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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予厚望的扶苏

秦始皇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大帝国,他的儿子扶苏也是人中龙凤。只可惜这个德才兼备的儿子却在宫廷政变中成了牺牲品。扶苏是秦始皇的大儿子,他是最有资格继承始皇衣钵的人。

据说,公子扶苏的母亲郑妃是郑国人。因为喜爱当时非常流行的一首名叫《山有扶苏》的情歌,而将孩子的名字取名“扶苏”,是树木枝繁叶茂的意思。可见,秦始皇是对扶苏寄予了厚望的,希望他将来能给国家带来繁荣昌盛,也希望自己子孙满堂。所以,少时的扶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少年时的扶苏就显示出了他的聪颖和仁爱。对待手下的人宽厚、能体谅他人的难处。宫中的人都很敬重他。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仁爱性格却被始皇帝所排斥。

秦始皇是彻头彻尾的法家思想的执行者。在他眼里扶苏的仁爱是对自己的残忍,很难管制住别人。在始皇帝的眼里,没有铁血的手腕是没办法管理好国家的。把政权交到扶苏手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秦始皇最大的错误不是他在统一六国时使用冰冷、残酷的铁蹄,也不是统一初期的专制作风。而是他始终没有明白:得天下靠武,守江山靠仁。

扶苏在能够参政的年纪,上朝与秦国群臣一起讨论政务。最让秦始皇受不了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多次在朝堂之上反对自己的意见。父子的政见常常是不合的。嬴政心里很不痛快,因此,扶苏在始皇帝这里越来越不受待见。

父子思想观念上的冲突最终在“焚书坑儒”的事件上爆发了。在李斯的煽动下,嬴政欣然接受了“焚书”的建议。扶苏曾劝过始皇帝,始皇帝认为扶苏是妇人之仁,不予理睬。

接着,秦始皇因为痛恨方士的欺骗,要把400多名儒生在咸阳活埋了。扶苏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便劝谏说:“父皇,现在天下刚刚平定,四周的百姓还没有完全归附于我们,这些人都是孔子思想的追随者,我们若是用重法来制裁他们,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惊恐。希望父皇三思。”

嬴政一听十分愤怒:你不赞同的我的做法也就罢了,还在群臣面前摆我阵,我皇帝的威严何在?你这样心慈手软能有什么出息?!把你弄到下面去吃吃苦头,让你知道什么是现实。

于是,一声令下:“发配到边疆陪蒙大将军修长城去吧!”就这样,扶苏便在蒙恬的军队里做监军,一边帮助蒙恬修建长城,一边戍边。两年里,他吃了不少苦,也经历了一些战事,逐渐地成熟起来。他还是一样的仁爱待人,与蒙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将士们也很爱戴他。

秦始皇是个十分有心机的人,他表面上没有过问扶苏的任何情况,实际上也派人打探扶苏在边地的表现。当听说扶苏得人爱戴时,心里也是颇为高兴的。只是还不是调他回来的时候,让他多吃些苦,知道些政治的残酷也少一点儿顶撞。气消了的始皇帝感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也会带给扶苏一些好处,所以迟迟不调扶苏回来。

始皇帝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等到扶苏锻炼出帝王的气质,自己就命归西天了。秦始皇一直都知道扶苏是个帝王之才,只是他一味地反对自己,又面慈心软才将他下放进行锻炼。现在自己眼看就要不行了怎么也得招他回来。

于是“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上写‘与丧会咸阳而葬’”。意思是将传国玉玺赐给扶苏,命他来主持自己的葬礼。能将传国玉玺给扶苏就是在明示扶苏是自己的接班人。

始皇帝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直宠爱的小儿子胡亥会在奸臣赵高的怂恿下,将自己的遗诏篡改了。他利用始皇帝之口,将扶苏彻底解决。

篡改后的诏书内容是,我巡游天下,祭祀各地的神灵祈求他们帮助我增寿。现在扶苏在蒙恬那里驻守边疆,已经三年了,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也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反而多次上书诽谤我的所作所为,又因为不能解职回京当太子,日夜怨恨不满。扶苏作为人子是不孝顺的,赐剑自杀!将军蒙恬和扶苏整日在一起,不但不纠正他的错误,还帮助他说好话。作为人臣是不忠的,现在一同赐死,把军权交给王离。

扶苏接到始皇帝的诏书后,傻了眼。自己没有犯过什么错,就是多进了几次言。怎会招致生父如此的怨恨?生父难道真的如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心狠手辣?但是他又想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我的身体、骨肉都是你给的,那么你就拿回去吧!他哪里知道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杰作呢。

但是蒙恬将军还是有一些清醒的,他劝阻扶苏:“皇上在外地,没有立太子,而我带着30万大军被派到这里驻守边关,公子你被派来当监军。这是多么大的使命啊!现在要杀我们却只派来一个使者,其中定是有诈的。我们请示一下再去赴死也不晚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主上对我是两者兼之,他要我死,我还能说什么?”扶苏又长长叹口气。然后忍不住带着眼泪笑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干了眼泪说:“蒙兄,你知道我不是怕死,而是伤心父皇为什么会这样误会我,所加的罪名根本都是我没有犯过的!”

“这个正如诏书上所说的,我是再清楚没有的了。主上说你日夜怨怼,我看到的是你时时自责不能讨父皇的欢心;诏书上斥责你上书诽谤,依我看句句都是肺腑血泪之言,”蒙恬惨笑着说,“每次公子上书言事,主上覆书都是慰勉有加,怎么这次突然变了?”

“唉,罢了!”扶苏仰天长叹,指着书架上的诏书说,“书是父皇的亲笔手迹,这是熟知而且核对无误的,上面盖的密玺,乃是父皇随身所携带,绝不会假手于人。也许是父皇生病,性情一时大变。”

蒙恬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仍然坚持他的怀疑:“公子其实不需要这样急着死,禀报以后再说吧。”“君命不可违,父命不忍背,君父赐臣子死,还有什么可禀报的呢?”扶苏掩面而泣,泪下数行。

蒙恬满怀愤怒,但却不便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扶苏擦干了眼角的泪,命侍仆拿来笔墨白绫,他提笔想写封信给父皇,但思绪太乱,无法下笔,最后他执笔长叹说:“既然已决定死了,还做什么解释?”

扶苏又转向蒙恬说:“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将军是否会同意呢?”“什么办法?”蒙恬好奇地问。“将军暂时不死,留下向主上禀报,我一死,主上也许就会幡然醒悟呢。”“蒙恬并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糊涂。”蒙恬仍想劝阻扶苏。“蒙将军,我们多年相处,情同兄弟,愿不愿意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扶苏泰然地笑着问。“公子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摆酒为我送行!”扶苏从容地笑着说。“在九泉之下,公子稍候,等我一起同行。假若真是主上诏命,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事情决定了就不会更改。”蒙恬也凄然而笑。仆人片刻之间摆好了简单而精致的酒菜,两人相对痛饮。酒至半酣,扶苏起身向南拜了三拜,然后打开发髻,以发覆面,左手拔剑置在喉间,右手则紧握左手,他微笑着向蒙恬说:“后死责任重,除了代我向父皇谢罪以外,你还得注意,我一死,北边恐怕会乱,你得好好安抚,收拾残局!”

蒙恬将军说:“公子你不能死啊!”

扶苏的话提醒了蒙恬,但等到他上前拉时,扶苏右手用力带动左手。剑深深切入喉管,一道血箭喷得他满脸都是血。公子扶苏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

蒙恬触景伤情,不免有兔死狐悲的伤感,再想起多年来深厚的友谊,忍不住悲从中来,忘记了自己是独当一面的大军统帅,抱着扶苏的尸首痛哭起来。

颜取得到消息赶来,自恃是胡亥亲信,又是皇帝使者,见了扶苏遗体不拜,反而要斩下扶苏首级复命。

气急之下,蒙恬站起身来怒声一吼,武将到底是武将,别看他平日尔雅俊秀,一派儒生风度,他这一吼,却是声彻屋梁,颜取吓得两腿发软。

蒙恬圆睁凤眼,满怀愤怒地说:“你敢!再怎样说,扶苏公子乃是主上的长子,赐死乃是他们的家务事,公子并没有犯下什么刑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将公子当成死囚来处理?”

颜取挨骂,虽然恨在心里,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只有自己安慰自己,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迟早你还是和扶苏一样伏剑自刎,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个前途光明的人,不与你这个活死人一般见识。迫不得已,颜取以属下之礼向扶苏遗体拜了一拜,起来后,未等蒙恬相请,自己坐了上宾席。

蒙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亲自为扶苏擦拭脸上的血迹。从人们整理好遗体,正想抬出去,蒙恬制止他们说:“且慢,暂时放在那里,等下连我的一起整理!”

吓得浑身不舒服的颜取听到蒙恬如此,心安了不少。他讨好地说:“下官急于复命,有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蒙恬没有理他,只顾自己喝酒。

过了一会儿,颜取又忍不住催促:“扶苏公子已奉命自裁,将军将如何自处?”

“你等得及,就在这里慢慢地等,等不及就回驿馆休息。蒙恬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贵使急于复命。”

原本神气活现的颜取,经过蒙恬刚才一吼,早已失去了那股傲气,反而看起蒙恬的脸色来。蒙恬不再言语,只是时而饮酒,时而沉思,有时站起来踱到扶苏遗体前面徘徊检视一番,似乎眼中根本没有这位御使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从人慌慌张张来报,王离将军求见。蒙恬笑着说:“他来得正好,我刚想派人找他,快请进来!”

王离是王翦的孙子,身高九尺多,浓眉大眼,虎头燕颔,生得十分威猛。原先跟着蒙武,后来转到蒙恬部下,因为有功被升至蒙恬的裨将,现在又奉诏取代蒙恬为独当一面的统帅。虽然一半是由于他骁勇善战,但大半是蒙武和蒙恬对他的提携。

所以,虽然他奉诏代理统帅,脸上却充满了悲愤之情,但为顾及日后相处,他不得不先向颜取见礼,因为颜取目前是御使,紧接着就是监军。接着他向蒙恬见礼后就席位,脸上一副着急相,连横躺在室内阴暗处的扶苏遗体都没注意到。

“王将军,你来得正好,想必御使另外有诏书给你,平日军备钱粮都是由你在处理,想必交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蒙恬将军以不经意的语气说。

“将军,现在还谈什么交接?”王离虎眼已流出了眼泪。他一面说话一面眼睛瞄着颜取,蒙恬明白他有紧急私话要对自己说。他站起身来,指着室内另一端的阴暗处说:“扶苏公子的遗体在那边,你跟我去参拜一下。”

“什么?扶苏公子已经自裁?”王离急得哭了出来,“看来,末将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时,王离跪下双手扶住尸首痛哭,如此高大威猛的老将,哭得满脸泪涕纵横。看得颜取也暗暗心惊,扶苏如此得军心,看来继位者日子不会好过,何况扶苏贵为始皇帝长子,他只不过是太子胡亥的一个门客而已。他心生惧意,随之也起了退意,还是借回去复命之际,力辞北边代理护军这项官职。

这边蒙恬悄悄问王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他的神情如此紧张。王离轻声回答:“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李斯丞相假传诏命,要谋害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已自裁而死,”蒙恬哽咽着说,“他亲自检视过主上的诏书,盖有密玺,同时还是主上的亲笔手迹。”“空穴来风,末将查不出谣传的来源,可是军心已不稳,要是知道公子已自裁……”

颜取那边也在竖着耳朵倾听,虽然听不全,但是也听了个大概,他面色变得苍白,背脊发凉,原先认为是轻易得来的富贵,如今才明白是个火坑,弄不好这次会将老命赔在这里。

蒙恬和王离神情沉重地回到席位,正想将目前情况告诉颜取,只见一名中军匆匆进室来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什么事这样惊惶?”蒙恬叱问。“众多军民将将军府团团围住,说是要见扶苏公子。”蒙恬转脸看了看颜取问:“御使大人要不要同去看看?”“不要……不要……”颜取连连摇着双手,声音发抖。蒙恬和王离带着侍卫来到府前的望楼上,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四面八方包围着将军府,将整个前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赶来的民众都手提灯笼,将广场照得明亮犹如白昼,还有很多执着桐油火把,更增添了紧张的气氛。最使蒙恬和王离忧心的是,在四周的阴暗里,憧憧人影,隐约看得出是众多兵卒,有骑卒也有步卒,他们和嘈杂的民众相反,静静地伫立,人无声,马也无声,即使有点人的咳嗽和马的踏蹄声,也被整个声音的浪潮掩盖住了。蒙恬和王离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将,明白这股沉寂力量的可怕,正如暴风雨要来临前的宁静。“这些士卒是哪个军队的?”蒙恬大声问王离,可是就算再大的声音,王离仍然听不清晰。“末将也不知道。”王离说。“这些兵卒最可怕,这是民心的动摇,也是民众的先锋,弄不好,带头冲杀进将军府的会是他们,”蒙恬笑着问,“相信吗?”“将军的话,末将什么时候不相信过?”王离也笑着回答。两人登上望楼最高处,蒙恬对左右说:“将火把点旺,照清楚我的脸!”“将军,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请将军一定要三思啊。”侍立在旁的中军说。“别多话,照我所说的做!”几十根火把点燃起来,将望楼照得通明,蒙恬英俊的脸庞,广场上的群众看得一清二楚,“蒙将军到!”再加上中军的嗓门大,一声喊叫,全场突然寂静下来,这时候才能清晰地听到阴暗处的马嘶和蹄声。接着群众看清是蒙恬后,全场一阵响雷似的欢呼。“蒙将军,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有人带头这样喊。“我们要见扶苏公子!”更多的声音附和。“蒙将军,有人说,李斯和赵高联手要陷害公子和你,你们要小心!”也有人这样大叫。“蒙将军,扶苏公子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让他出来见我们?”有些人直击要害地吼叫。

提到扶苏,蒙恬一阵心酸,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但他不能让这些群众知道他们热烈爱戴的扶苏早已自裁身亡。于是,他只好镇定一下自己的悲伤情绪,然后举起双手要大家安静,这时全场也就平静下来等候听他说话。蒙恬放大了喉咙喊着说:“各位父老兄弟,不要听信谣言,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议事,现在请各位散去!”

群众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就像一群离巢飞舞的蜜蜂,远处已有民众渐渐散去。突然,在阴暗的兵卒堆里有人高叫:“蒙将军的话是安慰你们的,扶苏公子现在说不定已自裁身亡了!”

蒙恬和王离听到这人的话,全都惊得浑身一震。蒙恬想起两人接诏的礼仪是在大厅,想不到消息外泄得如此之快。他大喝一声说:“躲在阴暗处说话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站出来说话?”

“将军怎么连末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哈哈狂笑,随即又带着哭声说,“将军和公子千万不要上当!”随着说话声,一名身穿都尉甲胄的人跃马冲出阴暗,到达楼下群众的最前面。在火把的照耀下,蒙恬认出他的脸,不免暗暗心惊。

这名都尉不是别人,而是自小跟着他的蒙升,原本是他的小书童。他到军中后,跟着他做中军传令,南征北讨,足智多谋,因为有功升到了骑卒都尉。

“蒙升?”蒙恬叱喝,“是你在鼓动?”“不错,是末将为护主所做的不得已之举,末将不但策动了在这里的民众,而且已飞骑传书,通知了各军。”“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蒙恬又急又气,但也有几分感动。“还有什么后果比扶苏公子和你的死更严重?”“不得胡说,扶苏公子正在和御使谈事!”蒙恬已说了谎,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蒙升仰天长笑,但笑声带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厉,他含着哭声说道:“将军和公子都不应尽愚忠愚孝,有可靠的传言已传到各地,始皇帝早已死了,放在车上的尸体都已发臭,不得不用鲍鱼的臭味来遮盖!”

“你是怎么知道的?”蒙恬口中如此问,心中却在盘算,假若始皇帝已死,他就不必这样听话自裁了,这摆明是李斯赵高的阴谋。假若真是这样的话,扶苏真的死得太冤枉!

“可靠方面的消息,”蒙升回答,“将军,你想想看,皇帝的车上怎么会放恶臭的鲍鱼,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李斯和赵高阴险可怕,将军千万不要为了愚忠上当!”

“不管怎么说,你这般聚众闹事,应当怎样处罚你?”蒙恬暗中赞成他,却不能不说点儿门面话。

这时群众已等得不耐烦,前面一些人开始叫嚣:“我们要见扶苏公子,见不到我们不会回去!”

后面的群众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前面的人这样喊,也就跟着喊:“不错,见不到扶苏公子,我们都不回去!”群众的呐喊声就像大海中的波涛,一波波地由前至后,再由后至前。

“蒙升,你这样做,惹出大事来,你要受军法处置的!”蒙恬十分痛心地说,“赶快带你的人走吧,设法要黔首散去!”蒙恬又对蒙升大声吼叫道。

群众听到蒙恬的吼叫,想知道他在说什么,突然又安静下来,在这种时候,寂静比嘈杂更可怕。

“公子,”蒙升突然改口以昔日称呼喊蒙恬,“蒙升知道聚众威胁,罪该处死,但为了公子你和扶苏公子,蒙升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蒙升不需要军法处置,只望公子不要上当,善自珍重!至于群众,易发难收,蒙升已管不了了!”说完,蒙升拔出佩剑自刎而死。

蒙恬一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蒙升尸体从马背上掉下去,他摇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有点惘然。

楼下广场里的群众开始骚动,有人叫骂,也有人用石头掷砸将军府大门。这时候,两旁阴暗处的骑卒纷纷冲到前面,挡住了人潮,抬起蒙升的尸体。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向蒙恬恳求:“将军你就找扶苏公子出来安抚一下群众吧!”

“不,我不能受这种威胁,扶苏公子也不会受这种威胁,你要维持秩序,驱散这些人!”

蒙恬明白自己的话完全是强词夺理,但他更不敢公布扶苏的死讯,不然后果更不可预料。他没等那名军官答话,带着王离等人下望楼而去,将群众的呐喊声、叫骂声丢在身后。

群众包围将军府,数天数夜不去。扶苏自裁的消息外泄,上郡及别的边地城市民众半信半疑,越来越多的群众聚集在府外。唯一的要求是,他们见到扶苏就散走,偏偏这就是蒙恬唯一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蒙恬不愿调兵马对付这些民众,颜取想对付,却又调不动兵马。蒙升带来的那些人反而变成维持秩序的部队。

最后群众实在见不到扶苏,他们要求皇帝使者出来向他们说明,蒙恬再怎样邀请颜取,颜取两腿发软,摇手以示不肯。扶苏已经装殓好,就在将军府白虎堂设置了灵堂。

蒙恬调席铺设在棺木右侧守灵,数日来未下席,实在倦了,就在席位上打个盹。几天来,他只饮酒,东西吃得很少。王离随时会出现在他的身旁,报告一些军情。而最害怕的是御使颜取,他来的时候看到情形不对,早已派人回去再作请示,现在还没得到回音。

虽然蒙恬为他在府中专设客室款待,并有专人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但他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在灵堂陪伴蒙恬的时候居多。他在等候消息,也是寻求蒙恬和王离的保护。府中上下,无论文武老幼,士卒家童,全都对他和他的从人瞪目而视,仿佛随时会杀掉他们一样。

连执着戈矛守灵堂的护灵兵卒,看到他们也是两眼冒着仇恨的火焰,他们经过这些全副甲胄的士卒身边,还真是提心吊胆,深怕他们的戈矛横下来将他们刺个对穿。

最使颜取胆寒的是每日都有军使来报,全是些军心不稳如北边实边民众逃亡的消息。这些军使说,首先是士卒听到扶苏和蒙恬被皇帝赐死的消息,人人都感到愤怒,但敢怒不敢言。

接着,另一股传言像野火一样燃遍整个军中,那就是始皇帝早已死了,遗体都已发臭发烂,赐扶苏公子和蒙将军死的诏书,乃是胡亥他们所伪造的。这个传说迅速在军中和筑城劳工中传开。

每天都有好几拨使者来报。匈奴大概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向我阳山阵地发动攻击,我军士气涣散,不肯迎敌。部分退至河南,部分因为军法严峻,不敢回来,干脆率部投降到匈奴去了。

匈奴单于对这些投降的人特别优待,甚至有一名旅尉,他完整地率五百部下投降,单于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凡是投降的人,单于都赐姓编为匈奴部落,赐牛羊和家畜,并由投降者自选千夫长、百夫长,俨然一新兴匈奴秦种部落。因此,军中投往匈奴者大为增加。蒙恬听了大为感叹,想不到匈奴进步也快,也学会了安抚政策。

自从这个消息在劳工中传开后,筑城囚犯纷纷暴动逃亡,监卫士卒也都不管,甚至有随着暴动者逃亡的情形。主要原因是扶苏对众仁厚,尽量帮囚犯解决各种问题,比起同样是在骊山和阿房宫服役的囚犯,生活和待遇都有天壤之别。至少他们可以吃得饱,监工也不许随便打人。他们怕新派来的护军一改作风,而王离将军又是个只知道服从上级,没有什么担当的人。

蒙恬每逢听这类报告,都会摇头微笑,看看颜取和王离,他们两人都羞惭得面红耳赤。在河水沿岸新设的几十个县城传出这个消息后,再加上匈奴收复阴山的战报,实边移民纷纷向后撤离,这些人大都是单身,一逃就没有了踪影,而拖家带口的全都拥入九原,如今前线还没有作战,难民就壅塞了附近几个县城和九原。

结伙抢劫杀人案件近日大幅度增加,显而易见都是这些逃兵和脱逃的劳改犯所为。颜取每次听完这些报告,都会惶恐地问蒙恬说:“蒙将军,这该怎么办?”

蒙恬微笑着回答说:“我如今乃待死囚犯,还得看御使怎么办。”

颜取在等待派往始皇帝处的使者,他一直坚信始皇帝未死,否则他也早就逃亡了。使者带回始皇帝“亲笔”用有密玺的诏书,严词指责扶苏和蒙恬抗命,并重申立即自裁,否则灭族!

蒙恬跪接了诏书后,态度从容地对颜取说:“我现在虽然已是阶下囚,但我仍然有能力反叛,效法前赵国李牧的故事,御使大人相信吗?”“当然相信!”颜取回答说。“要谈到灭族,御使大人得相信,蒙恬已无族可灭!”“蒙家可是个大家族。”颜取语带威胁地说。“蒙家的家族虽然大,但是人丁单薄,而且早料到有这一步,你不相信,可以去找找看,灭族也只能灭一些与蒙家毫不相干的人。”蒙恬脸带讥刺笑容。“将军真有那违背命令的心吗?”颜取惶恐地问。“扶苏公子已死,我也不会独活。”蒙恬凄然地笑着说,“再说,蒙家三代受主上之恩,怎么会有抗命的举动?”“将军明智。”颜取现出宽慰笑容。“但……”“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颜取神情又紧张起来。“御使请宽心,蒙恬平生尚没有说过会反悔的话!不过……”“不过什么,将军?”“你没有看见眼前情势一片混乱,我这随便一死,你接得下这个烂摊子吗?”

颜取心头一震,对蒙恬光明磊落和负责的性格打从心底佩服。他情不自禁地避席顿首,连拜了三拜:“将军为国的赤诚忠心,颜某既感激又崇敬!”

蒙恬赶忙起身,亲手将颜取扶起来,然后对他说:“这可是武将报国的本分啊。”

蒙恬回到室内换上统帅服,全副黑色甲胄,头戴雉尾头盔,甲外面套一件锦绣红色虎头战袍。蒙恬就在白虎堂扶苏棺木旁边升帐议事,王离和颜取分坐两侧。他首先发出令符,命中军传各部都尉到白虎堂。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各部领军都尉和本部重要幕僚全都到齐。

蒙恬首先介绍颜取给各将领认识。然后沉痛地宣布:“扶苏公子已奉主上诏命自裁身亡,本帅也为戴罪之身,将追随扶苏公子于地下,如今召集各位来,乃是要尽为将的最后责任。”

蒙恬将军痛责各将领不负责任,任由军心涣散,他沉重地说:“假若一两个人的死,就能影响到整个军心,这支部队称不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节制之师!”

等蒙恬训完话后,众将士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蒙恬跟着调兵遣将,对所有发生的问题都做了妥善处理。调派完毕,又率诸将在扶苏灵前祭拜上香,诸将无不痛哭流涕。

这时,王离说:“将军请上坐,受诸将一拜!”他的话带有活祭的意味,诸将听了更加伤感。

蒙恬微笑着并不推辞,就坐席前。王离真的命侍从点燃香烛,带领诸将叩拜。很多将领一拜倒地上就放声大哭,再也不肯起来,一时哭声震动整个白虎堂。

“多谢各位,蒙恬生受了!”蒙恬起身将诸将扶起。

颜取在一旁看了,不禁流泪,而且内心有股逼人太甚的罪恶感,连他也怀疑了起来,难道传言是真,秦始皇真的已经死了,他来送诏书赐死了抚苏和蒙恬,岂不是为虎作伥?

蒙恬军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却把他看作眼中钉,而颜取自己虽然读过不少兵书,但是却没有一点儿的实战经验,所懂得的军事不仅是一点儿皮毛,而且根本是纸上谈兵,受到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排斥,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颜取决定乘复命的机会,要求胡亥另外派人。

等到诸将全都奉命离开的时候,这时蒙恬才对王离说:“府外民众的情况怎么样?”

王离回答说:“10多天来,民众犹在外不散,声言见不到扶苏公子绝不走。”

蒙恬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也真亏了他们对扶苏公子的厚爱,天气如此炎热,大太阳底下,他们也真受得了!现在让他们派代表进来见见扶苏公子。”

群众派了20多名代表进来,全都是德高望重的地方父老。他们见到扶苏的棺椁和灵堂,一脸震惊的表情,等到神定以后,便纷纷上香祭拜,放声痛哭。

祭拜完公子扶苏以后,蒙恬照样为他们介绍了颜取,并拿来诏书给他们看。看到父老们群情激愤的样子,颜取面有愧疚,蒙恬则不能不加以解释。他说:“各位父老千万不能听信谣言,扶苏公子和主上亲为父子。而且多年来时有书信往来,他不会不认识父皇的笔迹,更不会笨到为一封假诏书而自裁。”

“但传言如今已传遍天下,不会全是空穴来风。”一位鬓发皆白的父老说,“而且老朽小犬日前由井陉回来,正好碰着皇帝的车队经过,据他说,夹道欢迎的民众和他都闻到了始皇帝车中传出的恶臭!”

“那是鲍鱼味。”颜取插口说。

“这不是笑话吗?堂堂天子的车驾中放什么鲍鱼?”另一位门牙脱落、牙齿不关风的父老愤愤地说,“就是皇帝爱吃鲍鱼,也不会放在自己的车中,难道他爱鲍鱼爱到这种程度,岂不是变成逐臭之夫了?”

颜取很不高兴这位父老这样奚落始皇帝,但又找不出理由驳斥。当然在这种情形下,更不敢像平日那样发作,再说,听了这些话后,他心中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此时,这些父老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一致随声附和道:“不错,不错!”

“素闻始皇帝有洁癖,连对宫女每月不洁的味道都甚敏感,因此不准逢到月事的宫人近身服侍,他怎么会受得了鲍鱼味?”另一位老者摇头晃脑地推敲。

20多个老人分成几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颜取听到的都是一些始皇帝嗜好、宫中秘闻,很多都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真是传闻没有翅膀,飞得却比捷燕还快,尤其是北边偏僻,天高皇帝远,扶苏治理仁厚,黔首没有秦国本部及其他各地的压制言论压力,有关始皇帝的传言更是百无禁忌。

不过,由于始皇帝经营北边有功,再说他宠爱的幼公主也是北边人,所以这里的人对他有一份难言的感情,有时候谈起他来,只称“嬴亲家”或“那个咸阳的亲家”。

当然有关始皇帝的传说,绝大多数都是关怀性的和亲切性的,却也少不了笑谑。父老们一喝茶聊天,似乎忘了他们来的主要目的,原来哀伤的气氛也逐渐变了质。然而,他们闲聊所达成的一个共同结论就是,秦始皇帝已死的传说可能是真的!

蒙恬最后不得不制止他们闲谈争论,而将谈话拉回正题。他大声宣布说:“蒙恬请各位来的主要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要各位亲眼看到扶苏公子,并代为安抚民众的疑惧;第二个乃是要各位父老当场见证蒙恬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一直拖延不肯死,乃是怕诏书有误,如今再接诏书,验明无误,也该是蒙恬追随扶苏公子于地下的时候了!”

蒙恬将军的话就像大拍了一下惊堂木,堂内的空气顿时凝住,由闲聊传奇的活泼愉快,转为哀伤沉重。

“怎么?说了这老半天,你还没打消死的念头?”那位牙齿不关风的父老以他特殊风格、含混不清的语调表示反对。

“是啊!年纪轻轻,帮国家也做了不少事,怎么说死就死!”旁边几位父老齐声帮腔。

“不能死!不能!”刚才坚持他儿子闻到始皇帝尸臭的父老说,“我们明明都知道始皇帝已死的传闻是真的,那诏书就是假的,为什么将军还要执迷不悟?”

“这样太不值得了!”所有父老一致赞同。

坐在旁边的颜取,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些乡巴佬一点儿也没将他这个御使大人放在眼里,胆敢信口雌黄诅咒主上已死,当着他这个信使的面,说诏书是假的。他本想叱喝,在咸阳说这种话乃是灭门之罪,但想到府外聚集的几万民众,他泄了气。

一直含笑不语的蒙恬这时说道:“各位父老再要阻止我,就是陷蒙恬于不义了!”

蒙恬起身跪倒在扶苏灵前,脱下头盔,将发髻打散覆在脸上,他点燃三支香,插进香炉,拜了三拜后,喃喃祝祷说:“扶苏公子英灵不远,蒙恬追随公子来了。虽然传闻甚多,诏书真假仍有疑问,但蒙恬此时不死,即是不忠不义,亦将使公子蒙上不智之名!”

祭祀完毕,蒙恬向南又拜了三拜,以谢始皇对蒙家三代之恩。最后他交代王离说:“尽快安定士卒平定民心,我死后不必归葬咸阳。”正说话间,只见门卫来报:“不好了,故骑兵都尉蒙升所属骑兵已攻破诸门,冲杀进来!”这时候蒙恬也顾不得自杀了,披头散发来到中门。王离和颜取紧跟其后,只见众多骑卒带头冲锋,民众像潮水似的跟着涌进来。守卫门卒一来是抵挡不住,二来是有意放水,毫不抵抗,一哄而散,连门都不关。

蒙恬带着侍从,当着庭院中门而立,众多骑卒纷纷下马跪伏在地,后面跟来的民众也全俯伏,口中大声喊着:“扶苏公子已上当而死,蒙将军不能再上当,始皇明明已死,诏书乃李斯等人所伪造,将军千万不能上当!”

众口一声,有如雷鸣。有些兵卒和民众还指着躲在蒙恬身后的颜取骂:“什么御使,分明是假的!”

“不错,不错,这诏书是假的,当然送诏书的使者也肯定是假的。”拥挤在颜取身后的众父老,反而和门外的群众一唱一和,真使颜取哭笑不得。

蒙恬仰天长叹一声,向兵卒和民众说:“各位同胞兄弟以及父老乡亲兄弟姊妹,你们真的要陷蒙恬于不义吗?”“看样子,我们总算是赶早了一步,把将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真是庆幸啊。”一名跪伏在地上的中年人说。“没错,你还没看到将军从容就义的样子,真的使人感动!”蒙恬身后的一位父老说。“就是,可以为你们这些年轻人当典范啊!”众多老人异口同声地附和道。“都是这个狗御使逼死了扶苏公子,现在又来逼迫蒙将军,兄弟们干掉他!”有兵卒在人群中喊叫。“不错,一定要除掉他!”众将士和民众高声呐喊道。“干掉他,这个狗信使!”又是一阵吆喝,后面拥挤进来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盲目地跟着喊。

蒙恬大喝一声,全场这才安静了下来。他一手拿着宝剑,厉声地喊道:“蒙恬一日不死,就要维持军纪,民众可留下,我军士卒立刻退出,违令者斩!”

接着他又回头呼唤道:“王将军!”“末将在!”王离站出来听命。“校刀手在哪里?”蒙恬大声地问道,“军正听令!”“末将在!”头带奇兽獬冠,象征执法公正的军正躬身应声回答。“赶紧带两百名校刀手,遇着在场士卒,驱逐出场,违抗者立刻斩首!”蒙恬虽然是散发覆面,待死之身,但发号施令仍然有一股大将的威凛。在人群中的骑卒,这时就连马都不要了,都纷纷挤出人群,府外兵卒听到蒙恬下了这道严格命令,全都跨上马,一溜烟地跑了。

军正带着两百校刀手巡视各处,回报兵卒都已离开。蒙恬凄然一笑地说:“蒙恬本想奉诏自裁于扶苏公子灵前,让各位父老代表见证蒙恬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将军要是算贪生怕死,那我们都算是苟且偷生了!”人群中有人大喊,“将军不能死!”众人也随声附和道,声震府内外。“那就烦劳各位为蒙恬做个见证吧!”说完,蒙恬将军回手便要持剑自刎。这时,颜取急忙走上前,一边去阻止,一边示意要王离夺下蒙恬手中的宝剑。“御使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蒙恬问。

颜取热泪盈眶地说:“黔首爱戴将军之情令在下感动,再说,将军应顾全大局,将军一死,北边情势危矣!”

“那御使准备如何处置犯官?”蒙恬问道。

“暂且易地安置,在下这次回咸阳复命,一定会代将军向主上说情,而且请求另行派人监军。”

蒙恬垂头叹气不再言语。民众全都向颜取叩头致谢。过了数日,颜取将蒙恬移至阳周囚禁,他自己急忙回咸阳。过了几天,胡亥再次派颜取去阳周,旨命:“实赐蒙恬死!”

使者到了阳周,从狱中提出蒙恬道:“皇帝已崩驾,胡亥立为太子,如今已为二世皇帝,这些事你都知道了吗?”

这时,蒙恬才完全明白,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还获知弟弟蒙毅已死。蒙恬喟然大叹道:“我获何罪于上天,一丝过失没有而使我死去?”

接着,蒙恬又想了很长时间,他又说:“蒙恬也该死了!西起临洮,东到辽东,修长城万余里,哪能不掘断几条地脉呢?这是地母对我的怪罪!若说有罪,也许这就是我的罪过!新主二世皇帝,蒙恬死后,你的军事殿柱已倾,你和你的孽臣们能不为屋顶塌落所伤吗?”说完,蒙恬将军便吞药自杀了。 iRo7yVhmJavaFQWrwde3G4FnkFM7o7T4/DVaEtDcER/y+p0RYfDxeYlDlu/yfH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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