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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当女仆来倒炉灰的时候，她发现他化成了一颗小小的锡的心。至于那位小舞女，什么也没有剩下，只留下了那朵用锡纸做的玫瑰花，烧黑了，像一块炭——《锡兵》。”她合上书页。
莫莉来到莫斯科已有三年，《锡兵》是安徒生老头儿的童话里她最喜欢的一个。
此时的兽医院早已空无一人，莫莉套上外套走出门去，哈出的气在圣彼得堡的冰天雪地里化成白雾。医院尽头右转有一家童话主题咖啡馆，她本想照例走进去点上一杯espresso，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蜷着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成为白色中亮眼的灰。一声细小的“喵”传出来，她正要走过去，却是另外一个人瘸拐着走来。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男人穿着漂亮的军服，一半是红的，一半是蓝的。更妙的是他只有一条腿，另外一条不知隐匿在何处，正是童话中的那个锡兵。
男人费力地蹲下身子抱起那只猫再站起来，缓步走进咖啡馆。
莫莉简直看呆了。
像是锡兵抱着他的猫。她的心猛地“扑通扑通”跳起来，那么快。
“假使你经历过一见钟情，也许你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她在日记里如是写道。
莫莉没有再去那家咖啡馆，她正在策划一场盛大的相遇——足以别开生面到让那个男人为她心动。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男人在第二个星期天来到了兽医院，他单手抱着猫放在柜台上：“我的猫，咖啡。”
那是一只灰色的折耳猫，乖顺地趴在桌子上，腰部凹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莫莉伸手摸了摸。
“双后肢骨刺，遗传性骨骼病病发——”
“我叫查韦斯。”还没等她说完，男人便开了口，莫莉愣了一瞬，很快回复道：“我是Molly。”
“我知道。”男人笑了一下：“你来过我的咖啡馆很多次。”
大概是在国外待久了，她的神经练得十分粗大。在咖啡确诊后，她请求看一下它生活的地方，查韦斯居然也不假思索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房子里。
典型的莫斯科老式建筑里是猩红的窗帘和地毯，趁着壁炉里的火光，她终于注意到他空空的一只裤管。查韦斯似有所觉，边将猫咪放到她的怀里边解释：“旅游时赶上尼泊尔地震，压断了一条腿。”
莫莉想也没想便顺口回了一句“我来当你的腿”。她看见他一愣，表情奇怪地转过身去，她也不禁觉得尴尬。莫莉一转头，看到几案上有一本《安徒生童话》。
她翻开书，查韦斯离开了这个房间。
莫莉对那只曾埋在雪地里的折耳猫记忆犹新。
实在是难以想象两岁的猫咪该如何忍着疼痛过完余生。她翻开病历却无心检查，反倒是想起了那个下午查韦斯转过身之前说的话。
“Ятебялюблю.”
他说莫莉，我爱你。
她猛地合上病历推开门准备去找他。咖啡馆后面的住宅区火光冲天，就好像查韦斯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炭火一般。她加快了脚步冲向那里。
查韦斯死了。
警方说在他午休时壁炉点着了地毯，而一个缺了一条腿的人没能力逃出生天。他栽倒在壁炉里，像个真正的锡兵一般被火苗卷走了生命。
莫莉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坐在宠物医院里看门外大雪纷飞，一阵风吹来，漂亮的银灰色一闪而过。
那只叫咖啡的折耳猫趴在门口，后腿的疼痛使得它不得不用力扒门。她将它抱进诊所里，却摸到咖啡脖子上系的布袋。
那里面有一枚戒指，和查韦斯最后的话。
他说：嘿，女医生，我注意你很久了。
她轻声回答：嘿，锡兵。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