博君一粲的模仿书《如何阅读两本书》( How to Read Two Books ),而I.A.理查兹教授(I.A.Richards)则写了一部严肃的著作《如何阅读一页书》( How to Read a Page )。提这些后续的事,是要指出这两部作品中所提到的一些阅读的问题,无论是好笑还是严肃的问题,都在我重写的书中谈到了,尤其是针对如何阅读一系列相关的书籍,并清楚掌握其针对同一主题相互补充与冲突的问题。

在重写《如何阅读一本书》的种种理由当中,我特别强调了阅读的艺术,也指出对这种艺术更高水准的要求。这是第一版中我们没有谈到或详细说明的部分。任何人想要知道增补了些什么,只要比较新版与原版的目录,很快就会明白。在本书的四篇之中,只有第二篇,详述“分析阅读”(Analytical Reading)规则的那一篇,与原版很相近,但事实上也经过大幅度的改写。第一篇,介绍四种不同层次的阅读——基础阅读(elementary reading)、检视阅读(inspectional reading)、分析阅读、主题阅读(syntopical reading)——是本书在编排与内容上最基本也最决定性的改变。第三篇是全书增加最多的部分,详加说明了以不同阅读方法接触不同读物之道——如何阅读实用性与理论性作品、想象的文学(抒情诗、史诗、小说、戏剧)、历史、科学与数学、社会科学与哲学,以及参考书、报章杂志,甚至广告。最后,第四篇,主题阅读的讨论,则是全新的章节。

在重新增订这本书时,我得到查尔斯·范多伦(Charles Van Doren)的帮助。他是我在哲学研究院(Institute for Philosophical Research)多年的同事。我们一起合写过其他的书,最为人知的是1969年由大英百科全书出版公司出版的二十册《美国编年史》( Annals of America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合作,共同挂名来改写本书,也许有个更相关的理由是:过去八年来,我和范多伦共同密切合作主持过许多经典著作(great books)的讨论会,以及在芝加哥、旧金山、科罗拉多州的阿斯本举行的许多研讨会。由于这些经验,我们获得了许多新观点来重写这本书。

我很感激范多伦先生在我们合作中的贡献。对于建设性的批评与指导,他和我都想表达最深的谢意。也要谢谢我们的朋友,亚瑟·鲁宾(Arthur L. H. Rubin)的帮助——他说服我们在新版中提出许多重大的改变,使这本书得以与前一版有不同的生命,也成为我们所希望更好、更有用的一本书。

莫提默·J.艾德勒
1972年3月26日
写于波卡格兰德(Boca Grande) Yzelvg1HpviunH9WOz54Wi7Ylzj0huJoBO/0H7YWoX7EuGHaEMsFC+nI72sC5e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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