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一不小心便染了满心欢愉。蓦然回首,才恍然发觉,其实那段时光一直都在,只是不经意间忽略了而已。
踏上西藏那片神圣的土地,看到布达拉宫璀璨而华贵,心里竟生出万千感慨。第一次来到此地,便觉得那里的一草一木皆与自己有着莫名的联系,说它是前世的梦境,为何它那般真实;说它是今生的约定,为何遍寻不到一丝痕迹。或许这一切皆缘于仓央嘉措,灯火阑珊时,读几首他的情诗,便觉自己好似与他有了一段不寻常的情缘。
这片圣域总是出现在午夜的梦里,醒来觉得那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如今背上行囊,朝圣般地走入那片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时,却又觉得像是在做一场梦。小心翼翼地怀揣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追寻着三百多年前仓央嘉措走过的足迹,寻觅自己的前尘旧梦,此时终于相信,世间万物皆有情感,一草一木皆有灵性,山川河流亦懂得慈悲。
深深眷恋红尘之人,并非不懂佛法。相反,这些人更具怜悯之心,也更懂佛的宽宏与大度。当人们遵循着佛的指引与召唤,走过仓央嘉措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徜徉在他往返的路上,如同与灵魂深处另一个自己重逢。或许,上个轮回中,自己曾与他在拉萨街头擦肩而过,即便未曾言语,但那一瞬间已定格成永恒;抑或是自己曾匍匐在布达拉宫脚下,向他深深叩首,不为祈福,只因被他那诚挚深情的诗所感动。
岁月一如往昔,从不因世人的意愿而出现丝毫改变。三百年过去,布达拉宫依旧金碧辉煌,拉萨街头依然欢歌笑语,青海湖也是清澈如初,然而,那个在红尘与佛家之间辗转流浪的情郎,却无影无踪。来到这里的人们,也唯有捧着他的情歌,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将他的故事一一还原。
那时,仓央嘉措还年少,即便那两位来访者让他倍感亲切,他也不知自己便是转世灵童。他的父母自然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丝毫不敢泄露,只是遵从来访者的安排,定期让仓央嘉措在一个叫巴桑寺的地方学习经文。对于此,他丝毫不觉得为难,且将学经当作一项与生命有关的使命,他并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有多曲折,只是将生命中的一切都视为自然之举,唯有他的父母知道他的未来充满危机。
自小聪慧无比的仓央嘉措,学起经文来得心应手,运用自如。智慧在佛光中一点点开启,仓央嘉措的敏锐聪颖让人赞叹不已。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仓央嘉措正式在巴桑寺中学习佛教经典,桑结嘉措派来的高僧曲吉和多巴是他的启蒙老师。
每个人可能都在内心深处为自己留出了一片空地,这里可以始终荒芜,也可以种满花草。不过,它荒凉也好,繁盛也罢,都无关紧要,只因此处唯有自己看得到,唯有梦境才可以住进来。闲暇时读一读仓央嘉措的情诗,想一想他的足迹,甚至与自己相约,有一天要亲自去那个遥远的地方看一看。
仓央嘉措自出生之日起,便与红尘结下了无法割舍的缘,即便他坐上了佛床,成了西藏最大的王,他也深深眷恋着尘世。并非他不信服佛法,只因前世尘缘未了,情债未还,今生便无法将一切放下。但在他年幼之时,坐在寺院中学习经文,也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
佛法的光芒在寺院的角落中流淌,广博的佛学经典为生命打开一片宽阔的天地。仓央嘉措好似一株得到雨露浇灌的幼苗,在金色的佛光中,贪婪地吸收着金莼玉粒。七岁时,他便在巴桑寺中正式修习经文;八岁时,他开始学习《诗境》《除垢经》《释迦百行传》等藏传佛教经典教义,且开始写信向桑结嘉措报告自己的学习进程。这般情景让所有知事者禁不住欢喜,远在布达拉宫的桑结嘉措紧绷的神经也舒展了不少。
寺院的生活纵然枯燥烦琐,但仓央嘉措只觉得日子温存而悠长,打坐修行、诵经念佛成为生命的主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样的生活,在高僧看来是对灵童最好的培育。最初,仓央嘉措带着对寺院生活的好奇来到了这里,渐渐地,寺院的生活像是一次次复习,他用今天重复昨天,又用明天重复今天,如此循环,从未停止。后来,仓央嘉措有点耐不住寂寞了。
安静是一种来自心灵的力量,需要忍受孤独、寂寞、萧索、冷寂、凉薄,而后走过曲折山径,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回声,方能看清过往、当下,甚至能预见未来。但仓央嘉措太过迷恋这个喧嚣华丽的世界,太过醉心于滚滚红尘,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活佛,也没有修得淡定的境界。
在苍凉老旧的巴桑寺中,仓央嘉措幼小的身影沐浴在无上的佛光中,稚嫩的诵读声飘向远方,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沉静与安详。然而,后来的他心中所念的可曾皆是佛?在时光的迁移中,往事渐渐落了灰尘,成了一道措辞优美的谜语。那时的他,念的是佛也好,念的是尘世也罢,这一切都源于心灵的召唤。
正是这段生涯,在仓央嘉措的生命中留下了无可替代的意义,给了他关于俗世生活的美好回忆。只是那时的他太过年幼,对许多事情没有深刻的认识,也拨不开笼罩在眼前的那层迷雾。岁月静好,而有关他的故事便从某一个未知的时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