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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鲸。”
“海市蜃楼是摸不到的风景，那么你呢？”
——也是摸不到的人吗？
那是乐寻第一次见到鲸，又或许不是。他坐在微凉的海风里，衬着尚未升起的朝阳，刚好可以看到它。
“庞大的生物。”他感叹。
涓涓细流从头顶喷射而出，一个小黑点跃然其上。越近线条就越清晰，纤细的。乐寻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影子，可海边已经聚起了零星的人，鲸便越游越远了。他忽然失了看日出的心思。
——要是能再见到鲸就好了。
他这样想，脑海中的影子挥之不去，像着了迷。
在夜半时分，乐寻再次来到海边。鲸居然可以离浅海区那么近，月光照上去，皮肤会反射出蓝色绸缎般的光芒。他脱掉鞋子下水去坐在石头上，鲸慢吞吞地喷水，“黑点”在它的背上发呆。
那是个少女，穿蓝色的裙子，皮肤白皙，黑发披散在后背上。她在月夜里美得像神话里的塞壬海妖。他不由得伸出手试图去摸一摸她。
少女没有闪避。她伸出头来，温顺地在乐寻的手心里蹭了蹭。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刺了一下，触电般带起酥麻的痒意。
“鲸。”少女突然凑近乐寻的耳朵，并用脑袋用力地碰了一下他，有些疼。
他摸摸头：“你要我叫你鲸？”
少女点头。
乐寻笑了一下，叫她：“鲸。”
这是第一个夜晚。
鲸带他下了海。
乐寻终于得以验证“鲸鱼的时速可达三十公里”的说法。他差点被冰冷的海风刮下去，颤巍之际是鲸从背后抱住了他。少女的皮肤很凉，带着与鲸鱼类似的滑腻。乐寻捏紧了她的手。
一只海螺被塞到他的手心里，乐寻握住，又被鲸抠开。她松开一只手，转而将头靠在他的背上。明明是冰凉的，却仿佛带起一股惊人的暖意。他听到海螺里的声音，潮起潮落，又是一个夜晚。
他喜欢鲸。乐寻是在白天躺在床上时想到这个问题的。因为一夜未眠，他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他又看到了那个少女，穿蓝色的裙子，眉眼带笑。她在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
乐寻，我喜欢鲸鱼。
乐寻，如果我可以坐在鲸鱼背上，紧紧地抱住你就好了。
乐寻，我想叫你的名字。
――她用手语比画：乐寻，这些都是鲸的梦想呀。
他醒了。他仿佛梦见了鲸，又好像不是她。
乐寻再一次来到这里。鲸在怀里捧了贝壳搭建而成的盒子，她坐在她的鲸鱼上，像是映征了那个梦。
他喊她：“喂，鲸——是你吗？”
“鲸！我喜欢你！”
没有回应。
他从岸边走到浅海区，她也从浅海区游走。乐寻不得不加快脚步，甚至换成游的追上去。他突然看到鲸笑了一下。她从鲸鱼身上跳下来，慢慢凑近他的耳侧，耳边带来一阵微凉的鼻息。
“乐寻。”她叫他的名字，带起一阵笑声，“乐寻，鲸的梦想都完成啦！”
她把盒子塞进他的怀里，又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皮。她回到了鲸鱼背上，用力地向他挥手，像是告别：“乐寻，我要坐在鲸鱼背上游走啦！”她蓝色的身影逐渐模糊，又化成光晕慢慢消失了。
他终于想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鲸。
失语症少女，喜欢乐寻的少女，想骑着鲸鱼抱他的少女。她沉没在初夏的海底，了无声息。
乐寻在海边站了很久，站到天光大亮，站到她像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他打开盒子，赫然是一颗鲸鱼的牙齿，上面的“乐寻与鲸”笔画歪扭，还画着胖乎乎的鲸鱼，一如曾经。乐寻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脸上一片冰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到满手湿润。
鲸，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