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延寿

34.1

南州行

摇艇至南国，国门连大江。
中洲两岸边，数步一垂杨。 ^①

金钏越溪女，罗衣胡粉香。
织缣春卷幔，采蕨暝提筐。

弄瑟娇垂幌，迎人笑下堂。 ^②
河头浣衣处，无数紫鸳鸯。 ^③

南州，或南国，是古城名，因南临姑熟溪而名姑熟，东晋筑。故址在今安徽当涂，为长江要津。这首诗通过对江南水乡自然和人工景观，以及对民间女子纺织、采蕨、浣洗、弹琴鼓瑟，和从容大方、笑容可掬地待人接物的描写，展现了一幅盛唐时期江南楚吴越一带有文化、有品位的社会风貌，歌颂了江南人民勤劳爱美、善于治理扮倩的优秀品质。虽不像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那样华彩富丽，却也令人十分羡慕诗中那种有宁静而充满生气、平淡而滋味实足的生活。用这两首诗作镜子，再读李白、杜甫、元结、张籍、刘禹锡、柳宗元等人的诗，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出安史之乱给国家和社会所造成的破坏有多么严重，和所带来的苦难有多么深重。

①摇艇至南国，国门连大江。中洲两岸边，数步一垂杨。这四句讲南国水乡，以舟楫为主要交通工具，国门以大江为天堑。大江与岛屿的岸边，每隔几步就种一棵垂杨。艇：轻快的小船（图77），用桨或橹摇动前进。南国：本诗与南州同义，指包括古楚、吴、越的长江中下游一带。中洲：江中岛屿。垂杨：垂柳Salix babylonica L.，长江中下游等南方地区，习惯称柳为杨。称垂柳为垂杨。这种树喜湿耐涝，根系发达，有固岸防浪作用，万枚枝条纤纤下垂，飘拂水面，摇曳多姿，为水乡人所喜爱，又有武昌柳、陶柳（陶渊明有五柳先生之称）等雅称。《说文》：“柳，小杨也。”《通志略》卷五二：“柳之类亦多，柳曰天棘，南人呼为杨柳。”参见64.3.李益《过五原胡儿饮马泉》、97.4.杜牧《商山麻涧》篇。

山东武氏画像石中的艇		元代赵雍《松溪钓艇图》中的艇
图77 艇，小舟

②金钏越溪女，罗衣胡粉香。织缣春卷幔，采蕨暝提筐。弄瑟娇垂幌，迎人笑下堂这六句写江南女子手戴金镯，身穿绫罗，脸搽沁人的香粉，打扮富丽而不妖俗。她们从春天开始，白天卷起窗帘就忙着织细绢，到傍晚光线暗下来时就赶紧提着筐篮去采嫩蕨；弹琴鼓瑟时先放下帏幔，为的是怕人看见；来了客人大大方方地走下厅堂，笑容可掬地出来迎接。通过对这个女子的描写，反映盛唐时期的人民生活和社会风貌。钏（chuàn）：手镯。罗：一种用合股丝以罗组织织成的丝绸，花纹美观，薄而滑爽，透气性好，牢韧耐穿。按规定，老百姓要先交赋税，然后才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可知当时社会是相当富庶的。胡粉：古人敷面用的香粉。用铅粉与油脂调和制成，女子抹脸化妆用，再加入从植物或动物中提取的香料，就成为香粉。《释名·释首饰》：“胡粉；胡，糊也，脂合以涂面也。”明·王三聘《古今事物考》卷六：“《墨子》曰：‘禹作粉’；《博物志》曰：‘纣烧铅作粉，谓之胡粉，即铅粉也’。”《金瓶梅词话》第二九回：“就暗暗将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定粉（铅粉），把身上都搽遍了。” 缣：用双丝织成的淡黄色的绢，薄而紧密，不漏水，可作书画。蕨：蕨（刘禹锡《食经》）Pteridium aquilinum（L.） Kuhn var. latiusculum（Desv.） Underw.，又名（《尔雅》），蕨菜（刘禹锡《食经》），蕨萁（《本草纲目》），龙头菜（《广东新语》），鳖脚（《医林纂要》），如意菜、狼萁（《中国高等植物图鉴》）等。嫩芽叶作蔬菜，根中淀粉充粮食。分布全国各地。过去认为是滋养食品，现证明多食有毒。此外，密毛蕨（饭蕨）P.revolutum（81.） Nakai和紫萁Osmunda japonica Thunb.的嫩芽中、根中淀粉也可充蔬菜和粮食食用。参见43.59.杜甫《遣遇》等篇。暝：日暮，傍晚。天色渐暗，不利织绸，便去采蕨，可以从容安排生活。与安史之乱后诗篇中关于女子连夜纺织尚不能完成赋税的描写，形成鲜明对比。

③河头浣衣处，无数紫鸳鸯这两句写得非常优美。一是自然生态环境异常优美，以致女子洗衣的河滩头有无数的紫鸳鸯群集在水面上，似繁花，如游云；二是使人产生联想，一群洗衣的女子比紫鸳鸯还要美。紫鸳鸯：笔者考证亦称，即绿翅鸭Anas crecca L.（彩图58）。野鸭类中体型较小而羽色相当鲜艳美丽的一种，和鸳鸯很容易相混，因为羽毛的反光性能比鸳鸯的更为强烈，因此它们在水面上的浮光倒影异常辉煌富丽，胜似彩霞，而且肉味非常鲜美，羽毛可供装饰用，是人们最喜欢捕猎的水鸟之一，它们能成大群地在人的生活环境中安详地栖息，至少说明当地人的生活富裕，而且都忙于正事，当地的人都喜欢这些野生动物。其余详见32.4.孟浩然《鹦鹉洲送王九之江左》及43.33.杜甫《㶉鶒》等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