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齐国的灭亡,嬴政终于统一了六国。秦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秦国,而是一个面积辽阔、实力雄厚的帝国。唐代诗人李白的诗歌《古风》第三首,赞扬秦始皇在统一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气魄: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秦王嬴政吞并六国、虎视天下是何等的威武!长剑一挥,诸侯国纷纷俯首称臣。这些都是因为秦始皇具有超凡的智慧和才能。
秦始皇仅用了10年时间,就吞并了存在几百年的东方六国。秦军所向披靡,韩、赵、魏、楚、燕、齐的国君相继成了秦国的俘虏,各国的贵族大臣也都成了秦帝国的臣民。弹指之间,天下大定。接下来嬴政做了他灭掉六国后的第一件事,这就是称帝。
四海归一,天下一统。咸阳城内欢庆了几十天。朝廷的大臣们知道秦王将在国家体制上有大的改变,在大政方针上有大的举措。可是谁也不知道怎样变。秦王政这时却深居宫中不出来。
李斯等大臣齐集咸阳宫前,请求秦王政驾临议事,可是,秦王政还是没有见他们,只让赵高出来对大臣们说:“现在天下统一了,凡事不能一仍旧规,大王请大臣们议一议,看以后怎样治理天下。”
于是,群臣回到家中冥思苦想。谁知,他们却越想越害怕起来。在过去的10年中,为了平定六国,秦王政总是倾听他们的意见,凡是好的可为的建议,他都会采纳,可以说闻过则喜,从善如流。对待臣下,只要是真的有能力的人,他总是待之如上宾,甚至能做到历史上的帝王从没有过的礼贤下士。可是今后呢?他还会这样吗?
没等他们担心多久,秦王政忽然下令群臣到咸阳宫议政,众人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了。秦王政坐在高高的王位上,俯瞰着他的文武大臣们。最前面的一列有丞相王绾、廷尉李斯、御史大夫冯劫等人。
秦王政这时整整40岁,从面目和体魄上看,乃是他人生中最光艳最成熟的时期。臣子们却发觉他变了。方额、竖眉、鹰目、隆鼻、颧骨高耸,长身挺立,还是他原来的模样,可是不知怎的却平添了一种令人生畏的气质。使人胆寒,使人崇仰。因为留了五绺短须,他的脸变成方形,布满了阴鸷之气,显得威严而肃杀。
大臣们从心底里感到他不同于往日了。今天,他的服装变了,通身是一袭宽大的黑色王袍,上面绣满了金光闪闪的长龙。头戴高高的、前后坠着冕旒的王冠,手执长长的玉圭,完全是一副上天之子的样子。
群臣们虽然不知究竟是谁给君王设计的这样一副装扮,可是他们都觉得一统天下的君王就应该有这样的威仪。
秦王说:“寡人取得成功,完全依赖先祖神灵的保佑。如今六国之王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天下大定。如果名号不改,则不能颂扬功绩,流传后世。”因此,秦王请大臣们商议帝号。
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等召集百官商讨,为秦王取一个新的名号。商量后,他们说:“远古时期的五位帝王所统治的地方,不过方圆千里,而统治中心以外的地方势力,有的来朝拜,有的则不尊,天子不能够完全控制他们。
“现在,陛下兴起正义之师,诛灭凶残势力,使天下得以平定,四海之内都成了秦国的郡县,法令得到统一。这是上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五帝的功业也比不上。古代有天皇、地皇、泰皇,泰皇最尊贵,我们提议陛下的尊号是‘泰皇’,所宣布的政令称为‘制’,所颁发的文告称为‘诏’,天子自称‘朕’。”
嬴政为了突出自己的功绩,重新给自己起了一个尊号“皇帝”。大臣们以为名号的讨论就此为止了,没想到嬴政又提出了一个想法,其实就是命令。
嬴政说:“过去的君王或大臣在去世之后,后来的人都要给他们拟一个谥号。这个谥号给这个人的一生画上了句号。我不需要这样的评论,我要废除谥号,朕自此称为‘始皇帝’,以后是二世、三世,直至千秋万世。”
嬴政统一六国,站在历史的角度上看是社会的进步,站在秦国人的角度来看是顺应形势,而站在六国寻常百姓的角度来看,嬴政发动的是不义战争。他们的国被灭了,他们原来所遵循的法律与习惯被彻底地颠覆了。
六国人对嬴政有许多怨言。嬴政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他不在乎别人的诅咒与谩骂,但是他怕这样的诅咒与谩骂会危及他的统治。六国之民加起来要比秦国人多上好几倍,反对他或对他不满的,要比拥护他的人多上好几倍。
要想稳定民心,安抚百姓就要想办法让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既然是上天的安排老百姓就会乖乖地服从了。要想让百姓知道自己是上天派来管理他们的,就要组建一套说辞,这套说辞就从名号说起。那么,这个名号背后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机呢?
嬴政自幼在外受到歧视,自己的身世又不清不楚,即使继承了大位也难掩蜚语流言。嬴政本就想跟自己的历史做个了断。他不愿意提及自己走过的路,更不愿意深刻探究自己的前世今生。他需要的是从头开始,这个头就是统一六国后,跟自己的过去说再见,这是嬴政潜意识里的意念。
再考虑到实际统治的需要,要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在名号上下一些功夫也是值得的。嬴政自称“皇帝”独占了“朕”无非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份,神化自己,独揽大权。
嬴政将自己与其他君王、大臣以及他的国民严格地割裂开来。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些人,让这些人对他顶礼膜拜。这样的称号足以显示他独一无二的威严,他要人们深刻地感觉到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是天人合一的称呼,而“帝”是天号。“皇帝”就是天。事实上,嬴政这是在神化自己。
神化自己并不能让百姓完全信服,要让百姓完全信服就要有一套说辞证明自己是合理、合法的,就要遵循天的旨意。因此,嬴政运用了古代的几种方法。
一种是借用预言,就是古人的“谶”;一种是借运势、规律;一种是借用传国玉玺,这一种是最有说服力的;还有一种是,封禅大典。这几种方法经常被帝王拿来愚弄百姓,却也屡试不爽。这和古人所受教育以及科学的不昌明有很大关系。
人们对没办法弄明白的事情多数时候都归为天意。只要是天意,一切也就可以接受了。始皇帝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就决定采取这些方法来迎合百姓的心里,为自己的帝位披一件美丽的外衣。当然这短暂的迎合是为了绝对的控制。
为了说明自己的统治是合乎天意的,嬴政便命人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泛黄的典籍,企图引经据典,找出秦王朝立足的预言。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找到了500年前的一段记载。
据说,500年前,嬴政的祖先曾经在捕猎时,抓到了一条黑龙。这条黑龙就是秦王朝将统一天下的预言。嬴政借用自己祖先的传说,为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过这终究也只是一个传说,还是难以令人信服。稳妥起见,要有一套理论做支撑。于是,理论破茧而出。
支撑嬴政代表天的理论自然是要借助根植于百姓心中的中国传统思想了。战国时期,邹衍曾提出过“五德始终”之说。它指的是,水德王朝、火德王朝、木德王朝、金德王朝、土德王朝。互相承袭,交替出现。这是邹衍根据传统的五行之说而演化出来的政治学说。
这一学说恰好为嬴政准备了他自认为可以安抚百姓的理论基础。嬴政在统一六国之后,屁股下的宝座还没做热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向他献媚:夏是木德王朝、商是金德王朝、周是火德王朝而秦是属水的,就是水德王朝。
秦国统一六国是天道规律。为什么秦是属水的呢?五行与四方相对,与五色相配。金对西方与白色相对;木对东方与青色相对;水对北方与黑色相对;火对南方与赤色相对;土对中央与黄色相对。嬴政的祖先既然抓到了黑龙,那么秦王朝代替周王朝就是顺应天道规律的了。
嬴政听了这些心里十分高兴,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学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天道循环。也就是说:我大秦王朝也会被天道所灭,也会出现王朝的更替。这可不是嬴政所希望的。他希望的是大秦王国与世长存,千秋万代都歌颂他的功德。
于是,嬴政又想出了“数以六为纪”的理论来弥补“五德始终”的缺陷。五行与阴阳、八卦本就相辅相成。五行中,火为阳,水为阴;八卦中,乾卦为阳卦,坤卦为阴卦。乾卦有“乾三连”之说,而坤卦则是“坤六断”也就是六画。
水属阴,阴为坤。那么水德王朝以六为数,就可以按照卦象乾坤永存。在秦代,“六”是个神秘而福寿的数字。嬴政刚开始便把天下分为三十六郡,这个数是六的倍数。其他也以六或六的倍数为纪。
嬴政希望自己的王朝生生不息地传下去,“数以六纪”便制造了这个神乎其神的借口。但是光有理论始终是不够踏实的,要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预言有了,理论有了,缺少的是信物。而这个信物就是传国玉玺。有了这个就有了理论的着力点。
接下来嬴政便要诏告天下,他要诏告天下,他是顺应天命来统治天下臣民的。这样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天地祭典,也就是所谓的“封禅”。在泰山山顶祭天称为“封”,在梁父山祭地称为“禅”。
封禅是西周时期出现的一种宗教祭祀仪式。嬴政把封禅与自己受命于天联系起来。大张旗鼓地要人们相信,他是天的代表。这也形成了后来改朝换代时,帝王们通用的把戏。“奉天承运”也成了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
公元前219年,始皇帝东巡郡县,召集齐、鲁之地70多个儒生、博士到泰山脚下,商议封禅典礼的各种事宜,结果儒生们讨论来讨论去,莫衷一是。嬴政有些不耐烦了,他让儒生退下,自行定立了礼制进行封禅大典。封禅大典完毕后,始皇帝才算稍稍安了心,心安理得地用了“皇帝”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