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6年9月19日左右,得到哈德拉德在亨伯河一线登陆的确切消息后,哈罗德火速从伦敦赶赴北方战场。由于大部分民兵此前已经被解散,因此哈罗德麾下仅有2000余人。正由于人数不多,哈罗德得以轻装突进,短短5天便行军了190英里(约307千米),并且沿途不断有增援部队加入。9月25日清晨,哈罗德的部队穿越约克城,直扑挪威军队的营地。
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但哈罗德的部队多为精锐的王室近卫军,而来自挪威的维京海盗此时则因无从劫掠而士气低落。因此,双方一接触,挪威军队便呈土崩瓦解之势。哈德拉德虽然竭力想要稳住阵脚,甚至要求保护锚地的1000人作为最后的预备队投入战斗,但在敌方骑兵不断冲击下,昔日维京海盗赖以成名的盾墙很快崩溃。一场血腥的短兵相接之后,哈德拉德和“带路党”托斯蒂格双双战死沙场,挪威大军更是浮尸累累。残存者仅驾驭24艘战船在哈罗德的允许下撤离。
◎ 油画《斯坦福桥战役》
斯坦福桥战役对哈罗德而言无疑是一场辉煌的大胜,此战不仅一举清理了门户,干掉了自己不省心的弟弟,更彻底解除了来自北方的威胁。但此战哈罗德所部的伤亡也不在少数,特别是王室近卫军元气大伤。就在哈罗德绞尽脑汁筹划如何才能迅速增补损失之际,南方传来诺曼大军已于索姆河口(Somme River)出发的消息。
如果只是简单比较诺曼底与英格兰的国力,那么威廉能动员的力量自然远不如哈罗德。但如果将视野扩展至整个欧洲,答案就不同了。罗马教廷对哈罗德缺乏信任,却对威廉青眼相加。在教廷送来的圣战大旗下,威廉可以公然以“奉天主讨不臣”的名义纠集法兰克各诸侯国武装,因此也有史学家将诺曼底公爵的此次行动称为“第一次十字军远征”。此时的欧洲大陆,大大小小雇佣兵组织早已遍地开花。威廉出兵不列颠的消息一经传播,各地的亡命之徒纷纷投效帐下。
除了岳父佛兰德斯伯爵鲍德温五世以法兰克摄政王的身份全力支持威廉的军事行动外,为了制衡可能鲸吞英格兰的挪威国王哈德拉德,丹麦国王埃斯特里特森(Sweyn II Estridsson,1019—1074年)和统治德意志地区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Henry IV, Holy Roman Emperor,1050—1106年)也向威廉伸出橄榄枝。因此,1066年8月,威廉便已在诺曼底地区集结了不少于7000人的大军。但连续6周的北风极大延误威廉的行程。就在威廉焦虑得快要失去耐心时,9月27日下午,南风终于吹起了诺曼舰队的风帆,这一天哈罗德刚刚结束了在斯坦福桥的厮杀。对威廉而言,不列颠南部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 诺曼底公爵夫人
当天午夜时分,威廉乘坐着妻子赠送的旗舰“摩拉”号离开了欧洲大陆。诺曼底公爵夫人玛蒂尔达将坐镇后方,为大军源源不断筹措军备和补给。除了少数几艘战舰偏离航线之外,威廉大军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行动可谓波澜不惊。在佩文西(Pevensey)成功登陆后,威廉并不急着向不列颠的纵深挺进,而是在佩文西以东的渔港——黑斯廷斯(Hastings)构筑坚固的桥头堡。
表面上看,威廉此举是在重蹈挪威国王哈德拉德的覆辙。因为就在他“不思进取”驻守黑斯廷斯之际,哈罗德已于10月1日从北方的约克南下。在以每天40英里(64.3千米)的速度赶赴伦敦的同时,哈罗德还在不断集结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军事力量。胜利女神的天平似乎朝哈罗德一侧倾斜了。但仔细分析却不难发现,在哈罗德从约克经伦敦前往黑斯廷斯的近两周时间里,威廉并没有闲着,他不断出兵扫荡黑斯廷斯周边的不列颠村庄。此举固然有激励士气、磨砺部队的作用,但更为重要的是威廉深知,对不列颠人而言诺曼人是不择不扣的“外来户”,要想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必须以霹雳手段使不列颠人畏惧诺曼人。
◎ 黑斯廷斯战役的双方布阵图
诺曼军队的烧杀掠夺也客观上刺激了急于将对手赶下海的哈罗德。10月12日,在伦敦停留了一周等待各地勤王之师的哈罗德,终于按耐不住了。他统率约8500名士兵于第二天黄昏从伦敦出发,一夜急行军57英里(约92千米),抢在黎明前攻占了黑斯廷斯以北的森拉克山(Caldbec Hill)。哈罗德的计划是,部队在山顶短暂休息后便向诺曼人发动突袭,重演在斯坦福桥战役一举击溃挪威大军的奇迹。但哈罗德的计划没有瞒过广派哨骑的威廉。得知对手已经抢占制高点的消息后,威廉随即命令全军出动,以诺曼军队为中心,布列塔尼军团在左翼,佛兰德斯及其他法兰克军团在右翼,对森拉克山展开围攻。
威廉虽然在战略上打乱了哈罗德的奇袭计划,但英格兰军队在战术方面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为了不给对手骑兵上马冲锋的机会,威廉决定抢先进攻。10月14日上午9时,在威廉的御用吟游诗人和骑士爱乌泰勒佛的带领下,诺曼骑兵纷涌着冲上森拉克山,但他们夹枪冲锋的气势并未吓倒对手。维京人多年来对不列颠的渗透,令大斧和盾墙也成了英格兰军队的标配。因此,诺曼军队的首轮冲锋除了留下满地的人马尸骸外没有取得更大辉煌的战绩。带头冲锋的爱乌泰勒佛据说也在砍翻几名英格兰步兵后不幸战死。
◎ 仰攻不利,布署在诺曼军 |
◎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威 |
◎ 毛毯上的黑斯廷斯之战
◎ 诺曼人在英格兰修筑的城堡
由于爱乌泰勒佛常年陪侍在威廉身边,他的阵亡很快便被讹传为威廉已经战死,本就仰攻不利的诺曼军队随即军心浮动,左翼的布列塔尼军团更是被英格兰人打得节节败退,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无奈之下,威廉只能打开保护头部的面甲,在随军主教奥多的陪伴下四处奔走鼓舞士气。在左翼的战场,威廉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为了追击布列塔尼军团而冲下山来的部分英格兰人队形凌乱,给了诺曼人策马冲击的绝佳机会。
将主力骑兵调往左翼屠戮脱离阵线保护的英格兰步兵的同时,威廉命令阵中的弓箭手以大仰角发射箭矢。漫天的箭雨越过哈罗德军队的盾墙,成了一场死亡之雨。无法承受这种不对称打击的英格兰军队只能主动进攻,但一旦冲下山来,其步兵便瞬间成了诺曼铁骑的猎物。战斗进行到午后,英格兰军队的士气随着哈罗德的中箭身亡而彻底崩溃。据说,克努特大帝组建的王室近卫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尸体在哈罗德身旁围成了一个圆圈。但这份忠诚和英勇既未能改变战局,也不能阻止日后的文人给威廉戴上“王师一到、众望所归”的光环。
◎ 威廉二世之死
战至黄昏,在诺曼骑兵肆无忌惮的追杀下,英格兰军队非死即降。但威廉的“征服者”之路才刚刚开始。以血腥的屠戮震慑了伦敦后,威廉如愿以偿戴上了英格兰的王冠。威廉大肆分封麾下的骑士,稳定了不列颠南部后,于1069年挥师北上,将约克和切斯特(Chester)纳入版图。
作为一位马上天子,威廉的一生可谓战功赫赫,但是和所有的征服者一样,马上治天下的难题同样困扰着他。“征服者”威廉为了有效巩固自己的统治而大兴土木,英伦后世著名的建筑如伦敦塔(Tower of London)、温莎城堡(Windsor Castle)皆出自他手。但他麾下的诺曼骑士也在各地垒城堡,逐渐成了割据一方的不安定因素。
1075年,不满威廉设下诸多限制的诺曼骑士在各地发动了叛乱,海峡对岸一心想早日即位的王长子罗伯特(Robert Curthose,1051—1106年)也暗中勾结已经亲政的法王腓力。这些叛乱虽然最终都被威廉镇压,但尾大不掉的现状也促使他努力寻找解决之道。1086年,威廉下令对全国所有封疆大吏的财产进行普查,在此之前,他已经念叨“我附庸的附庸也是我的附庸”多年了。被调查者无不如履薄冰,称这份《最终税册》为《末日审判书》 (Domesday Book) ,尽管威廉一年后便与世长辞。但是,一个封建采邑制的王国却在他生后不断发展壮大。
“征服者”威廉生前曾对自己横跨英吉利海峡两岸的领土做了如下安排:骁勇善战但头脑简单的长子罗伯特执掌诺曼底,抠门的次子“红脸”威廉(William II of England,1056—1100年)管理不列颠,幼子亨利(Henry I of England,1068—1135年)却只得到了5000磅的白银和一句“有朝一日汝将一统天下”的口头祝福。但事实证明,亨利王子并非省油的灯。1100年,“红脸”威廉在行猎过程中被暗杀,一个月后,亨利又囚禁了前来奔丧的长兄罗伯特。
◎ “征服者”威廉晚年的标准像
至此,英格兰和诺曼底又重新统一。“凡动用刀剑者, 必死于刀剑之下”,以阴谋夺取王位的亨利最终也受到了应有的报应。1120年,亨利寄予厚望的长子在从诺曼底返回不列颠的途中遭遇海难,史称“白舟号事件”。亨利一世虽然私生子众多,但最终迫于压力传位于自己的外甥斯蒂芬(Stephen, King of England,1096—1154年)。就在英格兰的贵族各怀鬼胎之际,亨利国王的次女玛蒂尔达(Empress Matilda,1102—1167年)带着老公安茹伯爵(Geoffrey Plantagenet,Count of Anjou,1113—1151年)的军队打上门来了。
◎ 欧洲历史著名的
诺曼王朝的连番内斗使英格兰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心灰意冷的斯蒂芬选择了与堂姐家族达成和解,在自己死后将王位传于亨利国王的外孙。这位与自己外公同名的亨利二世(Henry II of England,1133—1189年)的运气实在不能只用“好”来形容。斯蒂芬做出这一表示不到一年,就莫名其妙一命呜呼了!在接手英格兰两年前,1152年,19岁的亨利二世迎娶了被法国国王路易七世(Louis VII of France,1120—1180年)逐出宫廷的阿基坦女公爵埃莉诺(Eleanor of Aquitaine,1122—1204年),轻松获得了法国西南部大片领土。至此,选用金雀花(Plantagenet)的小枝为纹章的安茹伯爵一夜之间成了坐拥大半个法兰西和英格兰的欧洲豪强。
但亨利二世并没有就此满足,1157年,他怂恿英格兰籍教皇阿德里安四世(Adrian IV,1110—1159年)签署文件,将爱尔兰归属于安茹王朝的治下。随后他又将自己的几个女儿嫁给了散布于意大利南部的诺曼人首领和德意志王侯。一时间亨利二世在基督教世界的影响直逼神圣罗马帝国诨号“巴巴罗萨”(Barbarossa)的皇帝腓特烈一世(Friedrich I,1122—1190年)。罗马教廷甚至对他刺杀大主教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求他通过发动对耶稣撒冷的十字军远征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