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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之名——十字军东征和“红颜祸水”埃莉诺

对于教会的征召,亨利二世并不是很感冒。但他的继任者,有着“狮心王”美誉的理查一世(Richard I of England,1157—1199年)却成为英国诸王与十字军东征关系最深的一位。借助脍炙人口的童话,中世纪的欧洲被王子和公主们的爱情故事披上了一层浪漫的外衣。事实上,无论是在诺曼人征服后的英格兰,还是在法兰克贵族相互争雄的西欧大陆,骑士的本职工作都是替封赏土地的贵族冲锋陷阵,而不是在宫廷里与佳人翩翩起舞。

随着罗马帝国的崩溃,历史悠久的地中海贸易网络因蛮族的入侵而急剧萎缩。在食用香料都依赖进口的欧洲,土地很快成为唯一的财富来源。因此,封地既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最好方法,也是有效管理辽阔疆土的必然选择。为了迎战驾大船的维京人和来去如风的马扎尔人(Magyars,匈牙利人的祖先),欧洲的大小豪强必须使自己的武装力量处于机动状态。因此,可以动员多少骑兵很快成为衡量一个贵族乃至国王实力的标尺。在面对可以迅速大量补充有生力量的游牧民族和穆斯林军团时,欧洲骑兵往往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在无法供应更多军队的情况下,提升个体骑兵的装备便成了谋取胜利的唯一选择。

为了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骑士们装备了越来越厚重的铠甲。为了保障战马能在战斗中长期负重,并在关键时刻高速冲击,几乎每一个采邑的马厩都在努力改善马种。但即便是最强壮的战马也无法应对长时间的作战,所以骑士还需要有另一匹马来帮他驮运越来越多的辎重——长矛、长剑、头盔、甲胄。此外,他还需要一名随从替他管理甲胄,一名轻装的骑兵担负搜索与侦察,两三名步兵负责宿营时护卫。因此,“骑士”在战场上并非只代表重装骑兵,而是一个合成作战单位。

在身着重铠的高大战马上挥舞兵器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和投入,组建一个骑士战斗组更是耗资不菲。因此在当时,只有采邑才能保证每一位骑士的各种开销。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土地和家庭,骑士们修筑了高大的城堡。这些城堡通常坐落在道路附近,其中一座主楼供家属居住,侧楼供随从居住,周围有高高的围墙,有城垛防止侵犯者架梯,城堡四周筑有护城河。可以说,城堡就是欧洲中世纪社会稳定的支柱和楔子。

强大的外敌依旧徘徊在基督教世界边缘,天主教会明确反对欧洲领主乃至国王之间发动战争。当然,倘若真的爆发战争,教皇也不过深表痛惜,双手一摊表示无力制止。但通行的游戏规则却是交战双方都必须遵守的,骑士与骑士之间的私斗应尽可能避免社会财富受损——骑士可以杀死他的仇敌,但不能烧掉或剥夺其家族的财产。如果是国与国的战争,则战胜国可从俘虏身上勒索赎金,战败国的财产也是战胜国的战利品,胜方还可以按当地农民的人数来征收贡物。不过原则上,教士和土地耕种者可不交税。

◎ 早期的欧洲骑士

正是在这些战争规则的作用下,中世纪欧洲的战争呈现出一种文明趋势:在战场上,骑士总是避免将对手赶尽杀绝,因为每一个俘虏都代表巨额赎金;败者一旦进入教会的领地,追兵就只能在修道院外驻足叫骂,因为如果得罪了天主教会将身败名裂,往后再难得到罗马教廷道义和经济上的支持。当然,城堡高大坚固的城墙也常是交战双方的终点,因为无论是围困还是强攻,夺取一座设防城堡的代价都足以令战争演变成入不敷出的“双输”局面。

固化的阶层、稳定的边界加上天主教对文化教育的垄断,共同构成了相对稳定的政治生态圈。但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来自骑士阶层的大批新生儿迫切需要土地和财富。在基督教世界的内战几乎没有油水可捞的情况下,这些愣头青开始聚集在诺曼人的旗下,跟随“征服者”威廉远征不列颠和西西里岛。其后,他们又出现在西班牙的战场,参与驱逐穆斯林势力的“收复失地运动”(Reconquista)。但这些小打小闹显然无法转移欧洲巨大人口的压力,于是同样迫切渴望权势、荣耀、金钱和土地的罗马教廷决定发动一场全欧洲都能参与的“圣战”——十字军东征(Crusades)。

1071年,拜占庭帝国军在曼齐刻尔特战役中一败涂地,连皇帝罗曼努斯四世(Romanos IV Diogenes,1030—1172年)都成了俘虏。曾经与波斯、阿拉伯帝国恶斗连场不落下风的东罗马后裔这次栽在了突厥分支塞尔柱人的手上。为了苟全性命,他不得不割让小亚细亚的大片土地,但忍辱偷生的他返回君士坦丁堡时,却发现皇帝的宝座早已被自己的养子窃取,等待他的是双眼被刺瞎、流放荒岛的命运。

罗曼努斯四世被废黜,并未给拜占庭国内严峻的通货膨胀和此起伏彼的叛乱画上句号,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1081年,盘踞西西里岛的诺曼贵族罗伯特·吉斯卡尔德(Robert Guiscard,1015—1085年)纠集了一支不足2万人的远征军冲入了拜占庭帝国的后院——巴尔干半岛。与“征服者”威廉不同,罗伯特·吉斯卡尔德及其麾下的诺曼骑士原本是拜占庭帝国的雇佣兵,因为劳资纠纷才霸占了从属于君士坦丁堡的西西里岛,顺手又席卷了整个意大利南部。眼见昔日的雇主麻烦缠身,罗伯特秉承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不顾自己66岁的高龄准备鲸吞拜占庭。

面对诺曼人的入侵,急需一场胜利重塑信心的拜占庭帝国一边从盟友塞尔维亚和曾经的敌人——塞尔柱那里大量招募雇佣军,一边集合能够收集的全部东方残兵,准备与吉斯卡尔德一决雌雄。1081年10月18日,用商业利益换取威尼斯海军突袭诺曼舰队后,拜占庭帝国以倾国之兵在底拉西乌姆城下(Battle of Dyrrhachium)迎战吉斯卡尔德。

此时,拜占庭的大军可谓精锐云集,既有维京人组成的瓦兰吉卫队,也有以贵族子弟为主力的精锐骑兵,塞尔维亚和突厥雇佣兵组成两翼掩护有重甲骑兵保护的中军。但战斗打响后,拜占庭人很快便发现以箭射刀砍为主要手段的东方战法在西欧骑士的重铠长枪面前毫无用武之处,仅靠1300名夹枪冲锋的诺曼骑士,罗伯特便击溃了拜占庭人的整个军阵。尽管底拉西乌姆战役后不久,罗伯特便为罗马教皇格列高利七世(Gregory Ⅶ,1020—1085年)所召唤,返回意大利去对抗与教廷决裂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但此战也令拜占庭对西欧的军事优势有了深刻的印象。

1095年,面对塞尔柱人新的一轮攻势,拜占庭皇帝阿历克塞一世(Alexios I Komnenos,1056—1118年)遣使向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Pope UrbanⅡ,1035—1099年)求援。客观说,以“圣战”为名拉起一支忠于教会的武装是历代教皇的心愿,何况如果能让长期信奉东正教的拜占庭帝国改宗,还将增强罗马教廷的权威。因此,罗马教皇乌尔班二世爽快地答应了拜占庭的求援,随后前往自己的故乡——法兰西招募远征军。

◎ 底拉西乌姆战役的拜占庭军队

◎ 罗伯特·吉斯卡尔德及其

教皇乌尔班二世宛如巡回演唱会般的战争演讲,在法兰西中部城市克莱芒(Clermont)达到了顶峰。他站在高台向与会的善男信女大谈拜占庭帝国所遭受的屈辱和威胁,言及塞尔柱人占领“圣地”——耶路撒冷之后的行径更是声泪俱下,尽管他从未到过那座城市。最后,教皇宣布突破异教徒的封锁前往东方的“武装朝圣”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件可在天堂受到嘉奖、洗清罪恶的丰功伟业。

乌尔班二世的演讲虽然精彩,但为其言辞所鼓动的无非是一些村妇愚夫。真正要打造一支百战精锐,除了动员法兰克的骑士外,乌尔班二世还必须请出罗马教廷的老朋友——诺曼雇佣兵。不过此时罗伯特·吉斯卡尔德已经病死,盘踞于意大利南部的诺曼骑士以罗伯特之子博希蒙德(Bohemond I of Antioch,1054—1111年)马首是瞻。

博希蒙德曾跟随父亲转战巴尔干半岛,听说有机会重返东方,随即表示乐于从行。除了博希蒙德外,参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主要将领还有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戈弗雷公爵(Godfrey of Bouillon,1060—1100年)及其兄弟鲍德温(Baldwin I of Jerusalem,1058—1118年),法国国王腓力一世的兄弟韦尔芒杜瓦伯爵于格一世(Hugh, Count of Vermandois,1057—1101年)。如前文所说,“征服者”威廉的长子罗伯特也欣然加入其中。

◎ 乌尔班二世在克莱芒演讲

由贵族和骑士组成的远征军还未动身,一个自称“隐士彼得”(Peter the Hermit,1050—1115年)的神棍就纠集了大批乌合之众绝尘而去。讽刺的是,这一支“平民十字军”竟在没有任何后勤补给的情况下来到了小亚细亚,甚至还和塞尔柱军队正面交锋。快全军覆没时,“隐士彼得”成功脱险。平民十字军虽然没有在战场上取得成功,却无形中向整个欧洲做出了表率——前往东方的道路并不坎坷,只要拥有一颗虔诚的心,谁都可以是圣战骑士。

1096年8月,来自意大利、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四路十字远征军分头开拔向君士坦丁堡前进。但内部的纷争却使此次东征格外坎坷,直到1099年6月7日,经过一连串争吵和决裂后,十字军才抵达耶路撒冷城下。起初,来自西欧的各路诸侯缺乏协同,攻坚战进行得很不顺利。但在城内财富的感召下,十字军骑士们同仇敌忾,于7月15日攻入了城。

大肆屠戮穆斯林和犹太人后,关于耶路撒冷统治权的问题终于浮出水面。起初,来自法兰西的雷蒙德四世(Raymond IV,Count of Toulouse,1041—1105年)兵力最强,成了众望所归。但过于自信的雷蒙德大玩三辞而受的把戏,厌倦了这种虚伪把戏的骑士转而公推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戈弗雷。戈弗雷虽然在自己的尊号上颇为扭捏,不敢公然称王而代之以“圣墓守护者”(advocatus sancti sepulchri)的封号,但对部下却不含糊,他按照传统的西欧封建制度制订了《耶路撒冷条例》,对十字军骑士论功行赏,而原耶路撒冷的当地居民,无论是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突厥人,还是信仰基督教的叙利亚人和希腊人,都被沦为十字军骑士的私家农奴。面对这样慷慨的领导,骑士们自然拥戴。

◎ 隐士彼得今天的形象和相

◎ 描述十字军围攻耶路撒冷

有了充沛的封地和领民,原本只是抱着“朝(劫)圣(掠)”心理的十字军骑士纷纷选择在东方定居。作为军队统帅的贵族也无心再返回自己的故乡,干脆在耶路撒冷建立起了埃德萨伯国(County of Edessa)、安条克公国(Principality of Antionch)、耶路撒冷王国(Kingdom of Jerusalem)和的黎波里伯国(The County of Tripoli)四大十字军政权。随着十字军的捷报传回欧洲,更多的年轻骑士纷至沓来。但土地和人口等资源很快被瓜分殆尽,这些未能分到一杯羹的后来者只能另辟蹊径,他们打破国别、种族等藩篱,逐渐形成军政合一的武装组织——圣骑士团(Paladins)。

最早出现在耶路撒冷的骑士团是1099年成立于圣若望教堂军医院的“医院骑士团”(Knights Hospitaller)。成立后的21年里,“医院骑士团”都只是一个慈善组织。真正开创武装骑士团先河的是以阿克萨清真寺为据点的“圣殿骑士团”。十字军攻占圣地耶路撒冷后,众多欧洲基督徒遂长途跋涉前来“朝(投)圣(机)”,但朝圣的路途凶险,朝圣者经常遭到各种强盗团体的洗劫和屠戮。因此,1119年,法国骑士雨果·德·帕英(Hugues de Payens)和格弗雷·德·圣欧莫(Godfrey de Saint-Omer)提议组建“基督和所罗门圣殿的贫苦骑士团”(Poor Fellow-Soldiers of Christ and of the Temple of Solomon)。他们最初只有9名成员,仅仅依靠捐助维持。但其规模很快便扩大,成为耶路撒冷最具战斗力的武装组织。

圣殿骑士团(Knights Templar)的扩张和医院骑士团的武装化,不得不都归功于伊斯兰世界的反击。特别是1144年,穆斯林军团仅用一个月时间就攻陷了四大十字军政权之一的埃德萨伯国,圣地北藩失守的消息传到欧洲。口才卓越的修道士圣伯尔纳铎(Bernard of Clairvaux,1091—1153年)随即四处游说,鼓动法国国王路易七世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康拉德三世(Konrad III,1093—1152年)联手出兵,发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

1147年春,神圣罗马帝国的6万名十字军出发。但还没有抵达战场,这支远征军便败给了连绵大雨及败坏的军纪。至于在尼西亚(Nicaea)陷入塞尔柱骑兵围攻而伤亡惨重,皇帝康拉德三世的中箭负伤,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神圣罗马帝国的惨败虽然一度成了法国国王路易七世的笑柄,但事实证明法国人也强不到哪去。1148年春,法国十字军也在小亚细亚被塞尔柱人打得一败涂地。无奈之下路易七世只好撤回君士坦丁堡。与康拉德三世商量后,他决定由海路绕过塞尔柱人的地盘,经安条克公国前往耶路撒冷。

◎ 第一次东征后形成的四大

面对远道而来的援军,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三世(Baldwin III of Jerusalem,1130—116年)派医院骑士团和圣殿骑士团前往迎接。不过十字军的目标是迅速发家致富,因此,路易七世和康拉德三世一致认为应暂缓用兵埃德萨,而应先攻击塞尔柱人的首都大马士革(Damascus)。这显然是一个十分愚蠢的错误决定,塞尔柱人在大马士革经营多年,早已将其变成了固若金汤的要塞,而十字军长途跋涉已成强弩之末。因此对大马士革的围困仓促开始,草草结束。

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后,耶路撒冷王国与伊斯兰世界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不过伊斯兰世界之所以没有急于发起进攻,并非是觉得耶路撒冷王国强大,而是因为此时出生于库尔德族的一代雄主萨拉丁(Salah ad-Din Yusuf,1137—1193年)正推动穆斯林世界的内部整合。1187年,一统埃及、叙利亚、两河流域以及阿拉伯半岛的萨拉丁终于对耶路撒冷王国发动了攻势。随着高举耶稣殉难的圣物“真十字架”的耶路撒冷王国军在哈丁战役(Battle of Hattin)被萨拉丁全歼,昙花一现的耶路撒冷王国也随着圣城的易手而灭亡。

消息传到欧洲,教皇格列高列八世(Pope Gregory XII,1100—1187年)随即宣布耶路撒冷的沦陷是上帝对欧洲基督徒的惩罚。在开征“萨拉丁什一税”筹措军费的同时,新一轮十字军东征也拉开了序幕。人过中年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首先率军出征。1189年5月,号称有十万人的德意志诸邦军浩浩荡荡地开赴东方。不过,此时拜占庭人早已看穿了十字军的本质,非但不像前两次那样箪食壶浆迎接外号为“巴巴罗萨”的腓特烈一世,反而暗中与萨拉丁缔结了秘密联盟。

1190年春,在拜占庭人的挑唆下,德意志诸邦与塞尔柱人恶战连场。腓特烈一世虽然成功洗劫了塞尔柱人的首都以哥(Konya),但他却在得意忘形之余溺毙于萨列法河(Saleph River)。急于回国参与皇帝大选的德意志诸邦大军一时星散回国。只有不到5000名德意志骑士继续南下,加入了随后抵达战场的英、法两国联军的战斗序列,第三次十字军指挥权落入英国国王理查一世手中。

理查一世是金雀花王朝的“开国太祖”亨利二世和王后埃莉诺之子。其母埃莉诺可谓不守妇道,坊间更一度将她周旋于英、法两国君王之间的故事与男儿美髯联系在一起。传说埃莉诺的前夫——法王路易七世有一副漂亮的胡子,埃莉诺非常喜欢。但路易七世自第二次十字军远征后就剃掉了胡子,并且不愿再留。埃莉诺认为没有胡子的国王不如以前漂亮了,夫妻关系逐渐冷淡,最终离婚。由于日后的英法百年战争与此事有关,因此,百年战争又被称为“胡子引发的战争”。

◎ 圣殿骑士的装备

这则脍炙人口的故事虽然不乏趣味,但与真实的历史有很大出入。阿基坦公爵虽然名义上效忠统治法国的卡佩王朝,但在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高度独立。埃莉诺的父亲威廉十世(William X, Duke of Aquitaine,1099—1137年)甚至在临终前留下遗言,要求女儿决不能让阿基坦被法国王室并吞。但继承爵位时仅18岁的埃莉诺,面对周边强敌环侍的局面,只有嫁给刚刚登基的法国国王路易七世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尽管后世对路易七世和埃莉诺的夫妻生活有诸多恶意的猜测,但总体来说婚后头十年两人感情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第二次十字军东征时,埃莉诺甚至陪伴丈夫一同踏上了前往耶路撒冷的漫漫长路。虽然许多八卦史料都宣称埃莉诺在十字军抵达安条克公国后,一度与公爵雷蒙德出双入对,关系亲密,但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埃莉诺似乎没有必要在丈夫和诸多十字军骑士面前公然偷情。

◎ 抵达耶路撒冷的路易七世

埃莉诺和雷蒙德公爵之间的互动,更多的还是出于政治利益的考虑。自嫁入法国王室以来,埃莉诺便期望能摆脱卡佩家族的阴影,突出阿基坦公国的存在。正因如此,埃莉诺才独立组建了“阿基坦骑士团”,而抵达安条克公国后,面对上上代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William IX, Duke of Aquitaine,1071—1127年)之子、亲叔叔雷蒙德,埃莉诺热情洋溢的表现中既是亲人相见的本能反应,更是为了彰显阿基坦公国在十字军运动中的贡献。

可惜法国军队的抵达并没有改变安条克公国面临的恶劣局面。在路易七世围攻大马士革不克,率军撤回欧洲后不久,安条克公国东部国土宣告沦陷,雷蒙德公爵亦战死沙场。此事显然大大影响了路易七世与埃莉诺的夫妻感情,以至于罗马教皇都不得不出面频繁规劝两人要相敬如宾。硬说埃莉诺怨恨自己的丈夫用兵无方,其实很片面。路易七世与埃莉诺之间的主要问题是,多年以来他们只生育了两个女儿,未生有可以开枝散叶的男性继承人。基于王朝传承的考虑,1152年路易七世单方面向教廷申请离婚。离婚短短6周后,埃莉诺便成了英国国王亨利二世的新娘。

埃莉诺与亨利二世年龄相差悬殊,此前几乎没有社交,闪婚似乎有些危险。但政治地位的门当户对和相互扶植是夫妻之间最好的粘合剂。对埃莉诺来说,亨利·安茹手握英格兰、诺曼底、安茹三地麾下数万雄兵,足以保障阿基坦的安全。而在亨利二世看来,埃莉诺的丰厚嫁妆能使自己金雀花王朝的版图翻番,与路易七世分庭抗礼。

◎ 亨利·安茹和埃莉诺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金雀花王朝事业的成功起始于亨利·安茹与埃莉诺的婚姻,却也几乎被这段“忘年恋”彻底葬送。虽然年龄相差11岁,但亨利和埃莉诺一度如胶似漆,14年间连续生下了五子三女。身为一名高龄产妇,埃莉诺热衷于“造人”。除了和前夫赌气外,自然还有更为深层的政治考量。嫁给亨利二世后,阿基坦公国虽然名义上是英国王室的领地,但在政治上仍保持着独立。按照埃莉诺的计划,自己众多儿子中的一人继承王位,统治英格兰、诺曼底、安茹足矣,另一人可以继承阿基坦公爵之位,实现父亲保住祖业不坠的遗言。

埃莉诺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虽然长子威廉早夭。次子亨利于1170年加冕为英国国王。老国王还健在就给其子加冕的做法在法国早已成为惯例,但在英格兰却属首次。因此,不列颠人称亨利为“幼王”。埃莉诺的第三个儿子理查则继承了阿基坦公国。

“幼王”亨利(Henry the Young King,1155—1183年)虽然头戴王冠,但他老子亨利二世却丝毫没有放权的意思。百无聊赖的他便在各地举办“骑士比武”来消磨时间。“骑士比武”对中世纪贵族来说,不仅是一场充满刺激和荣誉的派对,更是往来交际的重要平台。“幼王”亨利不惜为此大撒金钱,自然不是为了收获所谓“在举起过盾牌的国王中他是最好的,是马上比武者中最勇敢、最出色的”的虚名。1173年,“幼王”亨利为了封地和父亲闹翻时,亨利·安茹才发现除了英格兰,几乎西欧的主要贵族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缘何而起?史学家给出了诸多有趣的答案。一种说法是随着埃莉诺人老色衰,正值壮年的亨利二世勾搭上了一个名为罗莎蒙德(Rosamund Clifford ,1150—1176年)的贵妇。面对老公的出轨,埃莉诺醋意大发,不仅打上门去,还逼迫罗莎蒙德当场自杀。痛失所爱的亨利二世随即向罗马教廷提出离婚,但教皇在贵族婚姻问题上向来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在一番“回去再想想”的忽悠之后,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关系迅速走向决裂。几位王子为老妈打抱不平,便揭竿而起了。

另一种更为常见的说法是,1167年,埃莉诺生下了幼子约翰(John, King of England,1167—1216年)。由于此时金雀花王朝的领地已被“幼王”亨利和阿基坦公爵理查瓜分殆尽,舔犊情深的亨利二世不忍小儿子成为“无地王”,便试图重新调整分封体系。但被动了奶酪的“幼王”亨利和理查岂肯答应。早已觊觎金雀花王朝辽阔疆域的法国国王路易七世之子腓力二世(Philip II of France,1165—1223年)、苏格兰国王威廉(King William the Lion,1142—1214年)等人则抱着“看热闹事大”的心理跟着煽风点火,并站在了亨利二世的儿子们这边。

◎ 亨利·安茹的情妇罗莎蒙德

客观来说,亨利二世晚年的家庭纷争在欧洲的贵族豪门中早已司空见惯。之所以会演变成一场惨烈的内战,与其归咎于王后埃莉诺是“红颜祸水”,生下了几个“乱世灾星”,不如说是亨利·安茹投机取巧建立的金雀花王朝本身不稳固,风吹草动一打破其内部脆弱的平衡,便会引来滔天祸事。 LiuETT99k07FVGyxXe7l6UjT4UK5RtrioSeOHVa7Kq8EGCeJjT5Vfw3Wu7c15Y3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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