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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言

《传习录》是明代大哲学家王阳明的讲学语录和论学书信之简集,系明代阳明学派的启蒙典籍。

王阳明(1472—1529),字伯安,名守仁,因曾筑室会稽山阳明洞,故自号阳明子,学者称为阳明先生。浙江余姚人。其父王华,字德辉,成化十七年(1481)状元,官至南京吏部尚书。王阳明生于明代中叶政治腐败、社会动荡、学术崩颓之际。时势造英雄,这样的历史环境给以天下为己任的他提供了施展才华的机遇,使他以其辉煌的事功和创造性的思想学说,成为“儒家第一流人物”,对中外后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阳明的著作由其门人辑成《王文成公全书》三十八卷,其中在哲学上最重要的著作是《传习录》和《大学问》。《传习录》是王阳明阐述其哲学思想的“语录”体著述,由其弟子徐爱、薛侃、钱德洪等辑录编纂,分为上、中、下三卷,后被统一编入《王文成公全书》首篇卷一至卷三。

《传习录》是研究修习阳明心学的最重要的著作,几乎包含了王阳明的全部哲学思想及其重要主张,堪称王门之圣书、心学之经典。阳明的弟子后学,大都通过《传习录》而成为阳明心学的信奉者或拥护者。钱穆在香港中文大学新亚书院做学术演讲时,曾把《论语》《孟子》《老子》《庄子》《六祖坛经》《近思录》《传习录》七部书称为“中国人所人人必读的书”。蒋介石称《传习录》为其终生最爱之书,曾自述:“我早年留学日本的时候,不论在火车上、电车上或渡轮上,凡是旅行的时候,总看到许多日本人都在阅读王阳明的《传习录》,许多人读了之后,就闭目静坐,似乎是在聚精会神、思索精义。”于是他后来就把王阳明“当作导师崇拜”,将《传习录》作为其“终生的精神食粮”。

《传习录》上卷由阳明弟子辑录,经阳明本人审阅,主要反映的是阳明中年的思想性格;中卷里的书信皆出自王阳明亲笔,是他晚年的著述,堪称其晚年成熟思想之代表;下卷虽未经阳明本人审阅,但也较为集中地反映了他晚年的思想风貌。

《传习录》的成书过程较为复杂,其大致经过是:王阳明弟子徐爱从正德七年(1512)开始,陆续记录下阳明论学的谈话内容,并根据《论语》中的“传不习乎”一语,取名《传习录》。正德十三年(1518),阳明弟子薛侃将徐爱所录残稿及陆澄与自己新录的部分一起刊刻,仍名为《传习录》。嘉靖三年(1524),阳明弟子南大吉增收王阳明论学书信若干篇,刊行《续刻传习录》序刻本。嘉靖三十四年(1555),阳明弟子钱德洪将陈九川等人所录的《遗言录》加以删削,与他自己和王畿所录的内容合并,编成《传习续录》。嘉靖三十五年(1556),钱德洪又在《传习续录》中增收了黄直所录。隆庆六年(1572),谢廷杰巡按浙江时主持出版《王文成公全书》,以徐爱、陆澄、薛侃所编《传习录》为上卷,以钱德洪增删南大吉所编书信部分的八篇文章为中卷,以《传习续录》为下卷,并附入王阳明所编的《朱子晚年定论》,遂成为通行本的《王文成公全书》之《传习录》。

与此同时,《传习录》还有多种版本相继问世,如沈思畏在嘉靖三十年(1551)刻《传习诸录》于福建,后附以《大学或问》和《朱子晚年定论》;聂豹于嘉靖年间编纂《传习录节要》,后由其弟子戴经刊刻行于世。另有徐爱、陆澄、薛侃录《传习录》的明姜好善重订、李益大督梓本,明嘉靖三十年(1551)杨荆山据钱德洪原本而刊刻的《传习录》重刻本(三卷,书前有杨荆山、焦琅琊序文,书后有张可大、许有声跋文),嘉靖三十年(1551)孙应奎重刻的《传习录》衡湘书院本,等等。此外,王学殿军刘宗周在明天启年间也编纂过《阳明传习录选》。

此后数百年,《传习录》在通行本的基础上,至少有数十种翻刻本、选编本等相继问世。

如《阳明先生要语》(三卷,萧廪辑,收入《陆王二先生要语类抄》,明万历二年[1574]刻本)、《王阳明先生传习录》(四卷,朱文启、朱文教编,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陈九叙序刊本)、《传习录》白鹿洞本(金声、钱启忠编,崇祯三年[1630]陈懋德序刻)、《阳明先生集要》(施邦曜编,明崇祯八年[1635]刊,清光绪五年[1879]贵州重刊,其中《理学集》卷一为《传习录》,即今本上卷;卷二为《语录》,选自今本下卷;卷三则录有通行本《传习录》中卷之论学书信)、《王阳明先生传习录论》(三卷附集一卷,王应昌编,清顺治三年[1646]王应昌序刊本)、《阳明全集》(二十卷,俞嶙编,清康熙十二年[1673]刻本,内有《传习录》一卷,即通行本之上卷;《语录》一卷,即通行本之下卷;而通行本《传习录》中卷之论学书信,则分载于卷一至卷四)、《王阳明先生全集》(十六卷,王贻乐编,清康熙十九年[1680]刻本,其中卷二为《传习录》,后清人陶浔霍据此本批注,书前载有李贽、徐元文、潘之彪、马士琼、宗稷辰之序文)、《阳明文抄》(二十卷,张问达编,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刻本,书前有张问达序,卷一为《传习录》上卷,卷二为《传习录》下卷,卷三为《传习录》中卷之论学书信七篇)、《阳明传信录》(三卷,刘宗周编注,清道光三十年[1850]刻本)、《王阳明先生经说弟子记》(四卷,胡泉辑,清咸丰八年[1858]家刻本)、《王阳明先生传习录》(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校印本,禹州方硕辅校,邵阳魏允恭石印本)、《传习录集评》(三卷附录一卷,孙锵编纂,民国四年[1915]上海新学会社发行)、《王阳明传习录》(三卷,民国十三年[1924]上海扫叶山房石印本)、《传习录点注》(叶绍钧注,民国十六年[1927]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评注传习录》(三册,许舜屏编,民国十八年[1929]上海中原书局刊行,书前有徐绍桢、吴衍慈、王震、陈树人序)、《王阳明传习录注释》(四卷,于清远注译,台湾凤山黄埔出版社1958年刊行)、《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陈荣捷撰,台湾学生书局1983年刊行),等等。

随着王阳明及阳明心学研究的深入与转盛,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对《传习录》的研究、注释、评介与今译,学界一直比较重视,出版了一大批注释本、选编本、今译本等。如《译注传习录》(邓阳译注,广州花城出版社1998年版)、《传习录注疏》(邓艾民撰,台湾法严出版社2000年刊行)、《阳明传习录》(杨国荣导读,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传习录》(阎韬注评,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传习录》(沈顺葵译注,广州出版社2001年版)、《智慧之门——传习录》(于自力、孔薇、杨骅骁注译,中州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传习录〉精读》(吴震撰,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传习录校释》(萧无陂校释,岳麓书社2012年版),等等。

以上所述各种《传习录》刊行本,较有影响或质量上乘的是孙锵的《传习录集评》、叶绍钧的《传习录点注》、许舜屏的《评注传习录》、陈荣捷的《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邓艾民的《传习录注疏》、杨国荣的《阳明传习录》、吴震的《〈传习录〉精读》等。其中被学术界广泛使用的是陈本和邓本,而比较适合普通读者阅读的是杨本和吴本。

需要说明的是,王阳明的语录体著述,还有几种不同的本子与《传习录》同时存在甚至早于《传习录》行于世。如《阳明先生遗言录》《稽山承语》《良知同然录》《阳明先生则言》《传习则言》等。

《阳明先生遗言录》,钱德洪编,曾才汉校,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曾才汉刻。《稽山承语》,朱得之编,明刊本。《良知同然录》,四卷,孟津序刊本,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刻本。《阳明先生则言》,二卷,嘉靖十六年(1537)薛侃刻本,嘉靖四十四年(1565)谷中虚重刻本。

该书现虽不太流行,但当时却作为阳明心学的教材而流行一时。其内容都是从当时既刊的《传习录》上卷和《文录》《别录》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上卷是短文的语类体,下卷是长文的文章体,目的是为了读者携带的方便,于嘉靖十六年(1537)由薛侃协助王畿选编而成。而《传习则言》(一卷,收入嘉靖三十三年[1554]郑梓序刊的《明世学山》)原来是以《传习录略》(编者不详)之名并附有邹元标之序文而单独刊行于世的。《传习则言》仅录阳明语录二十条,而且只有上半部分是与《传习录》上卷有关,其后一半则是从《阳明先生则言》中挑选出来的。可见,所谓“传习则言”的书名,恐怕亦是根据上半部分的《传习录》之内容与下半部分的《阳明先生则言》之内容,而将两书的书名组合而成的。所以陈荣捷先生认为:《阳明先生则言》与《传习则言》虽同名“则言”,然而是《王阳明全集》之“缩本”,而非《传习录》之“板本”。

日本阳明学者高濑武次郎在《日本之阳明学》一书中指出:“我邦阳明学之特色,在其有活动的事业家,(中江)藤树之大孝,(熊泽)蕃山之经论,(三轮)执斋之熏化,(大盐)中斋之献身事业,乃至维新诸豪杰震天动地之伟业,殆无一不由王学所赐予。”有人甚至认为,日本就是以王阳明哲学为其民族之哲学的。因此,《传习录》在日本也有很多种版本。

如《传习录》(日本庆安三年[1650]据通行本木版印刷发行)、《标注传习录》(三卷,三轮执斋编注,日本正德三年[1713]刊,后执斋弟子川田雄琴据该书而撰《传习录笔记》四册)、《传习录栏外书》(三卷,佐藤一斋编撰,日本天保元年[1830]刊)、《传习录讲义》(东敬治编,日本明治三十八年[1905]东京松山堂刊行)、《训注传习录》(山川早水编,日本明治四十三年[1910]东京山本镣藏发行)、《传习录》(安井小太郎注,收入《汉文大系》第十六卷,日本大正二年[1913]东京富山房发行)、《传习录参考》(东正纯编,日本大正八年[1919]刊)、《传习录》(小柳司气太注,收入《汉文丛书》第十七卷,日本大正八年[1919]东京友朋社发行)、《现代语译传习录》(小野机太郎译,日本大正十二年[1923]东京新光社刊行)、《王阳明传习录讲本》(三卷,山田准编,日本昭和二年[1927]东京二松学舍大学出版部刊行)、《传习录》(安冈正笃讲抄,龟井一雄译,收入《圣贤遗书新释丛刊》第一号,日本昭和六年[1931]刊行)、《传习录》(山田准、铃木直治译注,日本昭和十一年[1936]东京岩波文库刊行)、《传习录》(近藤康信释,收入《新释汉文大系》第十三卷,日本昭和三十六年[1961]东京明治书院发行)、《传习录》(山本正一译注,日本昭和四十一年[1966]东京法政大学出版局刊行)、《传习录抄》(山下龙二编,收入《中国教育宝典》下,日本昭和四十七年[1972]玉川大学出版部刊行)、《传习录诸注集成》(安冈正笃、中田胜编,收入《阳明学大系》,日本昭和四十七年[1972]东京明德出版社刊行)、《传习录》(安冈正笃编注,日本昭和四十八年[1973]东京明德出版社发行)、《传习录》(沟口雄三译,日本昭和四十九年[1974]中央公论社刊行)、《传习录新讲》(洪樵榕撰,日本昭和六十三年[1988]东京二松学舍大学出版部刊行)、《中国古典·传习录》(吉田公平译注,日本平成元年[1989]讲谈社刊行)、《传习录——阳明学的精髓》(吉田公平译注,日本平成七年[1995]橘[たちばな]出版社刊行)等。

阳明心学与近代朝鲜开化思想有密切关系,朴殷植的著述是其代表。朴殷植的生平基本上是沿着以下道路而前行:儒教求新——阳明心学——朝鲜独立运动——韩国临时政府总统。从他身上可以看出阳明心学与救亡运动的关系。朴殷植对阳明心学较为系统的阐述立论,主要反映在其所撰的《王阳明实记》中。他在答谢张志渊允诺为该书写序的信中,曾列举了自己写作该书时所使用的参考书,主要就是《传习录》和《明儒学案》。因此,《传习录》在韩国也有多种版本,如金世贞译注的《传习录译注》(韩国世昌出版社2014年版)等。另外,由于阳明心学是作为异端思想、批判对象被引进朝鲜半岛的,所以从一开始朝鲜半岛的儒者就把王阳明及其代表作《传习录》放在被批判的位置上接受拷问,其中较有代表性的著述有李滉撰于1566年的《传习录论辩》(收入《增补退溪全书》第二册,韩国成均馆大学出版部1985年刊行)等。

此外,《传习录》还有英译本行于世,如《Instructions for Practical Living and Other Neo-Confucian Writings by Wang Yang-ming 》,陈荣捷英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部1963年刊行。

综上所述,尽管《传习录》的刊本无数,但由于王阳明几乎所有的重要哲学命题和思想主张在《传习录》中都已提出或做过阐发,所以这些命题和主张也是各种《传习录》刊本所必须涵盖的,如“心即理”说、“知行合一”说、“致良知”说、“格物”说、“亲民”说、“万物一体”说、“拔本塞源”说,等等。因此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无论读哪一种版本的《传习录》,它都是我们学习阳明心学的必读书,也是研究阳明学派的入门书,更是当今社会净化心灵、修养德行、启迪心智的最佳经典之一,熟读精读该书,必能让我们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钱明撰于2015年11月20日 SB3dsz+DT5e2yp0VNdMptfcR09iW18WO3TViKoz0aWLTWhWHhFC0T8Oco5VHRA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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