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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书

说到《绿山墙的安妮》最初的创作灵感,作者露西·蒙哥马利曾经追溯过这样一个故事:“两年前,1905年的春天,因为想给《周日学校报》投稿,就翻开笔记本寻找起适合连载的构思来。突然发现了这样一段话:‘一对步入老年的夫妻向孤儿院提出申请想要收养一个男孩,但是阴差阳错,却送来了一个女孩。’一看到它,我就知道是一个好故事,立刻就决定以这个女孩子为主角写一部长篇小说了。”

美国大文豪马克·吐温说“安妮是继不朽的爱丽丝之后最令人感动和喜爱的儿童形象”,佩里·诺德曼与梅维丝·雷默在《儿童文学的乐趣》中说安妮“拥有数百万喜欢她的女性读者”……安妮,这个红头发的加拿大女孩(日文版干脆就改名叫成了《红发安妮》)的故事,一个多世纪以来,激励着世界上成千上万的女孩,成为了她们成长中的榜样。

可能是第一个中译本直到1987才问世的缘故,安妮在中国的知名度要远逊于日本。早在1952年,日本就出版了第一个译本,截止2002年,日本一共出版了123个版本的《绿山墙的安妮》。《理解儿童文学》一书的作者之一马修·格林拜指出:与《爱丽丝漫游奇境》的作者刘易斯·卡洛尔一样,蒙哥马利的作品是“被研究得透彻见底的”。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危言耸听,仅仅是在日本,就曾经出版过《探索谁也不知道的〈红发安妮〉的背景》《隐藏在〈红发安妮〉里的莎士比亚》《〈红发安妮〉的秘密》这样的研究书,甚至还有像《走进红发安妮的世界》《红发安妮之旅:隐藏的爱与谜》《〈红发安妮〉的生活事典》《〈红发安妮〉的料理BOOK》这样的旅行和生活用书。日本女性崇拜安妮是世界出了名的,她们不仅把《绿山墙的安妮》当成人生指南,还会去安妮故事的发生地——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朝圣。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在给《绿山墙的安妮》写的推荐序中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让我感到惊讶,为什么安妮·雪莉,这个饶舌的红头发的孤儿在她们中间那么受欢迎呢?是因为她奇异的红头发,还是因为日本的女人和女孩发现了她的勇气……”

“她也会给我施魔法的,她已经给马修施了魔法”——这是故事里安妮养母玛丽拉初次见到安妮时说的一句话。确实,安妮——让我们再次借用书中人物的话——这个“像彩虹一样有许多不同的色彩,每一种色彩出现时都是非常绚丽”的女孩,在这部少女小说中充分施展了一种与众不同的魔力,不但让数百万的孩子中了魔法,也让数百万的大人中了魔法,连作者蒙哥马利都连呼想不到了:“安妮那么受大人们欢迎,太让我吃惊了。本来不过是想为孩子们写一个有趣无害的故事,想不到成年读者却那么爱读它。”

安妮,是怎样征服了每一个读者的心呢?

读者喜欢安妮,是从同情开始的——安妮刚一出场的时候,是一个丑小鸭,而且还是个十一岁大的孤女。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让她最自卑的就是一头红头发,见到来车站接她的养父马修,她就长长地“发自心灵深处”叹了口气:“别的东西我可以满不在乎——雀斑、绿眼睛、瘦骨嶙峋……可是,我不能把红头发从我的想象中排除出去。”那个时时刻刻都在监视别人的雷切尔太太更是把她奚落得狗血喷头:“我的天,你见过谁有这么些雀斑吗?头发又红得跟胡萝卜似的!”可是,这样一个在记忆中不曾有过家的可怜小女孩,却再一次面临被退回孤儿院的危险,因为有长舌妇警告要收养她的玛丽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会在井里下毒药”,而玛丽拉和马修也不想要一个女孩。开场没多久,读者就已经在为安妮的命运担忧了:绿山墙农舍会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吗?约翰·洛威·汤森在《英语儿童文学史纲》中说,《绿山墙的安妮》所以会吸引那么多年轻女孩,就因为它的主题是丑小鸭变天鹅。

可是几章一过,读者的情绪就由同情转化成了激赏,完完全全被安妮身上那种凹凸鲜明的个性吸引住了——安妮是一个乐观向上的女孩,她天真,善良,健康,洋溢着一股旺盛的生命活力。她独立,从不向命运低头,即使身处逆境,也勇于挑战。她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敢恨敢爱,该哭就哭,该骂就骂。她浪漫,耽于幻想,还拥有一双从平凡中发现美的眼睛,热爱美丽的大自然……

其实,安妮最打动人的,还是她对美好生活的那份出自本能的向往与努力。当她第一眼看到绿山墙农舍时,“立即就感到那是家”,打定主意要永远住在这里。为了不被送回去,她声情并茂地向玛丽拉表白她是多么渴望留在这个家里。一旦如愿以偿,她便开始快乐地生活,让死气沉沉的绿山墙农舍发生了变化。

要说其中最大的一个变化,还不是安妮自己,而是让她的养母玛丽拉重新找回了自我。在故事的开头,玛丽拉那位嘴巴尖刻的邻居形容她“住在那种幽僻的地方,根本不能叫生活,只能算是呆在那儿”。但后来,这个性格拘谨,很久都没有笑过、笑起来都有些僵硬的古怪女人,在安妮的身上找回了被人爱与爱人的能力,重新拾回一个女人的感觉。你看,当安妮去吻她那灰黄色的面颊时,因为在她的一生中“第一次有个孩子的嘴唇主动地吻她的脸。她感到一阵令人吃惊的含有甜情蜜意的激动猛袭心头”。你再看,当马修死去时,她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终于敞开了心扉:“唉,安妮,我知道我也许一向对你有点严厉和粗暴——可是你千万不要因此认为我不如马修那样爱你。现在,我想告诉你。对我来说,要吐露我的心里话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就比较容易推心置腹。我爱你,好像你是我的亲骨肉一样,自从你来到绿山墙农舍,你一直使我得到欢乐和安慰。”所以,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才会说:“《绿山墙的安妮》讲的不是安妮变成一个好的小女孩,而是讲的玛丽拉变成一个好的——而且更加完整的——女人。”

安妮的可爱在于她既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说她普通,是因为她像我们身边的女孩子一样,爱美(偷偷地把头发染成了绿色),会发火(跺脚骂嘲笑她红头发的雷切尔太太,用石板砸叫她“红发鬼”的吉尔伯特),不爱干那种缝缝补补的家务事,时不时地闯点不那么骇人听闻的小祸(错把葡萄酒当成木莓甜汁,害得好友酩酊大醉;从房顶上摔下来)……

说她不普通,是因为这个聪慧又早熟的小女孩太饶舌,一旦开了口,十几分钟都停不下来(有时她一讲就是满满的一页纸),以至于当她讲累了对玛丽拉说“我现在要闭嘴了”时,玛丽拉要如释重负地说一句:“谢天谢地,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哪!”她的想象力也丰富得超出正常人几百倍,想象树是新娘,想象自己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整天都生活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不想象怎么行?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们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世界就会失去一半的乐趣了,是不是呢?那时就不会有想象的余地了,对吗?”正是靠幻想,安妮才熬过了一个孤儿的艰辛岁月。谷本诚刚在《儿童文学是什么:故事的成立与展开》一书中,把安妮的这种在心中讲故事的能力,称为“少女心中的故事”。此外,很少有女孩像安妮那样热爱自然的了,她在爱德华王子岛的四季美景中长大,她给林荫道起了个诗意的名字叫“白色的欢乐之路(The White Way of Delight)”,给巴里的池塘起名叫“闪光的小湖(The Lake of Shining Waters)”,给窗外的樱桃树起名叫“白雪皇后(The Snow Queen)”,她说,有了这样的名字,它们就像人类了。

女孩子们喜欢读安妮的故事,就是因为她们从安妮这个普通又不普通的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找到了共鸣,就像“小时候就读过《绿山墙的安妮》,完全被它吸引,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读过了”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所描述的那样:“孩子们认同安妮,因为他们常常感到自己就是她——无能为力、被蔑视和被误解。她反抗正如同他们想反抗,她得到的正如他们想得到的,她被爱护如同他们也想被爱护。”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说到底,《绿山墙的安妮》毕竟是一本流行的少女小说,关于它,也有不少批评,例如,安妮的故事过于伤感,轻薄,太多的说教,回避了加拿大最严酷的冬季的描写,富有独立精神的安妮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妥协……加拿大著名的儿童文学推广者希拉·伊戈夫在《童书共和国:一个批评性的加拿大儿童文学指南》一书中就只给了它一个“尚可”的评价。然而读者并不在意这些批评的声音,而且一百年的岁月也充分证明,它绝对是一部永恒经典。

精瘦、古板而又严厉的约瑟芬老姑奶奶,是书里的一个人物,安妮半夜跳上床时差点把她踩死。安妮请求她原谅自己:“你有想象力吗,巴里小姐?如果你有的话,就请你设身处地为我们想想吧,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张床上有人……”她回答安妮:“恐怕我的想象力已经生锈了——我有很长时间不用它了。”可就是这个老姑奶奶,后来却爱上了安妮,发自内心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如果家里每时每刻都有个像安妮这样的孩子,我就会变得更愉快、更幸福了。”

我们比她愉快和幸福,只要我们翻开书。

彭懿
2014年11月 p30K46tmDQkk3MEVOviDWNu3Tf2TRYLjO9pqGov0B1nm0dxtwxL2Q0zJTgMEuB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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