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还休,欲说还休。落红满径处,忽然记起,前生我是你窗前的一朵梅花,只为你盛开,只为你守候。
争夺仿佛是世人与生俱来的本性,欲望不息,战乱就不会停止。于是,这世界从未有片刻的安宁与平静。本以为洁净的佛门,可以用微笑与宽容避免尘世的伤害与杀戮,却总是事与愿违。
自莲花生大士进驻西藏弘扬佛法起,佛教的发展便充满了诡谲和血雨腥风式的明争暗斗。各分支教派之间的分歧,教派内部的矛盾,甚至佛教与政权之间的相互倾轧,都早已是屡见不鲜。
十七世纪初,格鲁派在青海与内蒙古一带确立了主导地位,但是在西藏,噶举派依然掌控着政权大局,其背后支持者是藏巴汗,对正在蓬勃发展的格鲁派采取处处打压的政策。格鲁派与地方政治势力之间的斗争日趋激烈,矛盾也越来越严重。
这时候,来自蒙古的四世达赖喇嘛云丹嘉措便成了政治和军事斗争的牺牲品,离世时年仅二十七岁。关于云丹嘉措之死,有人说是藏巴汗派人刺死的。藏巴汗年老体衰,在病榻卧床不起,于是认定是云丹嘉措施法诅咒,便毫不犹豫地派人杀死了云丹嘉措,并下令禁止寻找转世灵童。或许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说,没有人能真正解开其中的谜题,但这确实是政局扭转的开始。
此事引起了格鲁派上层高僧的不满,亦引起了四世班禅罗桑确吉的关注。罗桑确吉因慈悲仁厚在西藏政治领域具有很高的威望,最重要的是罗桑确吉医术高明。或许是格鲁派命中自有运数,藏巴汗在罗桑确吉的调理下竟然痊愈,藏巴汗自然万分欣喜,由着罗桑确吉提了一个要求,而后者所提的便是寻找四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藏巴汗总归是权倾西藏的王者,尽管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恪守自己的许诺。
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就是在这种政治环境下登上了历史舞台。这是一位在西藏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正是他促成了西藏政教合一体系的形成。亦可说,正是他的举措与努力,才最终确定了格鲁派在西藏的统治地位。
这时的时势真可谓波诡云谲,让人眼花缭乱。中原之上,明朝摇摇欲坠,奄奄一息。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先后起义,而清军也在吴三桂的放行下入关,并最终建立了自己的王朝。而在西藏这片土地上,噶举派为了铲除格鲁派,消除异己,外联蒙古的却图汗;而格鲁派为了反击自卫,也与蒙古和硕特部的固始汗达成了战时联盟。其间,经过了战火纷飞和不断厮杀,最终固始汗帮助黄教铲除了对手,使得格鲁派在西藏站稳了脚跟。然而,固始汗也像进了山海关的清军一般,坚决地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六岁的罗桑嘉措被三大寺僧众迎请回哲蚌寺,开始研习佛法,打坐修行。他拜罗桑确吉为师,并且在各大派高僧的教导下学习藏文文法,研习佛教典籍和释论,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罗桑嘉措天资聪颖,有着远远超于他年龄的智慧和见地,这让格鲁派的高僧们欣慰不已。
寺内高僧皆明晓,长期仰赖他人的鼻息生存终非长久之计。现在固始汗属于格鲁派,对他们自然礼数有加,招待周到。如若他日易主,格鲁派众生又去哪里寻求靠山。所以,虽然在教派地位上,黄教已经坐稳头把交椅,却从未掌握真正的实权,日子过得惴惴不安。
而关于此,天资聪颖、才识出众的罗桑嘉措自然是心知肚明,没有什么比自己掌权更容易实现让格鲁派真正一统西藏的目标了。为了尽快摆脱蒙古的势力,使格鲁派在西藏真正地站稳脚跟,雄图大略的罗桑嘉措将目光转向了内地。
清朝因为刚刚入主中原,也需要寻求各方的支持。于是,应顺治皇帝的邀请,罗桑嘉措及随从三千人于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二月从拉萨动身进京谒见,并于该年十二月抵京,受到了顺治皇帝及各大臣的隆重接待。
次年,罗桑嘉措请辞回藏后,清帝正式赐予他“达赖喇嘛”的封号。自此,达赖喇嘛的封号及其在西藏的宗教地位,得到了清朝的正式认可,由此进一步巩固了格鲁派对西藏的统治。
返回西藏后,罗桑嘉措用从内地带来的金银广修寺院,前后共建造了十三座格鲁派寺院,即被后世称颂的黄教十三林。我们不得不承认,罗桑嘉措是一位与佛法缘分极深的人,他从当时纷乱的藏传佛教中脱颖而出,乘风破浪,让风沙弥漫的西藏天空,从此渐趋无尘之境。
信徒们匍匐在布达拉宫的脚下一遍遍默念着神的功德,嘹亮的歌声赞颂着罗桑嘉措的传奇人生,蜿蜒路途上是人们五彩的赞歌。人们都说,他是西藏的救世主,是拉萨最伟大的神。
至晚年时,罗桑嘉措已不再过问政事,将全部的政务都交给桑结嘉措管理,而自己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创作经典上。桑结嘉措从不辜负罗桑嘉措对他的期望与栽培,在出任政务官之初,就凭借罗桑嘉措的指点与自身出类拔萃的才能,将政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年轻的生命,就是这般为西藏燃烧着,无论日后是辱是荣,他都无怨无悔。这是宽广仁慈的佛,赋予他的神圣使命。
前方的景致是柳暗花明,还是一堵围墙,世人总是无法预知,唯有拨开层层迷雾,一步步向前。桑结嘉措并不知道,他从罗桑嘉措手中接过西藏的全部政务后,行进的脚步会越来越艰难;也从未预料到,在他步入而立之年、独揽大权时,偏僻的门隅,会有一个生命与之永远牵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