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1年,曾经在战国末期叱咤风云的齐、楚、燕、韩、赵、魏等关东六国,在秦国军队为期15年的征讨中全部灭亡。中原大地上持续几百年的割据混乱局面宣告结束,中国第一个统一的封建专制中央集权的国家——大秦帝国诞生了。
到此,北至长城,南到长江南岸,东至东海、黄海,西到巴蜀,尽入大秦帝国的版图。大秦帝国的缔造者秦始皇所建立的辉煌伟业,正如他自己所夸耀的那样:“德逾三皇,功盖五帝。”
可是,在秦始皇刚刚统一中国之后,在中国北部仍有许多少数民族过着闲散的游牧生活,这便是北方的匈奴和岭南地区的百越。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秦国造成了很大威胁,这些民族长期以来与秦国的关系一直是十分紧张的。而在这些北方民族中最有影响、最能打仗的要数匈奴了。
匈奴长期以来活动于南达阴山,北至贝加尔湖之间,成为北方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战国时期,居住在中国北部的匈奴,已经进入奴隶制社会。奴隶主贵族利用骑兵行动迅速的优势,经常深入中原,对以农业为主的内地各族进行袭扰和掠夺。
因此,在当时秦、赵、燕与匈奴为邻,经常会发生战争。由于各国忙于内战,各国都没有精力对付北边的匈奴人,一般对匈奴都采取守势,在北边修长城并派军队戍守。而匈奴人乘机南下,重新占领了北部边郡的许多地方,并以河南地为据点,这样势必对刚刚建立的秦王朝具有相当大的威胁力。
这种威胁力,对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铁血人物秦始皇以及整个秦帝国而言都是无法避而不见的,要想保持帝国的强大和牢固,就必须对外来的威胁力量进行打击。于是,大秦帝国对匈奴的征伐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自此,秦始皇对匈奴用兵作了两手准备,他任命蒙恬为主帅,率兵驻守上郡,长期经营北部边防,保守秦都咸阳的安全。从此,蒙恬开始了10多年的守边疆生活,他对北部的山川地形也作了深入的了解,为日后反击匈奴的行动作好了准备。
蒙恬是齐国人,他出身名将世家,他的祖父蒙骜、父亲蒙武都是秦国名将,因此,从小他就深受家庭环境的影响,自幼胸怀大志。公元前221年,蒙恬率领秦军,拿下了六国中最后一个国家,那就是齐国,实现了秦横扫六国的梦想。
蒙恬因破齐有功被拜为内史,他的弟弟蒙毅也位至上卿。蒙氏兄弟深得秦始皇的信任,蒙恬担任外事,蒙毅常为内谋,当时号称“忠信”。其他诸将都不敢与他们争宠。
秦始皇三十二年,也就是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巡视北方边境。庞大的队伍北巡行至1000多里,很快便到了燕国的故都蓟城,军队在那里休息了几日,又马不停蹄地往正东走了300余里,到了后来的河北昌黎地区之北的碣石山,在碣石山上观赏了一番山野迷人的风光。接着,便去了海边,欣赏了一回大海的波澜壮阔和海鸥展翅飞翔的景象。
后来,秦始皇一行队伍便顺着海岸往北走,走了四五十里,便到了后来的秦皇岛地区。夜幕降临之前,秦始皇命3万随从者都驻扎到海岸岩石之地,他对李斯说道:“朕想在这个地方多驻留一段时间,仔细观察一番大海,看是否能够渡过去!”
李斯回答说:“陛下一定是疲劳了,应当歇息几天,然后再做打算吧。”于是,他们便在此驻留下来。
第二天清晨,秦始皇便和丞相议定,尽量多搜集一些民间的船只,以备下海之用。于是,秦始皇立刻命令将军冯劫快速搜罗民船。结果冯劫在一天之内,竟然就搜罗到民船200只。后来,冯劫、李斯二人又定下下海的人数,然后报给秦始皇。秦始皇高兴地批了一个“准”字。
第二天,秦始皇及20多个文武朝官乘坐上了船,向东驶进,当船行20多里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西岸的岩石和小山头了,人们大吃一惊。再继续前行10多里时,突然海上狂风大作,波浪翻滚,船只也随着摇摆不定。
李斯、冯劫等人顿时感到了惊慌,于是赶忙向秦始皇进谏:不能再前行。秦始皇看到眼前的情景便立即下旨:“回程!”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之后,船终于重回了岸边,可是当清点人、物时,竟然少了七八只船,人也少了100多。秦始皇上了岸,回头看见海中大风掀起一个大水柱,有10多丈高,往岸边直扑而来,千人万马都惊叫起来,真可谓是人悲马叫。
这飓风一刮就是三天三夜,秦始皇哪里还有心情再次下海,便下诏:“不再赴海中。”正在这时,到海中求神访仙的卢生、石生等二三十个方士从琅玡台上岸,听说秦始皇在渤海巡幸,便来叩见秦始皇。
秦始皇看见卢生、石生等人便问他们:“你们一去数月,是否见过仙人呢?”
卢生赶紧跪下来回答秦始皇,他说:“陛下,臣等奉钦命入海,东行1000余里,经过百十小岛子,都没有仙人,但有人居住,他们不知道朝廷事,那些人不种五谷,但食桃、杏、梨、李……男女都活百余岁,问他们不死药事,他们却都不知道,只听得他们说,他们寿命较长是和当地的水土有关。
“后来,我们又继续向东行了1000余里,到了一个名叫捉月山的仙人岛,那个岛大约高有千丈,是仙人所居住的地方,山上还有很多岩石、古洞。因此,我们便在这个地方细细访问了10天,并且遇到了仙人的三个徒弟,他们说,他们的师傅早就已经升空而去,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后来,其中的一个徒弟,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如玉,俊美超凡,叫做‘温良’,他把我们二三十个人领到一个古洞中对我们说,他们的师父在升天时曾经说过,后一年有大秦皇帝派人来这里,其天命早就已经刻在石头上了。
“果真,我们看见了一个青石如玉细,上面刻着斗大的五个字,即‘亡秦者胡也’,臣等按原路返回,即驾舟又经一个月方从琅玡处上岸,又随附致此,特详奏于陛下!”
说完,卢生赶紧把记录在一块大帛上的“亡秦者胡也”的字样呈给秦始皇过目,秦始皇细细看过之后,半天都没有说话……卢生、石生等人一直跪了半个时辰,然后秦始皇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这时,卢生、石生等方士早就已经吓得浑身大汗淋漓,生怕丢了小命。
第二天,秦始皇单独召见了卢生和石生二人,对他们说道:“你二人去告诉同你们下海的人,如果要是将天书图录五个字说出去,我就要对他们处以磔刑,夷三族!你们即日南行,回到琅玡下海,给你们三年的时间,必须给我取回长生不老之药!”
卢生、石生听完之后,吓出了一身冷汗,便立刻慌慌张张地按照秦始皇的话,驾船入海,也不管狂风恶浪,到处去寻不死药。
不久之后,秦始皇和李斯由燕国之故城蓟地东来时,发现当年燕国为了防备匈奴、齐国等地军事入侵,修建了很多的土城和渠道,土城妨碍修驰道交通,渠道中有水,上筑堤防,不但阻行人,而且占地广。
于是,秦始皇和李斯一起商议,一声诏令,连军带民,一齐动手,破毁了原有的那些土城墙,填平掘通了那些渠道,一来可以扩大耕田面积,二来防止反逆者据为存身之地。随后,群臣聚议,为了表彰秦始皇这次巡行的丰功伟绩,便在碣石山东刻石留念,其文词曰: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成服。惠论功劳,赏多牛马,思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郛,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
事实上,雕刻这个石头的人,无非就是为了歌功颂德。然后下传到各郡县,每一个人都要认真习诵。后来,秦始皇便密传李斯,把那块“亡秦者胡也”的大帛拿给李斯看,然后问李斯:“依你所见,你看这个会不会是卢生等人伪造出来的呢?”
李斯回答道:“依臣所见,不是伪造。既伪造,怎么会知道是个‘胡’字呢?这个胡,是姓胡的胡,还是胡国的胡呢?”秦始皇又问李斯:“有胡国吗?”李斯接着回答说:“胡姓原本是出于妫姓,是舜的后裔,有个胡公满,也没封过邦国。戈、戟头上的叉子也叫胡,是说战争吗?也不是。牛的颈下、狼的颔下肉都叫胡,这能证明什么呢?再者,北边之匈奴等部落族,统称‘胡’,虽然不是国号,但也是属于部族的代称!是不是指的是他们呢?”
秦始皇听完之后瞬间便领悟说道:“一定是这个胡了!现在匈奴屡屡犯边,掳掠我方的牛羊、子女、珍宝、粮食、衣服,早已经形成了很大的祸患,只是朕还没有顾及得过来,这明明就是上天的旨意,要防备匈奴的入侵。如今朕拥有雄兵百万,不灭此胡,朕的心怎么能够安慰呢?”
这时李斯回答说:“陛下圣明,一定是这个意思了。”
于是,秦始皇便旨命冯劫、蒙毅到中央大帐中密议了一阵,最后秦始皇把手一挥道:“朕意已决,向匈奴开战!”
然后,秦始皇对众臣说:“自从我统一六国之后,边防并不安宁,南有百越,北有匈奴。现在我们的大军已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占了南方,各百越部落已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基本上都向我们投降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但我们的北部并不安宁,匈奴时常在我边境进行挑衅,生活在那里的边民根本没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来从事生产。过去我曾提议向北方发兵,打算与南方的战事同时进行,但你们中的一些人认为时机还没到,我也认为这有一定的道理。而现在我认为时机已到,应当立即着手向北方用兵,争取尽早将那里的匈奴消灭干净,现在你们也讨论一下,看看派谁去征讨匈奴最适合。”
这时,群臣开始纷纷议论,都认为这次北伐匈奴事关重大,因此各方面都应该小心翼翼,不能草草就下结论,所以,一时间没人能向秦始皇举荐合适的统帅。
这时,秦始皇笑着对群臣说:“北方的匈奴能征善战,长于骑术,工于射箭,长期以来都是靠掠夺而生存,我们不能轻视他们。因此我提议委派大将军蒙恬出任北伐军的统帅,他过去在北方打过不少漂亮的仗,和匈奴也算间接打过交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们意下如何?”
群臣听到是蒙恬将军,都很兴奋,认为在这个时候派蒙恬统帅是最稳妥的选择。
接着,秦始皇又问李斯:“你认为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李斯说:“让蒙恬统兵是英明之举,但是,臣认为对匈奴仍然要按照老祖先的那种方法,重在防守,不宜深入其腹地强攻。”
秦始皇说:“这次北伐匈奴要起两个作用,一是要给北方所有少数民族以沉重打击,二是要将河南境内的匈奴全部赶出去。”
李斯说:“匈奴赶走了还会来,这个问题要彻底解决。”
秦始皇回答说:“这个问题我是有考虑的。”
不久,秦始皇回咸阳,蒙恬便在旬月之间从故赵、燕、韩、魏、齐等地调集了30万骑兵,训练三个月之后,军旗便直指匈奴!自此,秦国讨伐匈奴的战争就拉开了序幕。
蒙恬练兵三个月,如箭在弦上,引而未发。尤其骑兵,绝不如匈奴兵士。但是蒙恬这次却精选了原七国的百战之士,可谓人人都是精英。事实上,蒙恬引而不发自有他的道理。他装出只守长城不会北征的样子,用此策而麻痹敌方,使匈奴懈于防备。
30万骑兵在长城之内,日日苦练战技,要超过匈奴兵士;又加以驱逐匈奴的保国、保民的大义鞭策,士气便旺盛起来。
秦始皇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214年二月,蒙恬接到秦始皇两次督旨,皆回奏“陛下宜待,非不开战,开战必大胜方可,臣待去北方侦探之人,抑天寒甚切,于我不利”。因为秦始皇完全信任他,因此,便不再催促他。
三十三年三月底,匈奴单于头曼的太子冒顿率10万骑兵,号称30万,绕道阴山背后,南趋九原,趁黄河封冻,一举渡河成功,直奔长城。蒙恬多年未战,他能胜得了这些天之骄子吗?
匈奴10万大军分成五路,左贤王一路,右贤王一路,左谷鹿王一路,右谷鹿王一路,冒顿太子是当中的一路,每路2万骑兵。骑兵过处,黄沙践成细粉,衰草变为碎末。
在一片人叫马嘶声中,自黄河南岸驰驱南来300余里的匈奴兵,离长城还有10多里了,冒顿下令:“安营!”于是众多骑兵都收住马,黄尘向东方慢慢散去。
驮粮草的骆驼队如大墙一样,一墙一墙地开过来。由于是急行军,骆驼的头部全被银霜罩住。接着,一队又一队的骆驼跪伏下去,匈奴士兵急急卸下粮草,扯起帐篷,派出侦探骑兵。
年近30岁的冒顿,生得赤红色的脸颊、细眼、浓眉、鼻端口正,身体健壮,身上披着一件紫貂裘,内罩黄金甲,手按剑把,坐于大帐中央。帐中聚了七八十员匈奴的将军,等候冒顿的调遣。帐外吹了三阵号角,军营中肃静起来。
冒顿说道:“蒙恬在长城上带军有年,我军和他多次接触,皆未胜他。此次,听说他聚兵30万,谎言也,有众不过10万。秦始皇忙于修宫殿、陵墓,征役200万,他还有这么多军队吗?南人不惯骑战、野战,虽也是骑兵,三人不抵我一人。但是用兵要以智胜。我们先派1万军,明日冲入长城,试试他的力量,大军做接应,打他一个夹棍战,只要胜了他第一阵,以后便好办了。”
众将应声回答道:“太子之策甚是,先试他一阵,便于再次量力而毁灭之!”
冒顿于是命令右贤王明日领骑兵1万,须一举冲入长城,歼灭秦国的守备之军。
蒙恬早已探得冒顿风尘仆仆地来了,但他按兵未动。他对冯劫道:“匈奴屡次侵入长城,已成惯技。此次他军队到时,我只按兵不动,他急切要战,必先犯我。我军在杀虎口东西分伏军4万,待他冲入后,围击之!大将军带4万军伏于长城缺口两旁,痛击其救应军,吾自后带大军往北,克其先入长城军后,速向北推进!”
冯劫大将军说:“好啊!”
匈奴将军右贤王年方20岁,虽长得细皮嫩肉,可力能举牛,武艺非凡,13岁起便驰骋疆场,建功颇多。那日清晨,他提着长矛,穿戴好盔甲,骑着千里铁青雪花驹,带1万匈奴骑兵,一齐叫着“杀”,攻入了长城!
右贤王1万军马急驰了20多里,也没见着秦军,“是不是有埋伏?”右贤王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万骑雷动,怎好制止。又前行了10里,他才下令,把1万军止住,止住后,战马悲鸣起来,大事不好了!战马的预感比人要来得快。铁骑大苦战开始了!
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匈奴军的战马都就地打起旋转来。秦国骑兵黑色的军旗已经冲入匈奴军的阵中,鬼跳八方,神惊四道。右贤王纵马杀入秦军之中,一起手就将三个骑士挑落下马,两军遇,刀矛交叉,放出十里方圆内的银色光辉;战马如鼠窜猫跳,群影绰约,左旋,右转,前跃,后退。
秦军西路2万骑兵的带军将军由无前,乃秦相由余之后代,也正年方二十,官裨将军,最为秦始皇所爱惜。由无前,虎面重颐,粗壮雄悍,使一杆沉重的大长戈,浑身扣着铜甲,骑着黑色长鬃马,直入匈奴军中,一连挑翻10多个匈奴将士,匈奴骑兵大骇让道。他直冲到右贤王的军旗前,使右贤王吃了一惊。
秦军4万骑兵排山倒海般冲过来,形成一个两头窄、当中宽的包围圈,把1万匈奴骑兵夹在当中,穿乱搅挠地轰杀、夹杀、围杀、绕杀、拼杀。10里之内,天摇地动,狐兔出巢。
弓鸣阵阵,似隐雷挤到山坡,发出嗡嗡哼哼的声音;第一阵弓鸣过后,伤亡的人就如厨娘往锅中倒饺子,纷纷地扑下战马。
右贤王掣着长矛,和由无前将军相遇了,两个人于乱军之中交手,矛戈飞扬,带着一簇簇冷风踅转,使双方将士不得不给他二人让出场地,由他们二人尽兴厮杀。长矛、长戈,散成一团团的霞光,攒银照紫,闪忽在万目之前,足足斗有70余合,分不出强弱。
大将军冯劫的4万人马,埋伏在和右贤王遭遇人马之北20里。右贤王的人马向南过去后,冯劫密传军令,东、西两支人马都悄悄地从山谷、密林间开出,横扎在杀虎口中间地带,4万人马分八横陈,间隔20丈,矛在肩上,马在坐下。
后来,南方战场尘土飞扬,探子来报:“我军已和右贤王军遭遇,战事甚急!”冯劫听了点点头,手挽缰绳,再不言语。右贤王走后的一个时辰,冒顿下令他的9万人马向南开进,均不得出声,9万骑兵也都是悄悄地走,他的目的也是偷袭秦军后背。
还有10多里地,就到杀虎口。冒顿行至中途,便遥遥望见南方尘烟滚滚,并隐隐听见鼓声激越奔流。他知道,右贤王一定是和秦军进入了决战。于是便下令,9万人马加快步伐,但仍然不得出声。
可是前方军刚到杀虎口大缺口处,前军探马纷纷来报:“前方有秦军大阵,约四五万人马!”
冒顿带领一干彪兵悍将,旗帜飘摇地到军前来看。只见旌旗如林,兵列如岭,却是一声不响。冒顿派出左贤王,带8个飞骑兵到秦阵前火线侦察。30多岁的左贤王,圆脸,虎腮,金刚一般。骑枣骝驹,手持两条短矛,如闪电一晃,带8个飞骑离队而去。
左贤王等9个勇士在两军之间跑了两个来回,最后直冲秦军阵门。秦军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却见门旗一闪,也飞出9个勇士,直向左贤王等9人冲去。9匹黑马,飞纵如斑豹捉糜,一纵一丈多远,马肚皮离地不过二尺高下。
秦军的头将,名世豪俊,官裨将军,30余岁,魁伟,俊丽,一身金盔金甲,手持开山斧。双方18将士,如两支硬箭,碰撞在一起,发出喊声。18条军刃如飞梭穿乱,舞蛇盘旋。
左贤王战世豪俊,世豪俊力大无穷,七八斧过后,震得左贤王的两个虎口发麻。已有两个匈奴人落下马去,也有两个秦国将士落下马去。
左贤王10多个回合战不过世豪俊,跃马先走。还有6个匈奴将士,也都拨马跳出圈子,有4个匈奴将士在马身上探下身去,两个人架一个,把两个匈奴的战亡者架走。后边的两个匈奴将士做护卫,6匹马飞向北方阵门。
左贤王并不甘失败,他回马20余丈,拈弓搭箭,向世豪俊射来,世豪俊一提马,箭中马顶门,那马带箭还往前飞纵。世豪俊早已取下小铜矛用力投过去,正中匈奴后边两个护卫骑士当中的一个,插入其后心栽下了马。
当世豪俊再取第二支小铜矛时,左贤王又一箭射中了世豪俊铜盔顶,“呛”的一声,箭向世豪俊后方落去。左贤王带回马,一共6人回到冒顿的马前。世豪俊是7个人回到冯劫的大旗下。
匈奴人死了三人,秦军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各自抬回去了。没有响鼓,没有鸣锣,就那么在14万军前,各逞威能,试探地一斗!两军之间空出的200余步,登时又如魔宫一样摆放在14万人前。
冒顿瞧不起秦军将士,一定要较量一下,他很自负,没有和任何将士商议。他向全军下令,他带着长矛嘶叫:“全军冲锋,嗬嗬……”他自己纵马先冲上去。后面的将士,先是“嗬嗬……”声,其后便如数千崖瀑布坠下的声音了。
匈奴人冲锋也喊“杀”,但出音不是杀字,是匈奴语“嗬嗬……”9万人马,除了押送粮草的将士还在老营驻扎外,所有的匈奴兵分成18队向冯劫的阵地如大浪一般澎湃汹涌地卷了过去。
冯劫令将士们不要轻举妄动,当匈奴兵冲到距离自己三四十步时,秦军阵上,万箭齐发。冲在前面的匈奴兵像风刮树叶一般纷纷落下马去。冒顿太子的马被射中两次,换了两次马,依然下令:“给我包围秦军!”
可是秦军如圆扇形展开一点也不慌乱,双方进行了你死我活的苦战。冒顿太子冲入秦军中央,左右有百员悍将为辅,所到之处,秦军将士忽忽地后退。但是世豪俊抡动开山斧又冲了上来,带着风声,和左右将校抵住了冒顿中军一伙儿。
冒顿太子挺着长戈,专战世豪俊,世豪俊接住,两个人如厉雷骇电般狂战,直斗了80回合,未见高下。忽然,40多岁的秦国百战练将、大将军冯劫带百员彪豹之中军将领杀到。冯劫脸如重枣,身躯伟悍,手使长戈,连挑七八十匈奴将士落马,他的坐骑都被人血染成了红色。
他趁世豪俊和冒顿决斗之际,拉开铜胎铁把弓,搭上长羽雕领箭,一箭射去,正中冒顿的左肩,冒顿仰身落马。世豪俊挥动开山大斧,一斧劈中马头,那马又跑了数丈,倒地而毙。
冒顿早被匈奴将士架走。接着,匈奴军如云垒一样来围攻冯劫,秦军亦如堵墙一般挡住。冒顿受了箭伤之后,被一大堆的匈奴军护住,随军医生忙给他拔箭、敷药、包扎。
包扎好以后,他又带伤指挥匈奴军包围秦军,两军尸横遍野,伤亡惨重。冒顿中箭之事很快在匈奴军中传开,人心摇动。这叫冯劫射一箭,胜过五万兵!
忽然左贤王杀得如血人一般冲到太子冒顿马前,先问了伤势,尔后道:“太子,秦军在南边战场上必然得手,恐他还有援军冲过来。不如且退到百里之北安营,度势再战!”
冒顿道:“秦军只是这些,战到黑夜,便毁伤殆尽了!发我命令,再次冲锋。”
“嗬嗬……”弯刀如雪,短矛似柴,匈奴军从四面八方再次向秦军冲过来,冯劫一方局势顿显不妙。但是战场上的秦军,大多是从扫平六国的军中调来的精兵强将。
他们明知主帅蒙恬之军不久就到,为此奋勇苦战,无一退后者,每一次包围、冲突,都使匈奴军付出更大的代价。然而,4万人已去其一了。战场上尘沙翻滚,山裂水涨,鼓破旗折,伏尸枕藉。
在南边战场上,已进行了约三个时辰的战斗。秦军以4万对1万,就算匈奴军都是精英也无取胜之理,哪里还敢做烧杀抢掠、“香车美女”满载而归的美梦。
匈奴军也想向北突围,但是蒙恬指挥8万军队先拦住了北方,使匈奴军无一幸逃者。战到午后,匈奴军还剩下不足2000人。蒙恬指挥8万伏兵齐上,全歼了匈奴军。
右贤王和由无前战到200余回合时就想突围逃跑,可是被由无前等秦将缠住。待右贤王的将佐被全歼时,右贤王终于跳马飞出数丈,由无前正要用箭射他,这位勇悍的右贤王用矛头戳断自己的咽喉,坠马亡身。这叫风扫流云,一过而净。
蒙恬下令后备给养军打扫战场,收拾所得甲仗、马匹,计点伤亡。人死得太多了,没法儿掩埋,都抬向杀虎口的深沟中,分开秦军、匈奴军。匈奴军不管将还是兵,一律放在崖上盖住。
秦军阵亡将士待验明身份,登记入册后再行安葬。死马都变成锅中物,活马是宝贝,从山林里、村庄里、荒原里都找回来,让它们驮上秦军将士,再上战场。
太阳就要下山了,天气阴冷起来。前些日子,黄河北下大雪,而过了黄河,雪就渐渐小了,到杀虎口地区,也就没有雪了。虽然没有雪,北方吹来的冷气也让人感到冷得难受。天一冷,所有战亡人的死尸都冻僵了,一眼望去,使人痛心不已。
蒙恬大将军、30万骑兵的统帅,就在这太阳欲落未落的时候,向他的20多万军将下令:“冲出杀虎口,全歼包围冯大将军之匈奴军全部!”在这之前,他连连接到冯劫和冒顿战场情况的飞报,他知道,冯大将军快抵挡不住了。
20多万英勇将士分成八队,敲着激越的鼓点,举着猎猎的旌旗向北冲进。在杀虎口包围匈奴军的秦军,已奉命休整。20多万生力军,跃跃欲试,把矛杆伸得长长的,把战马喂得饱饱的。蒙恬在驱军之前,已下令给养军打扫战场之后,继续向北,不误供应。
包围右贤王之部的秦军,要护持给养以行,再后边,还有推车、担筐的土军、百姓,这仗不是几天可以完的,也不是近期可以完的。蒙恬早就向全军密令:“冲过黄河,夺回九原地区,绕向阴山背后,赶匈奴于化外去!”
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去的时候,杀虎口以南尘土遮天蔽日,鼓声震耳欲聋,连大地也被震得抖动起来。冯劫大喜,连叫:“我大军已到,突围!”于是四面包围圈中的秦军将士又向匈奴军猛冲,一时间,又战得天昏地暗!
蒙恬所统领的20多万骑兵,如同满天翻滚的惊雷,追随号令,鼓动乾坤般压了过来。十里方圆内,征衣如一片黑海,翻腾喷射,趁着飓风撞沉了万层海边的巨岩!
冒顿与左贤王正在商议退兵之际,隐隐听到南方鼓响,接着便见南方天空上出现了漫漫尘土。接着,几千只寒鸦,呱呱叫着,从南往北,顺低空飞来,这明明是秦国的大队军马杀到,因为如果是右贤王回来,定有飞骑先来报信。
接着,秦国四面被围的军将发起了困虎出笼般地突围。尤其是秦国裨将世豪俊,他已经辗转苦斗了一天,十几出,十几进,但是自始至终都毫不懈怠。
这一次突围,他最先冲出阵外,赶杀匈奴将军,如鹰鹘之入雀阵,一时之间,雀儿啾啾地叫着,分头而去。太子冒顿急忙下令:“稳退,北去,不要冲动我方老营!”此令下达之后,六七万匈奴军如春冰之解,板块陆离,漂洋东去。
秦兵20多万,如春日吹沙的黑风,遮云蔽日地来到了,有的队伍中举起了熊熊的火把,分明是早准备好了夜战。1万,2万,3万,4万,5万。当说到5万时,匈奴人的马头都已朝北了。
冒顿的中军,最先逃走,在离老营的20多里,一冲就到,给养军被自家的人冲翻了,只好一齐上马跟着跑,也有1万多尸体扔在了杀虎口,秦军大败了匈奴军。而就在冒顿浴血奋战之时,其父单于头曼却正在草原上打猎,根本不考虑匈奴将士的生死存亡。
蒙恬使用接力战法,彻底击败了冒顿太子的10万大军。之后秦军铺天盖地地向北追击。一日半后,冒顿只带1万多残骑跑过冰封的黄河,逃命去了。
蒙恬击死、击伤、击降五六万匈奴军之后,不作休歇,也直渡黄河,轰轰烈烈地率20多万军队扎到九原之北阴山脚下。后方的给养供应军也陆续赶到,蒙恬命令运送给养的10多万将士、百姓也要随军渡过黄河,准备再次北进。
可是单于头曼也并不是个愚主,他虽晚到战场半个月,但他于路上又召集了许多部落人马。为此匈奴军后部由六七万人扩大到15万人,连带冒顿带回的残兵败将,又有十六七万将士了。
这样,匈奴军威又为之重新振作起来。冒顿逃归,见了单于头曼,父子两个没有什么可说的。冒顿打败了,应该治罪;但是父亲来晚了,也不能不引咎!
匈奴的将领们公议:“各自罢休,提兵再战,报复前仇!”于是单于头曼带领16万多骑兵扎在九原之东,距离蒙恬的营地40余里。但是这次,他不敢像冒顿那样冒进了,只是先对峙着。包括右贤王在内的将士共有7万多人阵亡,单于头曼开祭、哀悼、抚恤。
蒙恬见单于头曼不再进犯,只是扎营守寨,以备久战,也不先犯他。时令已是秦始皇三十三年四月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蒙恬深恐匈奴军在阴山之中有大军埋伏,便天天出老营到阴山山谷中视察地形。
一天夜里,月儿高高地挂在头顶,群山起伏,犹如横陈竖卧而酣睡的一些巨人。蒙恬这一日带100个亲兵、亲将早出晚归。共工近也在其内。他们走到一座小山头下,看见那座小山虽不高,却拔地而起,四面是悬崖,只有一条路可上。
蒙恬等人把马都拴在小山下的榆林中,爬上那座小山赏月。蒙恬坐在小山顶一块大石头上说:“此山虽小,却这样孤险秀丽,本将军坐的这块石头,也不亚于泰山之石呢!”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小山下有马嘶声音。蒙恬等人先前还以为是老营来了接应军队。后来发现,原来是有1000多匈奴军把小山严严地围住。蒙恬等人顿时魂飞天外,不知所措。
匈奴军飞骑兵1000多人,收了蒙恬等人的100匹战马,形成了一个圈子阵,死死地困住了这座宝贝小山!蒙恬大将军被人困住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将士们也都惊呆了。
这时有位将领说:“大将军勿忧,我们只要把住唯一一条路的出口,他们上不来,冯大将军定会派人来。如果他们射箭,我们就藏在岩石后面。”
蒙恬又说道:“我和冯大将军议下,子时不回,他派人来接我,如今时辰已到。如果他们还有后继骑兵,那就坏了。”
说着,1000多匈奴骑兵开始向小山顶上放箭,蒙恬等人忙躲在岩石后面。山虽小,也有几百步远,箭虽快,却达不到目标。匈奴兵很机警,他们一声儿也不喊,连马也不叫唤。
后来,匈奴兵都悄悄地找路,但只有山南一条嵯嵯峨峨的路,其他处尽是断崖。一条小路,是砍柴的人踩的,他们年年到这个小山顶上祭祖、祭天。
射完了箭,匈奴兵像一串蚂蚁似的从小路爬上来,都举着弯刀,弯刀在月色的照映下,放出银光。共工近带领几人到了山头的顶端,把住两块高大岩石中间的一隙空子,就像是一个门口儿,为此,共工近叫它“石口”。顶头的一个匈奴兵“嘘啾”了几声,又喊话:“下来,不下来就放火烧山了!”
匈奴兵说的是匈奴语,共工近听着一句也弄不清是什么意思。匈奴兵又喊了几声,共工近扯开他那天下第一粗嗓子叫道:“我要请你吃大馒头呢,一个200斤沉!”
说完他举起一块大石头扔下去。那块石头滚了下去,一下子砸倒一串子三四个人,他们都趴到小路上不做声了。后面的匈奴人不等共工近再扔石头,都跑到了石口外,第一个人伸出弯刀刺去,正攮到共工近的胸脯子上,但没刺进去,那个匈奴人吃了一惊,共工近顺手一剑就把他给劈开了,他往后一倒,把第二个人也砸倒了。
那条小路,只能容一个人往上走,是在断崖上人工劈出来的一个石夹缝子,石夹缝子两沿儿都有秦军埋伏着。就说走一个人吧,还像上碾轱辘一般,陡得吓人。
匈奴兵伤了3个,死了1个,后面的人也都叫了起来。此时石口上换了个人,共工近躲了起来。前头的匈奴军叫:“射箭!”后边的一个匈奴军拈弓就是一箭,正对准秦兵面门,箭却落在了地上。
其实,是故意让他射的,却射不进去!射箭的匈奴军大骂:“什么狗娘养的,为何射不进去?我看得分明呀!”
又一个匈奴军道:“我们是月亏缺则退兵,月壮满则攻战,这么好的月光,能射错吗?”
就在说话之间,共工近带精兵一人仗一把剑杀了下来!匈奴军和他们接仗。两个人都运足内功,你用刀砍他不入,他杀你只在一闪忽间。他们连连劈倒了5个匈奴军,后边的匈奴军退下小山石夹缝。共工近在黑影中隐住身子,匈奴军再不敢靠近,但也不退,这就很危险了。
蒙恬怕匈奴军万一从旁处爬上来,便叫百十人伏在小山四周岩石后,下令:“若上来,便早早地挑他下去,等待救应。”
但是他很着急,在岩石平板上来回走,他想:“如若救应找不着我们,只能跳断崖尽节了。”他不住地仰头看月色,计算也到了丑时了。幸亏两个护卫兵士守石夹缝守得住,否则,匈奴军人顶人地也早攻上来了。
果然,匈奴又攻了两次石夹缝,都没得手,又死了几个人。后来他们不攻了,在山下放起大火来,把草木引燃,飞烟冲空而起。他们一放火,蒙恬一喜一忧。一喜者,自方救应军看见烟火,必来;一忧者,匈奴军看见烟火,也会来。
果然,火起时间不长,冯劫统领3000骑兵从谷外杀到小山下,横击匈奴军,匈奴军退去,蒙恬等人下了小山和冯劫会合。冯劫道:“大将军子时不回,我知有大事,故统3000众来巡山,但找不着,看见烟火,我离此只有几里远近了,所以及时杀到。”
蒙恬说了受困经过,尔后道:“此难,我之轻忽罪也。幸亏护卫共工近守住石口、夹缝,才得坚持了一个时辰!”
正说间,大队匈奴骑兵也杀到。蒙恬不令一人接仗,只是悄悄退走。匈奴却勒住马观望多时,深恐山谷之中有埋伏,不去追赶。后来他们知道了困住的人是蒙恬时,急得单于头曼满头大汗,连称“可惜”。冒顿用弯刀砍倒一片冻柳,大叫:“天不佑我!”
蒙恬回营休息了一日,重赏了共工近。共工近,因为人生得又高又粗又丑,像一只大癞蛤蟆,双肩拱着像翅膀一般,人们都瞧不起他。但自小山一战,人们传开他“刀枪不入”,再走到营中,人们侧目以视了。也有的小卒问他:“总是刀枪不入吗?”
共工近回答说:“什么时候也一样。”但他那是说谎,有些大将知道后说:“他不运足内功时,和平常人一样。”
蒙恬在回营的当夜便派出3万骑兵直向西开去,同时又和冯劫议好,调整了自己一方运粮的道路。
蒙恬的3万人马向西,匈奴侦探报给了头曼,头曼听了问诸将:“他两三万人马为何向西?”
大家议了一阵儿,都说:“他防我从阴山背后来袭他,故弄玄虚耳!”
太子冒顿道:“他的军队人数不到26万了,再去掉给养军,也只有20万多一点儿,这样便和我兵力相差不多;又去了二三万,和我相等了,何不进行野地一战?”
左谷鹿王道:“蒙恬的给养军从黄河冰上来,大大方方的,似无恐惧。我何不倾营而出,抢他粮草以继我,尔后背水列阵和他一战?”
头曼点头大笑道:“这个计谋好啊。”
事不宜迟,次日天刚亮,头曼亲带14万大军,直向黄河方向扑去抢粮,实际是断绝蒙恬之军的粮道。头曼老营只剩二三万人,但是旗帜不减,好似还扎以重兵。
头曼的大军如蚂蚁求雨一样,黑压压地压向黄河北滩,10里多地,如群鸦落树,一哄而到!此时,蒙恬的给养军正运来大批的粮食,连车带马摆在黄河滩上10多里地长。
给养军、百姓在望见骑兵踏起的尘埃时,都早已顺黄河北岸向西逃去,故意将千石之米扔给了匈奴军。人家扔了,咱们就抢呗!什么抢,那是拿,好似从自家囤里往瓮里撮米一样,没人敢挡。
可惜,东西是不少,都让人家把美好的拿走了。瘦马、残驴、破车、漏袋。袋子是不少,用粗麻布缝的,打开一袋,里边装的是沙土,又打开一袋,里边装的是树叶,又打开一袋,里边装的是马粪。
没有一个袋子装的是粮食,这一当上得可不小,整个黄河滩上尽是这些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再说,也没有秦军运粮了,黄河冰上,空无一人,运这些破烂的秦军、百姓也都跑光了。
这分明就是那个蒙恬大将军使的心计。心眼儿这玩意儿使多了可不好呀,但是这一次匈奴军慌乱起来,单于头曼大怒,下令道:“杀过黄河,直取咸阳!”
左贤王道:“单于,我们的给养还在老营,杀过黄河,蒙恬之军尾随,我军即不战死,也会饿死,望单于三思之!”
太子冒顿带着个伤口,只是参军,不拿兵器,向头曼道:“单于,蒙恬一定去袭我老营,若不快快回军,粮草、营帐即为他有了。早晨王儿说不可轻进,单于不信。”
单于头曼道:“你早晨抱住我的大腿,我不就不来了吗?你也是个马后炮!”
冒顿不敢再做声儿。左贤王直劝单于头曼回军,头曼才下令道:“不回老营,他去抢我粮草,他营中也空,冲他的老营!”
他这次的决策也许是对的,于是10万多呼雷豹又折回北方,向九原城那面扑过去。九原城原来是晋国治下的城,后来被匈奴夺去,彻底拆毁,只是一些秃墙茬子,没有城了,蒙恬的大营就安在那个地区。
蒙恬得知头曼几乎倾营而出之后,心中大喜。他知道头曼动此重兵之策有二:一是可抢秦军的粮草,断秦军的粮道。二是诱蒙恬之军出战,在黄河滩上宽阔处消灭秦军,至少,黄河南不来救应军。可是,秦军的粮道,接到蒙恬命令后,改成向西绕行,不走旧道了。所谓残筐破篓盛沙子、盛马粪的那些运粮人,全是秦军和百姓的伪装,正要勾引头曼只见利而不见害。
蒙恬自己持10多万军守在老营,冯劫持10多万军直抢头曼的老营。冯劫大军一到头曼的老营,几乎是兵不血刃。匈奴兵大多从营中飞腾而出,集合在一起,又重新来攻自家的营。
可是人心不齐,又知道单于头曼已中敌方之计,攻了几次,全被秦军横扫而散,大多都去追头曼之军了。偌大个家底儿,不大一会儿就送给人家姓秦的了。3000峰骆驼,5000辆跨蝼蛄车儿,5000石炒米,肉、奶、茶、肠、酪、酒……都为秦军所有了。
冯劫得计之后,立刻命令守粮军把所得给养归在中营守护。又命全军备战,以待西击,会合蒙恬之军,对头曼的10万骑兵打“夹馅儿”!
雷崩电掣遮不住,打到海滨无去处!头曼的10万骑兵分成10路,敲击着大地,仰望着天空,人都伏在马鞍上,哧溜哧溜地冲过来。喊声如华山裂顶,如千万钧石块从空中坠下,形成了斗大的冰雹,摧毁了平原上的房屋、树木……
蒙恬在冯劫之军走后不多时即得军报:“冯大将军全占敌营,敌之残部逃遁。”蒙恬又命来报人速回冯劫之军去传命:“待机合歼,察敌方力乏,从背后袭之!”冯劫得命令后,又派飞骑报蒙恬:“待大将军入战一个时辰后,吾即全部卷上,合而围歼之!”
于是蒙恬带领8万人马出营列阵,等待头曼之军的到来,他料到:“头曼一怒之下,必来攻我。若不攻我,也去夺我老营,不论攻哪,我已占优势,必定合围以歼他全部骑兵!”
蒙恬这一次不是待机而战了。他一望见匈奴军卷起的黑黑尘土,便下令:“冲击!”秦国的8万骑兵,一齐纵马向南冲过来。
秦国骑兵和匈奴骑兵对卷而来,犹如两株千丈高的古松树,都被神仙使用车轮大斧同时伐倒,惊天的一声,对头砸在一起,支架悬空,怎能一时分出谁长谁短?
双方的战鼓早就鸣了起来,兵士们趁着那如雷的威势,扬威奋武,精神倍长。
秦国大将军蒙恬亦如匈奴军之主帅,每战必亲自杀敌。他头顶錾金盔,身披方块铜甲,坐上黑光千里驹,手持双矛,领着他的中军将士700,直冲匈奴军的中军。不论将还是卒,逢着蒙恬,统统落马,人们都称他是“马前无三合之将”,这可能有些夸张了,但是他的大勇,却是超古冠今的。
单于头曼看到蒙恬中军的大旗直往自己的中军卷入,便也举着弯刀,带队直冲蒙恬的中军。他的左、右翼军,便是左谷鹿王、右谷鹿王的两队善战的骑兵。
左、右谷鹿王看见单于直冲蒙恬之中军,便也挥两翼骑兵,当先冲入蒙恬的围子手队。但见千人旋转,万人喊杀,蒙恬的围子手被击得纷纷落马,战场上形成了10里直径的大鼎油烹羹翻之形势,每人的双眼都布满了血丝,每人的面上都刷了一层黄泥。
左谷鹿王英勇无敌,手使双铤,先冲到蒙恬的马前,蒙恬狂吼一声,展开双戟,和左谷鹿王两个石碾交撞在一起,矛、铤交击的声音,震得亲将、亲兵都倒退了三尺,一片片火珠儿飞迸。两匹马都是训练过的龙马,只要一有机会,就狂嘶一声,伸出脖子,狠狠地咬对方一口。
蒙恬和左谷鹿王狂战了30回合,不分胜负,双方的亲兵、亲将都瞄准了对方,以防冷箭,以防偷袭,有一方动者,另一方随即对战。围子之外,层层兵将激战得更苦了……
由于蒙恬冲锋如飓风摧林一般快,已把他的中军一丈五尺高的大黑坐纛旗闪在了围子外面。坐纛旗者,是全军得以知晓主将在何方、何地的标志,如果这杆旗倒了,全军失去指挥,登时纷乱。
这杆大旗,三人在马上换手,五人保护,不是百战的将士,不能执旗和护旗。除此八人之外,尚有一百护旗队,驰骋战场时,不许有一人离开队伍。旗后便是鼓车,亦相随而战,亦冲亦退。
匈奴军中的右谷鹿王,小团脸,两撇小黑胡子,黑眉乌目,30多岁。人称他能冲入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他果然十分凶猛,冲到蒙恬军中,便使长矛连将10多个秦军将士挑落下马,一直冲到蒙恬坐纛旗下,长矛打花儿一转,一个护旗的秦军被他洞穿肚腹,落下马去。
又有一个护旗的秦军,一长矛过去,捅在右谷鹿王的白毛斗篷上,斗篷刷地粘在矛尖上。右谷鹿王回手一矛刺中那个秦军的左腿,那秦军当即滚下马去。
这样,护旗队便出了一个空子,右谷鹿王挤马跳到旗下,一矛戳到执旗秦军的面门上,那秦军连人带旗都掉下马去。另一个执旗秦军从马身上斜探下身子,又把大旗拾起,高高举起,马也转了三转。护旗队冲上来了,但全部被右谷鹿王的左右辅弼挡住。
右谷鹿王扔了长矛,双手抓住执旗秦军的后背,大喝一声,生擒过去。情急之中那个执旗秦军把大旗一扔,被最后一个执旗秦军接住。右谷鹿王把擒到手的秦军扔到五尺之外,那人落在地上摔昏了过去。
随即,右谷鹿王跳下马去,拔出铜剑,向最后一个执旗秦军直冲过去。最后一个执旗秦军30多岁,瓜子脸,浓眉秀目,穿着一身黄金甲。此人姓范,名叫范杞梁,先是杞国人,后是魏国人,便是后世传说甚久的孟姜女的丈夫。
范杞梁见右谷鹿王拔剑冲来,忙一手执旗,一手拔出短刀。但是右谷鹿王其势如彪,早伸出闪电般的一剑刺中范杞梁的肚腹。范杞梁虽然受剑,却不慌忙,随即把旗杆伸出,故意叫右谷鹿王抓住。
右谷鹿王伸手一把抓住旗杆,正得意时,早被范杞梁一刀扎入左目,刀尖透过头颅两寸多,他大叫一声,倒地身亡。
范杞梁击毙右谷鹿王后,“嘻嘻”一笑,双手举着大旗,纵马数丈,尔后肚腹上鲜血如注,顷刻之间也一命归西。
蒙恬中军的护旗队看见范杞梁如此神勇枭战而亡,便都奋起杀敌,把右谷鹿王的亲兵、亲将一一击退。依然是三人执旗,五人护旗,大旗又飘扬于军中,其他部伍的秦军也冲上护旗,使得匈奴军再也不能冲到旗下了。
蒙恬和左谷鹿王战到70余回合,那左谷鹿王勇悍异常,分不出雌雄。左谷鹿王的兵器短,利于近战,缠绕蒙恬之左右,分拆不开。又战了一回合,蒙恬心生一计,一回左手的矛左谷鹿王双铤齐下,“当”的一声,把蒙恬左手的矛砸离了手,落在地下。
蒙恬一个凤凰展翅,右手的矛如闪电般地刺中了左谷鹿王的马鼻子,那马“嗷”的一声惨叫,仰头立了起来,左谷鹿王的身子趴在马脖子上,双铤仰头朝上抱在怀中。
蒙恬趁势一矛,正好击中了左谷鹿王的后脑骨,左谷鹿王没有戴盔,只戴了一顶貂鼠皮斗篷,便觉脑子嗡的一声儿,在马上随着马打起转转来。
蒙恬纵马而过,张手一抓,便活擒左谷鹿王于马鞍前,扑通扔在地下,被10个秦军五花大绑起来,直到这时左谷鹿王还没醒过来。
匈奴骑兵见左谷鹿王被人活擒,试了几次冲上来夺人。蒙恬中军的将士受着蒙恬30万大军神勇精神的鼓舞,如铜墙铁壁一样挡住匈奴军,双方当即展开你死我活的大厮杀。
蒙恬活擒左谷鹿王之后,又舞动双矛,如游龙盘彩般朝匈奴中军之前部杀来。他是专一来寻单于头曼的,他把单于头曼中军的大旗冲退30余丈,匈奴军将的“嗬嗬”声,如一天猛烈的冰雹落在方圆数顷的大铜板上。而蒙恬的中军大旗又随在蒙恬之后,左顾右盼,血战汪洋,无涯无际。
单于头曼留在老营的那两三万给养军,争先恐后地驱到黄河滩上,但是单于头曼之军已经奔向了西北,他们又呼呼地顺着行军踩出的沙路往西北赶。
三月的那场大雪,早已被风吹光、被日头晒化,只有一片又一片的残雪,马迹踏过,十分明显。他们并没有费大事,终于见到了单于头曼与敌苦战的大战场。这两三万人当然不是弱汉子营,他们一经合拢在一起,刀刀割草,矛矛中伤,跟其他匈奴军亦旗鼓相当。
有这两三万人马加入匈奴之军,蒙恬的骑兵便是以寡敌众了,苦战几大回合后,有许多秦军骑兵被匈奴军围住。正在此时,秦国冯劫大将军所率的那10万骑兵,从东方如黄河决堤之水冲过来。
冯劫之军分成8个大队,800个小横队,形成栲栳圈形向匈奴军包抄上来。一推,便把匈奴军推出二里多远。遍地都是死人、死马、伤人、伤马;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因为没有受伤,集成一群又一群,像耗子一样乱呼乱窜,往往把战阵冲开,把骑兵队伍挡住。
太子冒顿伤势渐好些,便单手提刀,加入战斗。他见情势危急,向单于头曼道:“单于,我军给养已被秦军抢掠殆尽,何不退向东北,还可带走一些。路上支用!”
单于头曼道:“你不要多言,事已至此,一定要和蒙恬拼个你死我活,尔后东走,把我营中的粮草,放火烧毁,不为秦军所得!”
头曼说完,命16个擒龙捉虎之将头前开路,他带队直进殿后,直冲蒙恬中军,并扬言:“有取蒙恬之首级者,封为单于之副,富贵与单于共之!”冒顿太子心知无力回天,像单于头曼如此战法,将重蹈杀虎口的覆辙,于是,他指挥部下的七八千骑兵往东北冲杀,意欲开路突围。
蒙恬带军正由西推卷而来,戈、矛、戟、刀、叉、斧,七叉八叉地呼呼地卷动。秦军很快便占了优势,匈奴军一堵又一堵地向北、向东败退下去。此时,天黑了,雪纷纷扬扬的,像漫天翻卷的鹅毛一样飞舞下来,几十万骑士眨眼之间都变成了白马白甲。
幸亏太子冒顿指挥得宜,给他父亲开了一条逃生之路,头曼被一群匈奴将士保护着,急急地向群山深处逃去。秦国大军乘胜追击,兵分十路,包抄而上。
雪雾氤氲中,冒顿冲在最头前,秦军拦截皆被他指挥击退、冲开。他回首看着西方,喟然叹道:“河南之地,从今不为我匈奴所有了,然而我若生还,必定早晚取回之!”
他身旁的诸将还要冲进他们的老营烧粮草,冒顿道:“千万不可!我军若冲进营去,秦军必定放火先烧之!我为此耽延时间,就回不得北方了,天若不灭我,使我们所剩之部回得北方故土!”在冒顿的指挥下,败退的匈奴军分成两翼,从他们的老营分流过去。
当头曼退到老营之西时,也要冲进他的老营烧粮草,左贤王纵马挡住头曼道:“单于,若不是太子开路、突围,我等皆死困于秦军中,战上一夜,全军覆没了。单于应保重自己,不妨回到北方,养士爱民,再过三年,大举南攻,河南之地,还属我匈奴所有!”
蒙恬大军追了50多里,大雪已经没了马蹄,仍然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火把虽经点着,但仍抵挡不了大雪的攻击,纷纷熄灭了。蒙恬下令:“军马立刻停住!”后队做前队,回九原废城老营。
两日之后,蒙恬亲带10万骑兵北去追敌,并接应已过阴山的3万骑兵。此追,以得地为主。冯劫带领7万骑兵驻守九原,处置一切善后。
蒙恬派出的裨将由无前、世豪俊带3万骑兵,越过阴山,直向东进200里,切断了匈奴军源源不断的给养队。凡所得,能挟带的,挟带之;不能挟带的,焚毁之。那就是说,单于头曼,即不败于九原,也会困于饥饿。
头曼在会合冒顿1万多残兵时,曾带着不少阏氏女子,经左贤王、冒顿劝说,已扔在中途。她们全被由无前、世豪俊之军所掳,共数百余人。蒙恬统军北来,会合了由无前、世豪俊之部,蒙恬放了那些俘来的女人,令她们自由北去。
但是由无前、世豪俊之部没有拦截住单于头曼那两三万败残鳞甲。单于头曼领着他那些惊弓之鸟,离由、世二将之部还有50里,便望北而去。
虽如此,两三万败残鳞甲也难以保全。没有粮草,一路上就只能靠抢掠为生。吃不饱的人,饿死了一部分,又去往他方一部分。当头曼走到故土,即现在的外蒙古温都尔汗的克鲁伦河边时,也只剩下不到15000人了。
蒙恬带领10万骑兵由九原动身,会合了由无前、世豪俊3万人,共13万骑兵,稳扎稳行,又往北追敌900里,实在望不见匈奴军的影子了,才收住马蹄,返回旧道,至九原屯军并将战况飞报朝廷。
蒙恬、冯劫的功劳震动了秦廷,威名传遍了天下。尤其是蒙恬,人们称他为秦廷的“奇将”。北方匈奴人一闻蒙恬之名,便说:“不得了,上马往北跑吧,永远不和他打仗了。”
秦始皇闻得蒙恬战胜匈奴军,收复河南地的消息,大喜于心。待蒙恬追敌900里回到九原后,派使加封蒙恬为秦国冠军大将军。蒙恬原为内史大将军,这次封为冠军,实在荣宠至极。冯劫也有加封,并调回朝廷。凡是蒙恬报上的立功者、伤亡者,秦始皇都按级封、赏、恤……范杞梁追封为都尉,并派人赍重赏到古杞国的范村去安抚他的亲属。
不久,秦始皇下诏,把蒙恬所得河南地,由九原、榆中往东顺着黄河所流经的方向一直到渔阳,即现在的北京地区之西,差不多有1000多里的地方,建置44个县。
蒙恬北伐匈奴的胜利,不仅有力地制止了匈奴奴隶主贵族对中原的抢掠,而且进一步促进了这一地区的开发。在长期的交往和劳动中,不少匈奴人南迁中原,逐渐同秦人及其他各族人民共同居住和生产,促进了民族的大融合。秦北击匈奴,夺回河套地区,并使该地区永远成为中国的版图。“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为塞,并阴山至辽东。”
至此,秦攻匈奴之战,是秦帝国中央关于“天下版图”南北扩张策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一系列征服战争奠定了中国统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权国家的基本格局。
秦始皇三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平定北方,开拓了疆土,他心中异常高兴。于是,他为了颂秦之功德,在咸阳设宴庆贺,款待群臣。秦始皇坐于中位,欢欢喜喜。
筵席间,李斯向百官说道:“圣上今日开筵,要大家高兴地谈谈,究竟是古代君主治世的策略对,还是当今圣上治世的策略对,畅所欲言,言者无罪,各抒胸臆,毫无所留!这是圣上的主意,斯也不才,言与各国僚!”
李斯说完这一席话,使殿上立刻出现了死一样的寂静。大家都放下了酒杯,互相看着,无言以对。这时有个仆射周青臣起身大声说道:“圣上,丞相,谁都知道,秦国以前,有地不过纵横千里,深受诸侯的挟制,陛下你开上古神灵、明圣,用百万大军平定了海内,消灭了六国,天下统一之后,又逐蛮夷,驱匈奴,开地万里,凡是日月所照之处,没有不宾服秦朝大国的人。圣上又以天下分成郡、县而治之,统一政权,全归圣意所握,天下永无战争之患,皇帝之位,可以一姓相传,万世不衰。自从三皇五帝到圣上为皇帝之前,所有的君王都远远赶不上圣上的威德。圣上是泰山,古来的那些君主,也只是些蚁堆而已!”
周青臣说完,李斯当即笑逐颜开,大声地问大家:“所有同僚,和周仆射言志相同的,举起手来,我看看有多少人。”
呼的一声,手臂林立,300多人,有200多人举起手来。李斯不太高兴了,他又问:“还有举手的吗?现在举起来还不晚。”
那些不举手的人都严肃地坐在席地上。周青臣、姚贾一齐大声地问:“不赞成者,可以当众一言,歌颂圣帝,有何异议。”
正当这时,原本为齐国人的儒生淳于越站了起来,他说:“臣闻之,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支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等又面谀以重陛下过,非忠臣也。”
事实上,淳于越提出的意见就是想奉劝秦始皇分封王子,建立王朝屏藩,复活封建制。秦始皇听了这话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深思的不是该施行郡县制还是分封制,而是有多少人在反对他的郡县制。于是他把淳于越的建议交给群臣讨论。
这时,丞相李斯站出来,明确地表示不同意淳于越的观点。因为李斯在最初的秦王朝创业时就反对分封制,主张的是郡县制,因此,他自然是不会同意复辟分封制。
于是,李斯说道:“时代在变迁,五帝时的治国方略不能用在现在。五帝有五帝所生活的时代,那个时代有那个时代的环境和特点。我们这个时代也有我们这个时代的特点,不应照搬五帝的治国之道。现在陛下开辟了空前统一的国家,希望建立万世基业,这本来就不是一般的读书人所能明白的。淳于越所谈的夏商周之事,是诸侯纷争、群雄并起的年代,而我们已经横扫六国,成了一个统一的大国。淳于越所说的制度是将统一的国家再次割裂的方法。我们不该效仿。”
李斯主张的是,事情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政治和制度也得顺应不同时代的世情,所以不能把夏、商、周三代的政治和制度用在当下。当下需要适当的政治和制度。
为了别黑白而定一尊,树立君权的绝对权威,李斯又向秦始皇提出焚毁古书的三条建议。
第一,除《秦纪》、医药、卜筮、农家经典、诸子和其他历史古籍,一律限期交官府销毁。令下三十日后不交的,处以鲸刑并罚苦役四年;
第二,谈论《诗》《书》者处死,以古非今者灭族,官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
第三,有愿习法令者,以吏为师。
秦始皇听后竟然批准了李斯的建议。在宴会散后第二天,就在全国各地点燃了焚书之火。这就是秦代后来的“焚书”事件,即焚烧《诗》《书》以及诸子百家之书的理论基础。它试图以一种极端的手段解决当时遭遇到的社会治理的压力。
秦国统一天下之后,六国残余力量仍然存在,贵族仍然向往回到过去的富贵生活,人心浮动,发动叛乱的可能性并没有完全消除。这样的政治形势,迫使秦始皇处处考虑增强自己的权威,压制一切可能的反抗。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建议,随后又采取“焚书”的手段,打击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
在不到30天的时间里,咸阳城中就聚《诗》《书》简册2万车之多,连竹带帛,在咸阳城西挖了三亩大方圆的10多个大土坑,都推下去。烧书那天,秦始皇带满朝文武,坐在搭起来的高台上监督,但听一声钟鸣为令,李斯大叫一声“烧!”
1万个宫卫军围在10多个大坑边,人手一捆芦柴,烧着大火,向坑中扔下去。不多时,10多个大坑中发出乒乒乓乓的爆裂声,接着10多座黑烟大柱,向高空冒去,日色为之暗淡了。火势愈猛之后,群臣皆向秦始皇下跪,高呼“万岁”,以贺烧书之策。这时秦始皇笑了,李斯也随之而笑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于公开批评郡县制度。
秦始皇还怕军队中有剩余的书没有烧,所以特诏令一些屯戍的将军在军中也烧书、不容情。而蒙恬将军无奈,只好在军中也烧了点儿书,走走过场,算是执行了君王的大法。唯一遗留下来的图书便是咸阳宫中的图书、秘录、坟典藏于库中不动,以备博士等人翻检查阅。
李斯献书焚烧之后,他的母亲和夫人痛哭流涕,他的母亲竟然两天都不曾进食,她躺在床上对李斯说:“儿啊,如今你毁灭圣宗,招天下人之怨,亦已足矣!你虽还活着,可天下想杀你的人很多,尔好自为之!”李斯听后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而周青臣却将自己的书献出去一半,自己又私藏了一半,他对自己的夫人说:“要留一半书,等当今天子龙归沧海以后,再生下一个皇帝,或能相信儒家和诸子,那时候用得着了,你到哪儿去找?君子之思,以防万一!”
自从烧书之后,尉缭和茅焦心中感到极为不安。尉缭向茅焦说:“著书者,多是儒家弟子,书既烧尽,著书者还在,皇帝仍不放心。不久,杀害儒者之事,已成必然之局。”
这时茅焦说:“咱们两人不如回到自己原来的国家,来关注天下的变化。”于是他们两个人很快便潜出了咸阳。茅焦原来是齐国人,尉缭是魏国人。
这一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红土山坳,有10多户人家。这时正值夏季,天气又热又燥,他们两个人渴得不得了。他们认为这地方是山僻人稀之处,可以拍门住宿。选择了一中等人家的门口,上前叫门,里边走出一个40多岁的男子,大个子,大长脸,眯缝眼。打量了尉、茅二人一下,问:“做什么的?为什么不走大路?骑这么好的两匹大马?”
尉缭解释说:“我们是在咸阳做买卖的人,回故乡齐地,迷路至此,特借宿于老兄,走时拜纳房金。”
那个男人一笑,尔后道:“进院吧!山乡之中,吃住都不似繁华之地,你们得将就。”说着,将他二人让进院,又领至屋中坐下。
主人叫马横,他有两个儿子,都有20多岁。一个叫马住,一个叫马梁,都生得黑眉乌眼的,身材雄壮。主人问起尉、茅二人:“你们怎么称呼?”
结果,尉缭和茅焦两人便随口回答说:“他叫赵甲,我叫孙乙!”
这时,马住、马梁看见马身上有好大的皮口袋,便往下拽了拽,觉得沉重,互相使个眼色儿,心里嘟哝说:“这都是金银钱币啊!”
不一会儿他们把父亲叫到了屋里,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马横摇摇头道:“他们是平民百姓,杀了,我们要偿命,诬告他,又没有借口。只是明天他们走时,多要点儿房金就好了。”
等到晚上,尉缭吃完了饭,背了几句《诗经》道:“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心东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涓涓者蝎,丞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东下!”
马横读过几天书,他听到尉缭背诗,心中一动,因为近来到处在传秦法:“敢语诗书者弃市!”于是,他往前凑了一凑,问尉缭:“客人,我小的时候,也念过这个诗,但不明其义,你给解一下,以明我心。”
于是尉缭便开口解释说:“我要到东山去,好久不回来。我往东去了,但是我的心还惦念着西方,使我心中难过。但在我的来路上,遇上了蒙蒙细雨。穿上已经做好的衣服,不再说争战之事。你看那路旁桑树上的桑虫,虽然它们在爬,但它们不愿离开桑树,我虽独宿于车下,也还眷恋着故国!”
马横一笑说:“你真有学问!”说完,便招呼他的两个儿子,不由分说,先踢打了尉缭、茅焦一顿,尔后挨个儿地捆上。马横一笑道:“你们犯法了,砍头弃市之罪!”
这时,茅焦央求马横道:“口袋中的金银全给你们,放了我们二人,交个朋友!”
马横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金银也要,马也要,人也送到官府!这个事儿,你别怨我们,我们是执行朝廷的大法。”
于是,父子三人押上尉缭、茅焦二人,轮换着骑着那两匹马,打算往北走30里,便可以到渑池县。走到中途时,尉缭、茅焦趁机逃进了密林,几次被松树撞倒,可是担心被马横抓住,就顾不了那么多。他们一口气跑了10多里,实在走不动了,于是坐到了一株朽倒了的松树上,呼呼地对着喘粗气。
茅焦说:“我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平日促膝谈心,白眼踞坐,装大充雅,倒像是个人。而一遇上这场面,必定先跑,叫那些真正的英雄给我们做挡风墙,羞死人也!”
在焚书的第二年,又发生了“坑儒”事件。根据“坑儒”不是焚书的直接继续,而是由于一些方士、儒生诽谤秦始皇引起的。
秦始皇在攫取到巨大权力和享受到荣华富贵之后,十分担心自己会死。在统一中国之后,他异想天开地要寻求长生不死药。方士侯生、卢生等人迎合其需要,答应为秦始皇找到这种药。
按照秦律规定,谎言不能兑现,或者所献之药无效验者,要处以死刑。侯生、卢生自知弄不到长生不死药,不但逃之夭夭,而且诽谤秦始皇天性刚愎自用,专任狱吏,事情无论大小,都由他一人决断,贪于权势等。
秦始皇听后,盛怒不可抑止,以妖言以乱黔首的罪名,下令进行追查,并亲自圈定460余人活埋于咸阳。这即是所谓的“坑儒”事件。
《史记》中坑儒实际上坑的是术士,术士多是读书人,所以称为坑儒。而按照卫宏的说法,嬴政诱杀了天下的读书人。实际上卫宏的说法是值得怀疑的。以嬴政的个性,他不需要用欺骗的手段来偷偷地杀掉读书人。
嬴政本身就是一个铁腕专制的人,他要想铲除谁从不顾及天下人怎么评论。即使怕他也有办法处理,但绝不是偷偷摸摸地。灭六国所发动的战争足可以让六国人恨到骨髓。
处理吕不韦让人们看到了嬴政的暴戾,国人心中也颇有微词。但嬴政并没有因为惧怕民众的辱骂就停止他决心要做的事。嬴政一向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就做自己认定了的事。
不要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借口堵上天下苍生的嘴才出此下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嬴政只要安排一个像郑国一样的人物就可以除掉一大批文化人。他犯不上动那么多心思欲盖弥彰,嬴政的智商并不像卫宏想象的那么低。
卫宏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因为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思想贯穿了整个封建社会,儒生对嬴政拿天下读书人开刀十分地愤恨和不满。
惧怕天下帝王如同嬴政一样残杀读书人,于是对“坑儒”事件做了些渲染或道听途说。这样不但顺应形势,而且也可以给天下君王敲响一个警钟。
迫害读书人的行为是天理不容的,必然遭到亡国的危险。这个说法在唐朝极为流行也是因为唐朝是封建社会的顶峰,儒家思想根深蒂固。读书人宁愿相信始皇帝对他们进行了严酷的迫害,对中华文化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
有人一直怀疑司马迁《史记》的真实性。但是就人而言,司马迁既然能在压力与胁迫下坚持自己的职业道德和行为操守。那么他所记录的历史必定也是负责任的。
至于他得到的信息是不是真实、可靠,那不是司马迁说了算的事。但就司马迁严谨的做事风格来说,他必定也是经过一番筛选与取证的,他能将历史还原成什么样子就看他的鉴别力和胆量了。
司马迁生活在汉代,改朝换代,去秦已远,他不需要为保住自己的小命搞个曲线救史。司马迁对坑儒事件的写法还是比较客观的。他在《史记》上未用过“坑儒”这个词,而是“坑术士”。
公元前215年,秦始皇到北方边地巡游。就在这次巡游中他遇见了燕人卢生,于是派卢生四处寻找仙人。卢生出海寻找仙人却一无所得,非但如此,他还给嬴政带回了“亡秦者胡也”的传闻。因为嬴政求仙心切又派了韩终、侯生、石生等一批方士去探求长生不老药。
公元前212年,求仙不得的卢生向秦始皇建议说,您不如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免得打扰到“真人”。从此,嬴政就称自己为“真人”,而不是“朕”。不久之后,嬴政开始焚书。
之后,秦始皇便斩杀了怀疑向李斯告密的随从。这下可吓坏了侯生和卢生一行人等。他们在一起谈论起嬴政的种种不仁之处。侯生对众人说:“你们看,如今我们的陛下做出了这么多残忍的事,我们如果找不到长生不老的药必定也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卢生说:“是啊!”
“始皇帝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他听不进别人的劝告。找不到仙药,就算有人为我们求情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就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嬴政来。众人都觉得,嬴政是个凶狠的角色,睚眦必报;嬴政也太过专权,朝中的博士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摆设,朝中的大臣也只是奉命行事。
天下的事都由他一人决定,生怕别人掌管了朝政,不放权给下面的人,所有奏折都要自己亲自批阅。待在这么一个专制、冷酷的人身边就像待在老虎的身边一样,要尽快逃离他左右才好。谁知,隔墙有耳。
他们的议论被嬴政知道了,嬴政气愤异常,一群小人竟在背后议论起我来。侯生、卢生怕自己寻找仙药的谎言被拆穿,便急急地收拾了金银细软逃亡去了。
嬴政愤怒到了极点,自己花重金派徐福出海探访仙药,徐福却有去无回,杳无音讯。而卢生、侯生非但没有找到仙药,竟然还诽谤自己和朝廷。这不但是不忠更是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于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报复活动在全国展开了,被逮捕的诸生互相揭发,结果有460人被牵连其中。嬴政将这些人全部活埋,并诏告天下。这一招叫杀鸡儆猴。
没想到这一招杀鸡儆猴竟然引来了天下人最为严厉的批判。就是在几千年以后的今天,我们仍不能原谅始皇帝的暴行。不管是坑儒还是坑术士,总之是大开杀戒的。他以为残酷的惩罚能堵住悠悠众口,没想到却在这件事上遗臭万年。
历史到底告诉我们,不仁道的必将被唾弃。嬴政轰轰烈烈的“焚书坑儒”运动随着历史的车轮滚落在那个久远的年代。而它的影响却没有就此烟消云散,不管后世之人怎么痛骂这种不道德的文化专制。但还是有统治者不厌其烦地运用这种手段企图控制人们的思想。
“焚书坑儒”是嬴政最为残酷的暴行,他之所以引发这么大的斥责之声,是因为“焚书坑儒”杀害的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又与他无冤无仇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实际上对他的统治并没有造成威胁。只是因为嬴政自己惧怕儒生的反抗,便产生了极端行为。
“焚书坑儒”的实质其实是统一思想的运动。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在政治结构上,废除了分封制,在全国范围内施行郡县制;在文化上,统一了文字,以小篆为标准的官用文字;在经济领域内,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这些举措都是国家大一统的基本要素,是国家强暴力能够控制的要素。
但有些东西是国家强力结构很难驾驭的,特别是在秦朝初年,战国时期刚结束,百家仍然在争鸣中,思想领域内极度混乱,而一个国家能在多大程度上统一,最主要的条件是能在多大程度上形成共同的价值观,而思想混乱是形成共同价值观的大敌。
因此,光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有大一统措施还不行,最关键最长远的统一要素是思想的统一,形成统一的核心价值观念,才能让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内的统一措施有效。
而当时最大两种思想潮流就是儒家和法家。儒墨并称显学,但墨家更侧重对农业方法的创新,注重种地务农。和道家更注重研究身心,人性观的形成探索相比,名家更注重形而上哲学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