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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旗下的阴影

公元前55年,一位来自罗马的执政官率领他的百战之师出现在了高卢北部沿海地区。这位名为尤利乌斯·恺撒(Gaius Julius Caesar)的罗马贵族此时已经征服了大半个高卢,并在这一年的夏天深入了日耳曼人的领地,解除了来自侧翼的威胁。后世诸多英国学者从经济、政治等方面赋予了恺撒这次远征非凡的意义。但事实上,从军事的角度看,恺撒首先考虑的是切断英吉利海峡两岸之间凯尔特部落的往来。因此,在公元前55年的远征中,恺撒仅派了2个罗马军团,区区1万人。

◎ 罗马军团在多佛海岸抢滩登陆

在以灰白色悬崖而闻名的多佛(Dover)附近,恺撒以舰载的石弩和火箭猛攻凯尔特人的侧翼。经过一番鏖战,罗马第十兵团的鹰旗首度飘扬在不列颠群岛的土地上。但习惯了风平浪静的地中海的罗马海军,显然不适应阴晴不定的英吉利海峡。随着负责运送骑兵的18艘战舰被狂风吹回欧洲大陆,失去后援的恺撒只能放弃深入内陆的计划。英国史学家则在恺撒撤军的问题上大吹法螺,宣称罗马军队大败而回,恺撒仅以身免。甚至高卢人也深受不列颠人民抗击“罗马法西斯”的鼓舞,令恺撒不得不在高卢采取怀柔政策。恺撒征服高卢之路走得磕磕绊绊,但他还不至于像《不列颠诸王史》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

公元前54年的春季,恺撒再度发动了对不列颠的跨海远征。经过一个冬季的准备后,恺撒手中已经拥有800艘战舰和运输船,足以运载高卢军团的半数(5个兵团,总计约23000名步兵和2000名骑兵)。据说,不少非军事单位的船只也如影随形般跟着恺撒的舰队,这些私人船只主要为罗马的商人和奴隶主所有。他们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希望能从恺撒的军事胜利中分一杯羹。

◎ 恺撒军团两次远征不列颠的登陆地——多佛地区

恺撒第二次远征不列颠的登陆地点,史学家向来有着不同的看法。但根据恺撒本人的说法,虽然事先选定了更为有利的登陆地点,但由于风暴的影响,罗马舰队最终被迫在前一年的登陆点——多佛附近登陆。这一次,罗马人几乎没有遭到对手像样的阻击。根据抓到的俘虏的口供,不列颠的凯尔特人本已布防完毕,但他们看到海上驶来的舰队数量后吓得逃离海岸,躲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组织防御了。这使罗马人有充分的时间在海滩上建起堡垒以保护停泊在岸边的船只,登陆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

虽然一场风暴再度摧毁了罗马远征军的锚地,但恺撒依然决定率军深入。顺利横渡泰晤士河后,恺撒遭到了难缠的对手——由部落首领卡西维罗尼斯(Cassivellaunus)指挥的战车部队(chariot )。以方阵为主的罗马步兵很不适应这种高机动性的部队。恺撒曾对不列颠人的战车运用有着详尽的表述:“在车战开始时,不列颠人驾着战车遍地而来,同时投掷标枪。一般来说,狂奔的战马和车轮的嘈杂声足以使士兵惊恐万状,溃不成军。在马队冲开一个缺口后,他们便从战车上跳下来,徒步作战。同时,战车的御者驾车稍稍向后退,把战车摆到合适的位置上,使他们的主人在寡不敌众的时候能够顺利退到自己的阵线。就这样,他们把机动部队的灵活性同步兵的稳定性结合起来,而且经过每日训练,达到了非常熟练的程度。即使在陡峭的斜坡上,他们也能控制住奔驰若飞的战马,迅速勒马停蹄或转辔他去。他们能沿着车辕跑动,站到车轭上,然后像闪电一般回到车里。”

不过,卡西维罗尼斯也存在软肋。和大多数凯尔特部族首领一样,卡西维罗尼斯在外交方面乏善可陈。虽然在《不列颠诸王史》中,蒙茅斯的杰佛里将不列颠凯尔特人联盟的分裂归咎于凯尔特部族里一名贵族和卡西维罗尼斯的私人恩怨,但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以自然经济为主的凯尔特人无法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罗马远征军虽然在不列颠战车的袭扰下疲于奔命,但仍可以在固守滩头阵地的情况下,不断通过劫掠的方式削弱凯尔特各部族。因此,自知无力拔除罗马军队在多佛海岸的桥头堡,卡西维拉努斯便选择与罗马议和。但此时的恺撒不得不抽身返回欧洲大陆,镇压再度爆发的高卢人起义。折冲樽俎后,恺撒撤离不列颠。

尽管恺撒并未征服这个海岛,但那些垂头丧气走过罗马大街的不列颠人战俘还是足以令恺撒吹嘘自己的功绩。此后近一个世纪,罗马人都止步于英吉利海峡以南。不列颠之所以免于遭受入侵,除罗马内部围绕共和与帝国之争发生了一系列战乱外,也仰赖于高卢和日耳曼地区的“蛮族”与罗马军队之间的反复拉锯。

最终,将不列颠纳入版图的是罗马帝国的第四任皇帝——克劳狄一世(Tiberius Claudius Drusus Germanicus)。他是“暴君”尼禄(Nero Claudius Drusus Germanicus)的养父,罗马帝国对他的施政水平评价不高,甚至他宣称发动的远征不得人心:“士兵们一想到要到已知世界之外去打仗,就感到愤愤不满。”但承平日久的不列颠群岛却由于分裂而无力抵抗入侵。西方史学界将克劳狄轻松征服不列颠群岛南部的胜利归功于“能够轻易地武装泅渡最湍急河流”的日耳曼雇佣兵,认为是他们“射人先射马”的战术瓦解了不列颠精锐的战车部队。

罗马帝国对不列颠的统治残酷且血腥,凯尔特人的武装抗暴此起彼伏。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公元61年布狄卡(Boudica)领导的起义。布狄卡本是与罗马帝国关系密切的爱西尼王国王后。她的丈夫生前曾留下遗嘱,将王国统治权上交给罗马皇帝尼禄,但前来接收的罗马军队却大肆劫掠。在“世袭财产被夺走,皇亲国戚沦为奴隶”的情况下,布狄卡忍无可忍,率领8万起义军横扫当时被称为伦丁尼(Londinium)的伦敦周边地区,不仅诸多罗马移民和商贾成了刀下之鬼,赶来镇压的帝国正规军——第九兵团也被打得溃不成军。

◎ 不列颠的战车曾一度令罗马方阵步兵颇为头痛

◎ 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雇佣兵

◎ 布狄卡女王起义

但随着罗马帝国陆续集结驻军,布狄卡及其起义军土崩瓦解。在此后长达400年的统治中,罗马帝国军事和经济的优势不断渗透,令不列颠南部沿海地区成了罗马帝国的产粮区。而以高地为主的北部地区,即便是强悍的罗马帝国军队,贸然深入也往往会遭遇片甲不还的惨败。117年,罗马帝国第九兵团便消失在苏格兰的浓雾中,成为了旷古之谜。

此事极大刺激了罗马皇帝哈德良(Publius Aelius Traianus Hadrianus)。121年巡视整个帝国时,哈德良亲自授意不列颠驻军沿边境修筑贯穿整个不列颠蜂腰部的防御工事,这条防线史称“哈德良长城”。尽管哈德良的养子安东尼(Antoninus Pius)曾一度将罗马帝国在不列颠的统治向北推进了100千米,在更为狭窄的克莱德河与佛斯湾之间修筑了“安东尼长城”,但是在苏格兰部落汹涌的反扑下,罗马帝国的统治区域很快便龟缩回了哈德良长城之内。于是,这段116千米的边墙便成了文明与野蛮的分界。不列颠南部的原住民也逐渐习惯了现有的生活秩序,直至日益腐朽的罗马帝国在蛮族入侵的浪潮下崩溃。

◎ “哈德良长城”和不列颠

为了绕过哈德良长城,居住于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凯尔特部族——皮克特人,泛舟入海从两翼登陆。而随着日耳曼部落涌入一海之隔的高卢行省,407年罗马帝国的驻军在一位名为君士坦丁(Constantinus III)的贵族指挥下有序撤离了不列颠。在罗马皇帝“各个行政区应该设法自卫”的政策下,不列颠当地的罗马化居民又苦苦挣扎了数个世纪。在“野蛮人把我们赶向大海,大海又把我们赶向野蛮人”的无助中,不列颠人开始结社自保,后世著名的“亚瑟王和圆桌武士”的传说便脱胎于这个时代。

事实上,亚瑟王(King Arthur)是一个生活在威尔士南部的小酋长,所谓的“圆桌武士”则是一支以战争为生的雇佣军。在罗马帝国的余晖逐渐黯淡的岁月里,亚瑟王和他的部下联合各凯尔特人部族的武士,共同抵御来自北欧的日耳曼分支——撒克逊等部落的入侵。以骑兵为主的不列颠人可以在局部战场上形成优势,但却无力抵抗一场移民大潮。4世纪前后,来自北欧的撒克逊人通过朴次茅斯(Portsmouth)等桥头堡逐渐蚕食了整个不列颠南部地区。

在积极展开武力征服的同时,撒克逊人也积极寻觅此时已然在欧洲大陆声名鹊起的天主教的支持。此后,宗教的力量成为不列颠人团结一致的纽带。在教会的推动下,原本泾渭分明的民族对立逐渐演化成一场宗教战争。恰如神话故事中,首席魔法师梅林(Merlin)的离去令亚瑟王走向没落一样,当牧师在不列颠群岛取代了自诩为“森林之子”的“德鲁伊”(Druid)巫师后,陷入分裂的不列颠人最终兵败哈德良长城一线。昔日不列颠南部罗马帝国的农庄随即成了撒克逊群雄的角力场。英国历史称之为“七国时代”,而那些勾心斗角的历史更幻化成了《冰与火之歌》中的家族兴衰。撒克逊人以其同宗之名称这片土地为“盎格利亚”(Anglia),这个拉丁词汇最终音译为“英格兰”(England)。

◎ 后世诸多关于亚瑟王的传说都带有浓郁的中世纪色彩 pupveiDBZuxTZlIAU2mCpTQeAhkCv42JpUreW0sISfq49bYrKzIiAx0jVoT8v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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