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于无人的小巷,心寒寒的,秦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因为哥住院,所以,她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以便更近的去看哥哥。
什么东西在包包里震动起来,秦瑶吓了一大跳。
从包包里掏出一支手机,直接把她弄傻了。
她不可能有这款手机,这是市场上刚出的量顺8S,她显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道它具体什么时间掉到她的包包里。
电话那头的声音说:“我是司徒明辉……我手机不小心掉到你包包里了。”
“不小心?”
可是,她分明是在最夹层,最不轻易去拉开的地方找到的呀。
“我想要你马上还给我。”前面有道黑影从梧桐树下晃了出来,秦瑶不期然的回头,愕然的看着被晕黄了灯下洒了一身的司徒明辉。
一袭黑装的司徒明辉带着一脸不羁的笑。他查到她的地址,在她上公车后,他开着宾士守在了这里。
她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还是不放心你,想亲自把你送回家。
秦瑶回到家,已是很晚很晚……
她没有住在姨母家。
为了能更近的去看哥哥,她在外面租了房子。
推门而入,是秦潇等待的脸。
“哥?”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他应该是在医院里啊。
“你没有去看我。我很担心,所以……”
秦瑶咬了咬唇,扬起脸来时,一脸灿烂的笑。
“哥,你好讨厌哦,人家长大了,都还看着人家,人家当然要有人家的事情嘛……”
她在撒谎,她不可能告诉哥哥,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他住在医院里需要钱啊!
每天都要钱的。
她请假到网球场打工,就是因为她能赚到钱。
这钱不是向姨母借的,姨母也不可能借给她。
她撒了谎,可秦潇并不知道。
司徒明辉从身后的阴影里现身。
秦潇的视线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黑色的阴影,黑色的人影,在毫无焦距的瞳孔里晃啊晃。
他突然……明白了:
“是……约会?”
秦瑶咬咬唇,马上抬起来说:
“当然啦,你妹妹我现在这么可爱,当然会有很多男生追啦。”
秦潇眼神一滞,露出隐隐的痛楚,腿微微的颤抖。后退两步,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秦瑶急步来到他的跟前。她迎上他苍白的脸,僵尸一样,毫无血色。
“哥?你怎么了?”她整个人跪在了他的膝间。
秦潇以手撑脸,淡然道,有些不舒服。
“是关节又痛了吗?”她起身,要去冰箱里拿冰场为他冷敷。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像。
“是怎样的男生呢?”
秦潇淡淡的,疲惫的张合着眼睛。他一直看着秦瑶的脸。
“是怎样的男生呢。”他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看着这个他爱得心疼,却永远不能说出“爱”字的丫头。
什么东西从秦潇的心口涌了上来,他嗓子一甜,紧攥着她的手时,别开脸,一口血从他口里喷了出来。
车在路上狂驰。
司徒明辉已闯过几个红灯。
身后有交警追赶。
扩音器在空气中夸张的叫嚷着,前面的宾士请停车,前面的宾士请停车。
车……加大了油门。
他怕她害怕,在车上不停的安慰,快到了,医院快到了。
后座上的秦瑶抱着昏迷不醒的秦潇,轻轻的顺着秦潇的头发。平静的流着眼泪,露出平静的笑来。
她应该悲伤,应该难过,应该歇斯底里,却除了夜里的那声哀嚎,便是无穷无尽的平静。
周围的喧嚣对于她来讲,没有任何是异空间发生的事情,她完全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秦潇说过,瑶瑶笑起来最漂亮了,瑶瑶笑起来,他最开心了,只要瑶瑶笑,他也会笑。
于是,她至始至终保持着笑容。
她记得一本书上说过,人一但痛的时候,跟他说话,那么,就会分散他的痛感。小时候摔到腿,秦潇也说着“不痛不痛”在她的伤口吹吹,便真的不痛了。
于是,她跟毫无知觉的秦潇说:
我只允许你睡一小会儿,到了医院,你就得醒哦,不许逃回来,不许再逃回来。
我跟你讲一个笑话好不好?……“从前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小姑娘,庙里怎么会有小姑娘呢?呵呵,是不是很好笑。”
我再跟你讲一个笑话,我向你保证,是一个很好笑很好笑的笑话……
……
……
她的脸紧贴着他毫无知觉,冰冷而又汗湿的脑袋。
他的血一点一点浸湿了她的衣服。
她说,哥,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她说,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哦。
窗外的霓虹闪烁……
光光点点闪过了她的脸。
悬挂镜里的秦瑶披头散发,不停的自言自语,目光涣散,唇角一直带着微笑。
司徒明辉无语,只是觉得惊讶和毛骨悚然。
直到到了医院,他抱秦潇进急救推车,在急救室外静静等待时,她都没有慌张,没有焦虑。只是静静的坐着,无论怎样忙碌的脚步从她身边经过,她都微笑得像具没有灵魂不经意间眨眼的人偶。
三个小时后
他们坐在了医院的候坐椅上……
“医生说,他只是失血过多,昏倒在地上。”
“不用哄我……,我哥撑不过去了。”秦瑶淡定的微笑,他已经连拿块豆腐的力气都没有。所有的时间,只是等死而已。
她就早知道了。
司徒明辉轻缓的坐在秦瑶的边上……,复上她一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
还记得她嘶声裂肺的哭喊
还记得他抱起秦潇倒下的身体……
震惊骇然,那是人吗?瘦得像一具没有了重量的骸骨。
他甚至都不相信,他所见到的就是他姐朝思暮想的秦潇……,他简直不敢把这个骨瘦如材,如吸大烟般焦黄仓白的男子同他印像里的秦潇做比。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校门口的他是那样干净清爽,神彩飞扬。
秦潇。
这个男人。
就像包裹着糖果的毒药。
所以,他对秦瑶的感情复杂,因为秦潇拒绝了司徒明辉的姐姐,是的,那个冷漠自傲,被秦潇拒绝后,自杀的姐。
……
……
他对秦瑶的感情如此复杂。
他对他是如此的憎恨。
他一直执意的认为,秦潇拒绝他的姐姐,是因为他先秦潇拒绝和伤害了秦潇的妹妹
一直……这样的认为。
……
……
秦潇躺在病床上,她一动不动,嘴角带着微笑看着他。她知道,只要她乖,她就会高兴的醒过来。
司徒明辉挨着秦瑶坐下,复上她的手。温暖,她却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是我。”他执意拉住她的手。
他说,是我。不要害怕。
秦瑶的手动了动,眼睛也眨了眨。
他说,休息一下,你已经呆了三个小时了,我去附近的HOTEL开间房,你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好。”
“我看着他。”
“不好——!”她突然失控的大吼:“你走,我求求你走。”她的面容无限的悲哀起来。
她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的憎恨过自己。
她偷听到了他和张锦的谈话,她明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居然会那么残忍的欺骗他,说她和别人约会,她还把司徒明辉带到他的面前,她居然变得这么残忍。
秦瑶突然捂着嘴角伏在秦潇的身边,痛哭失声道:“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不知道你从医院回来看我啊……”
与张锦通过电话,张锦在那头不理解的痛骂,你心里还有你哥吗?你一直不去看他,他才从医院里跑回去看你。枉你哥那么宠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对着电话哭。
难言苦楚。
我要赚钱,我要给哥交医药费,我还想把哥留给你,因为你爱他爱得那么辛苦,我想让你替我多陪陪他。
可是,说不出口,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秦瑶伏床痛哭,司徒明辉愕然。
随后竟扯下了一个漫天大谎。
“我问过医生,秦潇只要换脾就可以拖延生命。”
她的哭声嘎然停止。
“真的?”
“真的。”
“真的,只要能找到脾源?”
“脾?”
“哥病了这么多年,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医生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
“这是医生界最近的科研成果,你哥的血缺凝血功能,要靠针剂和输血才能维持生命,不是吗?”
“是……,是的。”
“脾就是造血的,只要换个健康的脾,就好了。”
“真的?”
“真的!”他都佩服自己能把假话说得这样真。
“现在就可以吗?我愿意捐。”
他只是安慰,仅仅只是安慰。
而她什么都愿意给秦潇,哪怕是心脏。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活着。
她眼底的不顾一切,彻底的击入司徒明辉的心底。
“马上捐也要等医生安排啊。”
她充满希望的表情又变得无限悲哀。
钱呢?
她没有钱啊。
司徒明辉手腕上限量版铂金手链上的钻石晃到她的眼
秦瑶直剌剌的看着司徒明辉手腕上的钻石手链。
“好漂亮的钻石。”
秦瑶笑得凄美,捧住司徒明辉的手。
司徒明辉被她的主动吓一跳,谁会想到一直笑得没有灵魂的她,会突然捧住自己的手??
钻石手链上,有一只做工精巧的蝎子。蝎头到蝎尾,镶着大小不一的钻石
她点着钻石一颗一颗的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果真是十六颗啊
天蝎座,代表天蝎座的十六颗星星……,呈S型,竟是这般美丽得夺目。
这做工精湛的手饰出于意大利名设计GERD之手,从一九八二年起,享誉国际设计品牌的星座饰品……
第六颗代表心脏的位置,尽用的是切割均匀的红宝石。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笑得如此绝望和认命。
仰起心碎的脸,凄楚的笑道:“我……扛不住了,我认命了,你买我吧。”
“你……在说什么?”
“好累啊!真的好累……”
她抱住他的胳膊,凄楚的表情变得麻木了,随后疲惫的张合了眼睛,抱着他的胳膊,依进他的怀里,心碎的轻语哀求:
“让我睡一下吧,我就睡一下。”
**** ****
门铃响起时,乐轩开门就吓了一大跳,也惊喜,他们的少爷终于带女孩子回家了……
只是看到她满身血渍……
他捂住嘴巴惊呼:“秦瑶?!”
司徒明辉小心翼翼抱着她,在乐轩的目瞪口呆下,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放她入床,用指拈起散乱在她憔悴面容上了几缕散发,将它们扶到她的耳后后,忍不住端详着她的脸,俯下了身子,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再起身轻牵起毯子搭在她身上……
“我去找阿姨帮她换衣服。”乐轩转身就走。
“不用。”司徒明辉低声拦住了他。
乐轩只得站住了。
只听得司徒明辉说:“不要吵醒她。”
晨光……微拂水面,斜洒过来。这个世界允满了阳光的味道……
病房里空荡,吓人。
氧气仪滴滴的响,心颤得如临定时炸弹。
司徒明辉每走近一步时,腿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绷紧的神精如绷紧的弦……
恐惧的感觉,就像毛骨悚然的接近一具离死不远的尸体。
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在秦潇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
英俊儒雅的秦潇……
枯瘦如骨的秦潇……
神彩飞扬的秦潇……
疲惫不堪,连睁眼都会感到疲惫的秦潇。
原本黑如耀石的眼睛,已如蒙上油渍一般晦暗……
就连睁眼这种小小的动作,也好像灌铅注铜似的挣扎好久
病床上的人终是听到了脚步声。略转过头来,疲惫的打量着越来越近的司徒明辉……屋里一片白茫,他似立在一个光圈里的木偶,不再前行,于是一切安静,静若止水。
“你知道我是谁吧?”病房里的司徒明辉问得风清云淡。
面色苍白的秦潇抬起疲惫的眼。稍适打量。秦潇点头,砂哑得剌耳的声音告诉他,我记得你……司徒明辉……
“难得,你还记得我。”
秦潇疲惫的笑,眸子里有一种叫自嘲的东西,眼里有一丝黯然,很快幽然吸上一口气。
记得他……,不是因为他姐姐,因为那个傻傻的追寻着他的身影,对他进行速写和描绘的傻瓜妹妹。
吃着果酱面包,都会用草霉果酱在面包皮上写着“STMH”。开始在意自己的胎记,开始用帽子遮住,会莫名其妙的坐在沙发上傻笑,抱着抱枕,头埋在里,又莫名的黯然神伤。
偷看过她的画夹,怎么会不记得画纸上灵动主角的脸?
秦潇在空气中空灵的笑起。
疲惫。
“我很讨厌你笑的样子。”他毫不犹豫的说,我很讨厌你,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姐姐,一看到你,就想到……是你间接的害死了我的姐姐……”
窗外,绿意盎然。
司徒明辉转向了窗子。他突然有了倾述的欲望。
他隐藏得太深,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说:
“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为了事业而奔忙,他们从来都不管我们,有一次我差一点因为肺炎丧命,那个女人去参加一个剪彩活动,我的印像里,她是豪门太太,成天在房间里比划着那些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捉摸着哪一件漂亮,哪一件能令人耳目一新卓尔不凡。那个男人成天就是事业事业,就连我快丧命,他都在中途扔下我,跑去联系他的客户。姐姐陪着我,我病倒我住院,都是她在照顾我,到了最后,她病倒在床上……,那个时候,我非常的痛恨我父母。……你明白所有人都有父母开家长会的时候,只有我的坐位席上是秘书的心情吗?你明白效游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准备的物品和食物时,只有我得到的是一张钞票的心情吗?那个女人对我说,我忙,你自己去解决吧?你明白你的生日宴会上,你永远请不到你想请的人,你看到的,永远是他们交际圈的朋友,像溜狗似的,在他们身边,被他们介绍,像只狗,让你伸手握手,让你转圈,来博得所谓的面子和好感还有一些无名虚华的奉承。
他深吸一口气。
“我憎恨他们,我和我姐姐就像他们眷养的宠物,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显示他们的气派,我们的一切,只是为了显示他们同人的比较和地位。”就像高级餐厅,吃什么用什么玩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人一等的气派感,也不管那一顿是否足以令三百人饱食一顿。只要穿着名贵的衣服,坐在华丽的桌子上,吃着那些摆设出精美造型的食物,那就叫幸福?……
他说:“我……憎恨秦瑶。”他说:“如果在很小的时候,我没有放风筝,我就不会让风筝飞到树上。如果秦瑶不上去为我取风筝,也不会摔到我身上,如果不是因为我摔破了脑袋,秦瑶也不会拉你们的妈妈去看我。如果我爸爸没有看到你妈妈,也不会……也不会和你们的妈妈来往暧昧。”
司徒明辉转过了身来。
“我父母关系冷淡,全是因为,我爸爸一直对你妈妈念念不忘。我一直怀恨在心,因为在他们的冷战中,我常听到我妈冷嘲热讽的在我爸面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爸总是在这个时候,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气恼着转身就走。然后,我妈就受剌激般喝酒,在我们面前,毫无形像的对你们的母亲点名道姓的破口大骂。于是,我记住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是你们的妈妈,不是吗?她给我们带来了看不见的痛苦,却比任何折磨更残酷。我妈喝醉酒后,流着眼睛,哭嚷着,为什么你不爱我,要娶我?为什么你睡梦里,叫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你们小时候见过?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你妈带着她,你爸带着你在外地看病。她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哥哥,被爸爸带去看病了,那就是你。”
他看着秦潇,他说:“你们像鬼魅一样,甩都甩不掉。我一直深信,你们的妈妈破坏了我的家庭,所以,我憎恨她,所以我对秦瑶很坏。可是……却没有想到……我姐姐爱上了你。”他说:“你无法想像,我第一次看到她望着窗外傻笑时,是多么的惊讶。”
他低下了脑袋,再抬了起来。
“我姐姐是我很重要的人。”他说:“只要她幸福,我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于是,我和秦瑶做了一笔交易。我同她一起设计,让你和我姐姐在一起,那个晚上……也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约会,我们的第一次接吻。”
“接吻……”
秦潇脸色痛苦,闭目合齿,挣扎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轻易动心,一但动心,就没有办法收回。”
“……”
“小时候,我就不容易被人亲近,偏偏喜欢和她在一起。”
“……”
“因为我爸和你们的妈……,我们被迫分离。那个时候,我还每天哭着要去找她。”
“……”
“后来,我父母的感情只能维护表面,却根本没一起,我妈喝醉了,对我吼那些话,我开始迁怒她。”
“……”
“在初中开学的时候,我又遇到她。她怎么会长那么大的胎记?小时候……明明只有一点儿,怎么长那么大?”
“……”
“我装作没认出她,其实我早就认出她来。我觉得……像那样的丑八怪,在学校……日子会很不好过。”
“……”
“你是优等生,长相具优,你不会明白学校的人……有时候比社会上的还势力与残酷。坏起来,可以坏到令人发指,可以集体的孤立一个人,然后,全体欺负她,并不会感到一丝愧意,因为,大家都这么对她的,其它人也不会例外,也许一开始觉得良心不安,但很快会习惯,这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集体制作出来的事件,个人不会有一丝愧疚。”
“……”
“我以为秦瑶也会受到那个的待遇。”
“……”
“我甚至暗地观察,觉得那应该就是你们的报应。”
“那不是她的错,你的爸爸……我们的妈妈……,那不是她的错。”
“我知道!”
他悲伤的打断他。
“我知道不是,但我的悲伤和孤独,还有我和我姐姐的不幸,必须得有一个人为此买埋,必须有一个人成为我们愤怒的发泄口。”
“……”
“刚刚开学的时候,确实看到不少人嘲笑她。可奇怪的是,不久后,好像没人在意这件事情, 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孤立她,她跟正常人没有两样,还有一个那么好的朋友,叫张锦,处处维护她,简直是如影随行。”
“……”
“我承认她有人格魅力!”
“……”
“我承认初二的那次分班是我的安排。”
“……”
“给她难堪,让她难受,就是想带头表示我的立场,告诉大家,她可以随便欺负。”
“……”
“学校里,多得是趋炎附势的人,不用你开口,都会根据你的喜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这样折磨她。”
“……”
“我过得这么痛苦,她凭什么这么快乐?”
“她是……苦中作乐。”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她被姓赵的欺负那一次,躲到卫生间里哭的声音,我听到了。她没那么快乐,她都是装的,她装快乐,就是怕你们不快乐。”
“……”
“所以,后来我没有折磨她,我们相安无世。直到我发现,我的姐姐居然喜欢你,而且非常喜欢。”
“……”
“那个时候,我心底是窃喜的,因为……因为我终于有理由,有借口,去主动接近她,完全可以拿你和我姐姐做为亲近的借口。”
“……”
“我觉得……我跟小时候一样了,去幼儿园的时候,想要见她,想跟她在一起。后来变得上学的时候,也有了莫名其妙的期待。”
“……”
“我发现……什么都没变,唯一的变化,就是我们长大了。”
“……”
“听说你也是天蝎座,和我一个星座。”
“……”
“听说她是双鱼座,对我们天蝎座有致命的吸引。可能……这真的是夙命,不然,我没有办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
“所以,托你和姐姐的福,我和她约会了。”
司徒明辉的手轻轻的环住自己的身体。轻轻的靠着墙,低着身体,呵呵的笑了出来。
“她的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怎么……就那么纯粹的对着我喊出喜欢呢?……这对我这种……连母亲都很虚伪的人看来,太新奇,太匪夷所思了。”
“你……这样的男生……”
秦潇突然艰难开口道:
“不可能……只有瑶瑶跟你说过喜欢。”
“是啊,被你说对了,我就是不喜欢别人喜欢我,我就是对她的喜欢有感觉。我上辈子欠她的,我就是来还债的!”
司徒明辉的面色突然痛苦起来。
“于是我跟我姐说,脸皮厚一点,去对自己的喜欢的人大声的说喜欢。他一定……会感动的。结果……,她跟你表白的那一天,就是她活生生死去的那一天。”
“我……不能接受她,我的病……怎么可以接受她,我连我最心爱的人,都不能表白,我怎么能接受她,去害她?”
“……”
“我不能害她,我怎么能害她?”
他痛苦得喃喃自语。
“可我们还是害死了她。”
司徒明辉的语调带着令人心痛的哭腔:“如果不是因为我爱上了秦瑶,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去向你表白。我以为,只要像秦瑶那样子坦然,对方一定会感动。我还让她挑在教室里表白,我还以为……只要人多,你会更感动,最后被你拒绝,连挽回的机会都来不及。”
“说到底,我是因为我的私欲,害死了她。”
他背抵着墙壁,脑袋缓缓的低垂下去。“可是……,就算你的苦衷,就算你不能接受,就不能会哄哄她,不要强硬的拒绝吗?”
司徒明辉的脑袋陡然抬了起来,用红得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的盯视着秦潇:
“我姐姐死了。因为你而跳楼,我连揍你的权力都没有吗?!”
他说:
“我揍你的时候,她突然冲上来拿刀威胁我。她居然……她居然在最后,真的把刀插进了我的胸口。”
司徒明辉的手陡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知道那种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你知道……好不容易才明白什么叫快乐和和开心的心情吗?你明白……那个女生就算长得再丑,可是,她笑起来那么可爱,在离开后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她的期盼吗?……你更明白,更明白她亲手拿着刀剌入心口的痛吗?”
司徒明辉的胸口强烈的起伏着。他的声音突然颤抖,他突然难自抑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喜欢她啊。
可是,他的哥哥间接害死了他的姐姐,他在医院的走廊上给他一拳头,她居然冲上来,拿着钥匙扣上的小刀警告他,别过来。
“你来啊,你杀死我啊。”
他红着眼睛吼的时候,正擒着秦潇的衣口,举着拳头,而她正挤在他和他的中间,她颤抖着比着刀子,她眼见他的拳头就要对着哥哥的脸挥下去,于是……
他只感到心口一阵冷凉。
他惊大了眼睛。
他的拳头在空中顿住。他不信的看着她的脸,他再木直的低下脑袋,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把刀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小坠子。
小坠子是蓝色的塑料小方片的名字链,上面印着“明”,是他们在小摊上挑选后,老板为他们刻上去的。他拿了“瑶”字,而她的“明”正连着那把刀,在他的胸口上,像流苏一样晃啊晃。
他不信的看着她。
她居然……真的将刀插了进来。
一阵剌痛从那里蔓延,他在半空中的手慢动作般收了回来,捧着空气般,一起将手悬在刀子的位置。
他……踉跄着……后退,后退……,退到墙角。一直……不信的看着胸口的那把刀……
司徒明辉无力回忆那种痛。
那种……被喜欢的人,硬生生的扎进一把刀的痛。
“急救室里出来后,我就强迫自己忘记跟她约会的事情,忘记我曾经喜欢她。我甚至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她在病房外哭着求我妈,她哭着说: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他,就看一眼。”
他的牙关咬紧。他感到呼吸困难,他痛苦的闭合了一下双眼。
却……
永远记得出院后在会所里发生的事情。
会所——
“辉辉……”她笑着,艰涩的吞咽,从会所里进来。
他在吧台上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你是怎样进来的?”
“你忘记了吗?你有给我金卡。你对我说过,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因为这里只有贵宾卡才能进来,你喜欢这里的安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掉了钱夹,是你手脚不干净,从我手上偷走的吧。”他的眼里,满是轻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她痛得低下了脑袋,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紧紧的……
“请你不要恨我。”
她的声音令人心酸的哆嗦。
“恨你?”司徒明辉戏谑的笑意由此而起。
阴冷的笑着,“没那个心情。”
“这是你的外套,上次掉水里,你披在我身上,让我穿回家的,我洗好了。我……我熨平了。我来还给你。”
他勃然大怒。
“你到底从我这里偷了多少东西?它怎么会在这里你?
“我没有,是你……”
“贱人,你给我滚——!”
他蛮力推开她。
秦瑶的肋骨撞到吧台的一角。她痛得扭紧了五官,强硬着泪水。他眼里闪现出一丝愧疚。秦瑶抬起令人心碎的脸,和着眼泪苦楚的看着他愧疚的眼。
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哥不能流血,他会因此丧命,她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她是不得已的。
她呛着眼泪,情真意切的告诉他她自己心底处最深的秘密。她想告诉他,她伤他,是不得已。可是,不可以。
眼泪从眼睛里满了出来,一滴才从脸上滑了下来,另外一滴又紧跟着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滴淌在光滑的吧台上,一圈一圈好似解脱和呻吟在吧台上的灯光下晕出几道水晕,而吧台上的灯光则在水晕上印出几道剌眼的光环。一环一环,像愕然过后他渐渐扬起的嘴角。
“我……我真的好喜欢你。”
她再次向他表白。
他居然笑了,笑得讽剌,笑得嗤之以鼻。那好看的嘴里迸出了世界上最残忍的话语。他冷嘲热讽一连串的发问,你?喜欢我?就凭你?你也配?
他每问一句话,身体就向前逼进一步。会所里回荡的音乐不再清心悦耳,而这里的人大都停住动作,安静下来,一齐看向这边的目光,更是让人难堪和尴尬。
她惊恐着眼睛,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过这样子的表情,不住的后退时,他在不停的发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是我的车子我的房子还是我手里的票子?每问一句话,秦瑶的心便像毛剌齐发般剌得彻头彻底。她心碎的摇着脑袋,手死死的捂住心口,眼泪彻底的蒙住了眼睛,他的定义变得模糊,而他的脸却在那阵模糊里不停的左右摇晃着,脑袋里变得空白,耳朵里有着强烈的鸣响。
手……哆嗦着在空中扬了起来。
“你想打我?” 他的笑更冷。
她的唇咬得发白,扬起的手在空中挣扎着攥起了一个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了手心里。眼泪打在长长的睫毛上,她吸着那种难言的心酸,收回拳头时,她扯出一个令人难以信服的笑容。
她居然在笑,笑得美丽而嫣然,平静的仰视着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他的脸,微笑着说:“我不仅偷了你的钱夹,偷了你的金卡,偷了你的外套,我还……偷了你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秦瑶掂起脚来,腿肚子出卖她似的打着哆嗦。她的唇贴上他的时,他明显的感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鼻子首先嗅到了她的气息,没有任何化妆品或者香水,只有淡雅如菊的清淡。
吻后,她抵着他的额头,激动得颤抖。
“我还给你了哦。”
她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谢谢你。
真的……真的喜欢……你。”
司徒明辉惊大了眼。秦瑶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下大着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情。她居然那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后,像了了一桩心事似的,轻了一口气。
他至始至终睁大着眼睛。凝视着她细不见孔的皮肤,一时间惊讶没有粉饰过的皮肤如凝脂般细腻。心绪一时间迷惑,渐渐有些疲乏,好似陷入一丝沉醉。眼睛吃力的张合时,他慢慢的陷入一种感官沦陷叫陶醉。
他没有反应。但是没有关系。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贴近了。
秦瑶告诉自己,触及到他的体温,她紧闭的眼里莫名的淌出了两股名叫幸福和感动的热泪。
眼泪滑到了他的脸上,他好似被惊醒般再次惊大了眼睛。
推开了秦瑶的身体。转过脑袋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像你这种货色……”他再次口无择言:“像你这样子的货色,先去拿镜子照照你的样子……”
他撇下她,在众目睽睽跑了出去,再把可怜的秦瑶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她呆呆的站着。
然后,她笑了。
惨然而又苍凉。
啜泣着,怕自己会哭出声来,拼命的捂着嘴,在那些“看戏”的看客中,急步跑了出去。
摔倒了。
爬起来。
又摔倒了。
又爬起来。
突然失控的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天空……层叠着一层灰暗。
就像那些好奇驻足,围在不远处看着热闹,并越围越多的人群。
“我全看到了。我也听到了。”司徒明辉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他对秦潇说:“可是我就是不允许自己从角落里走出去。”他红着眼睛吼道:“我不允许自己原谅她。我不想原谅她对我的伤害。尽管那根本不是她的错——!”
“……”
“可我姐姐死了。我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是我的错,算起来,都是我的错。”秦潇忍不住喃喃自语。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只是浪费粮食的废物。
如果一开始,就不那么优秀,不那么努力,不那么乱发慈悲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那……司徒明娟也不会喜欢上他,也不会为他终结自己的生命。
谁都不希望自己白来世上一趟。谁都不想……这么无足轻重的来来往往。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人的心里留不下一点印迹。
人啊……终归还是自私的。
他啊……所谓的优秀,也是虚伪的捍卫着他的脆弱,虚荣的想让大家都记得。
秦潇自我讽剌的笑。他竟这样子不齿自己的作为。他从末感到自己这么的虚伪。
“对不起。”
秦潇困乏的睁合着眼睛,无力且无奈的说:对不起。
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亦照在那张欧式别墅的二楼的窗子上。
窗子反着强光,被厚重的落地窗帘挡住屋子里的柱子床上,睡着的女生嘴角露出一丝安逸的笑来她动了动身体,抱住了身边的抱枕她微笑,在梦中呢喃梦呓,哥,好舒服哦。
好久都没有好好的睡床了。
自从哥哥病了以后,他会痛,他会彻夜不眠。骨节的变形,令他无法安心的躺下睡觉。
特别是前几天夜里去医院陪他的时候,他只能坐着睡。
于是她就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同他一起坐着睡觉。
秦潇一有动静,她就会知道,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惊醒。为他冷敷,为他按摩,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减轻他的痛苦。
秦潇总是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她总是笑着为他按摩,笑着对他说,哥,不痛啊,不痛。吹吹,不痛了。
唉……
很久很久,都没有躺下睡觉了。
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过了。
舒服?
秦瑶陡然睁开了眼睛,被人电击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捋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穿着整齐的老管家从外面推门进来,在这欧式复古的卧室里,对着可以当他女儿的秦瑶行礼道:“小姐,你起来了?”
秦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我在这里呆了多久?”
老管家一脸奇怪,胖胖的脸上露出一抹迷茫。
对于睁眼看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她第一句话不是应该问,我在哪里吗?
秦瑶一脸焦急,告诉我,我待了多久?
老管家顾不得奇怪,既然她是少爷的朋友,那么,她的身份就是尊贵的
于是他告诉他,一夜,小姐。
一夜?
她居然呆在这里待了一夜?
秦瑶的脸霎时苍白,像死人一般毫无血色。
她被雷击似的定住,随后身体微微的颤抖,下一秒,她突然从门里出冲了出去……
管老对着门外喊,乐轩乐轩,
“什么事老爸?“
“小姐跑出去了。“
“什么小姐?“他睡得糊里糊涂的,忘记了秦瑶昨天被司徒明辉抱回来的事情。
笔直的马路上,一个满身是血渍,赤裸双足的女孩子追着车跑。
为什么没有公车站?
这里为什么没有公车站?
她挥舞着手。
追着高档的小车。
她哭着喊,停下来啊,停下来,带带我。
快一点停下来。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啊!
没有人停下来
她满身暗黄色的血渍,她披头散发,她像一个……疯子。
她不顾一切的拦在车前,以为车主会就此停下,不料,就在她闪身的时候,车主突然倒车,偏道,加大油门,突然地从身边窜了出去。
她跟在后面追着,突然摔到了地上。
秦瑶狼狈的躺在地上,一辆车停到了她的身边,她突然涌起希望般突然撑起身来。
车门被人很激动的打开,里面的人更激动地从车子里奔出来,三步并成两步,一口气蹲下,扶起她的身体。
“秦瑶?”
司徒明辉扶起他所看到的秦瑶满脸泪痕,一身干涸的褐色的血迹。
她哭着拉着他的衣服。
“求你送我回家啊,我不可以不在我哥身边,他会痛,他会摔到地上,他会流血,他会死的。”
她语无伦次,她哭得凄惨,她忘记了,哥哥现在住在医院里
“秦瑶,你冷静一点。”他扶起她的身体,努力的平复她的激动,催眠一般的看着她哭得惨痛的脸,深深的盯住她的眼睛。
“听我说,你哥现在在医院里。”
“医院?”她哭得抽泣,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抽泣得打不住气。
“对,医院,想起来了吗?”他轻轻的耳语,在医院,我们昨天一起送他去的……对吗?
她想起来了,她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重量,顿时疲惫,整个人瘫软到他的怀里才发觉脚很痛,才忆起刚才追车的时候,赤裸的足踩到路中的碎片碴子,满脚的血,一路血脚印,竟在这个时候才觉得痛。
他心痛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一秒,便毫不犹豫的脱了身上的外套,心疼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脚包了起来。
她哭得心伤,好像被人抽走了力气。在他为她包好脚后,她失力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她终于肯靠近他的怀里。
司徒明辉仰天,深深的呼吸,微闭合眼睛,心中涌上一层酸涩。
心绪竟一时间复杂僵在半空中的手,终于轻轻的落下,扶住了她微微颤抖,并因为哭泣还止不住的抽泣的身体。
“我哥安静的躺在医院吗?”
她在他的怀里,她轻轻的问他,他下巴抵着她散乱的头发,说,是的,想起来了吗?
他轻唤着她的名字。轻得像屏住呼息去近看快要飞散的蒲公英
“我们一起去看你哥哥好不好?”
“不好……”
他惊讶她的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哭了。”她在他怀里疲惫的张合着眼睛,她说,我哭了,我的眼睛很红,我哥知道我哭,会不高兴的……”
“那……去洗一把脸,换换衣服 ,再去,好吗?”
“好。”
司徒明辉抱起了秦瑶,横在胸前,像托起一匹没布轴的布。
头顶的太阳很剌眼,红肿的眼睛无法接受阳光的爱慕,于是她一直低着脑袋,目光紧盯着司徒明辉胸前的扣子像一尊没有灵魂的娃娃。
她的手突然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的眼泪再次滴淌出来。
“真的,换了脾就可以活过来吗?”她噙着琥珀色的眼泪,不停的问他,是真的吗?!
他仍然在说谎,他仍然说,是真的。所以,你更要好好的,不然,你哥看到你伤心,他会更痛的!
“你说过,你想买我,对吗?”他说过,他确实说过,在她误会她的那个夜里,他说过。
她昨天就说过,她愿意卖给她。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有想到,她这个时候,又提了起来。
他要拉开车门的身体强烈一直,要去拉车把手的手在半空中定住。
“你……在说什么?”
秦瑶紧紧的拉住他的衣服,她漫散的目光收回,乍然间她的手勾向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在了他的胸膛。
“我卖。”
他目光一滞。
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还是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你愿意什么?
她贴近他起伏有力的心,埋入他胸膛的脸被他强烈的力跳震得像纸一样,微微的起伏颤抖。
“愿意卖给你。”
秦瑶认命的笑了,在司徒明辉的怀里笑得有些凄楚,发丝凌乱着拂动着她的唇角。她无视于他激烈的胸膛无视于他眼中窜起的怒火,无视于他突然的咆哮痛责,不顾他突然把她放到地上,双足发麻的痛楚,问他:“你买吗?”
“疯了!?”
“我向你保证,我会遵守游戏的规则,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介入你的感情和家庭,我向你保证,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向你保证,你玩腻的那一天,我会自动消失离开你。”
她哭得呛了一下,“只要你能救活我哥哥……
我什么都愿意。”
他愕然……,整个天空都在璇转……,他深爱的她,只想当他的“玩具”。
他想吼她,却强忍住,艰涩的吞咽一下,克制了情绪后,对她说:“先上车,先上车再说。”
车箱前,那紫色的水晶球,闪着炫眼伤感人的光芒……
坐到副驶室的秦瑶终于看到那个紫色的水晶球。焕散的目光一点点收拢回来,落在通体剔透的球体上。
“这……是我的水晶球……”
她陡然将它捧进了怀里……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
司徒明辉为她绑好了安全带。
再绑了自己的。
“这是你哥哥交给我的……”
“我哥?”
“说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他说着,拿起后座上的盒子。
她接过,打开,小心翼翼的看着……
一只小小的泥巴戒指,是她三岁那年编的。
一些做过处理的干花,是她种的。
漂亮的玻璃珠,是她喜欢的。
小发夹,是他送的。可是,不喜欢,所以,一直丢在角落里,久而久之,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还有那些画……
是她傻傻的跟着司徒明辉身后,画的。
还有一篇小作文,开篇第一页,就是,我的哥哥——!那是她上小学第一年,写的……兴冲冲的跑回家说,我今天在班上念范文了哦
这些盒子里……都是她曾经钟爱过,却最后遗忘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都为她做了保留。
瑶瑶现在……该和司徒在一起吧……
病房的秦潇疲惫的笑着,转向窗的外面。
仰望着的洁白的云彩……
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他一点点为她的收集……
想在他们的婚礼那天,想在洞房里,一点点的回忆着小时候的故事。
如果她问他,你爱我爱了多久。
他一定……会说,好久好久。
从第一眼看到你起。
从……我教你叫“哥”。
……
……
“哥哥……。”
“多多……”
“不对不对,是哥哥。”
“多多。……”
……
……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有这么严重。
总是想着将来这样那样——!
总是想着想着想着啊——!
遥记十六年前的那个医院。一个女人把包被里的她交给走廊上的他,说帮我看一下妹妹,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他还是两岁的孩童,看着那个女人将她放到医院的候椅上,冷不丁的看到他在一边看着她,吓了一下,再掩饰心慌的情绪,跟他讲,小朋友,帮我看一下妹妹。
他才两岁,却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好。
很快,大家知道那是个遗婴了。
可他还是守在椅子边,不许别人碰她。
他的妈妈试图把他哄回家时,他哭着抱着医院的椅子,他一定要把那个宝宝抱回去。
她一岁的时候,妈妈有意把她送给一对没有孩子夫妇。
想到那对夫妇的家庭和与自己家里的交情都不错,于是,在餐桌上,爸爸秦浩然有了把秦瑶送人的意思。
三岁的秦潇哭了好久。
他说:“玩具我不要了,好吃的我也不吃了。把妹妹留下来好不好?”
秦潇拉着妈妈的手,一脸哀求。
妈妈只有一脸无奈道:“秦潇这孩子离不开秦瑶——!”
那对夫妇只有笑笑做罢。
他喂她吃饭,一勺一勺,每一勺都会吹吹。
他推着她的学步机。
他听着她叫了第一声哥哥。
他们枕在一个枕头上睡眠。一直到七岁。
分床而睡的那一天,秦瑶穿着小可爱的睡衣,那么可爱的拉着秦潇的手,说,我喜欢哥哥的床。
于是,他把床让给她。
她一脸委屈道:“没有哥哥上面,床也睡得不踏实。”
好奇怪,她那时才五岁,是谁教会她“踏实”这个词?
如果我不在了怎么办?
不知道呃呃……
这个世上,我不在你的身边了,怎么办?
有没有好好的上好闹钟,睡觉的时候,谁为你掖好被子,你糊涂过马路时,谁牵起你的手。你迷路的时候,谁在你身边为你指路?
下雨天没有带伞的时候,谁把及时的赶到,站你临风临雨的那一边?
跑不过八百米怎么办?
谁拉着你的手,给你打气?
秦潇陷入回忆,低首再苦涩地笑着。
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那个人,应该会代替我爱着你吧……
他觉得好困,眼皮越来越沉,沉到他忍不住睡了过去。
换脾确实是可以拖延血友患者的生命。
当时的司徒明辉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有想到,咨询过医生后,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可是,秦潇因延误病情,导致细胞变异,一个小血口就足以令他丧命,他……根本就不可能进行外科手术。他所有的一切,正如医生所说,等死而已。能拖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于是,在司徒明辉的介入下,住进了特护病房的秦潇,度过了200多天。
她问他,我该怎么谢你?
他答,别再说那些不经大脑的话就好。
就算……
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也别随便让人糟践自己。
是啊!
发生了那么多事。
中间又隔着一条人命,太多的心坎和现实过不去,怎么可以在一起?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这一天,秦潇的眼底,有了熠熠生辉的星芒。
秦潇的脸色,好像恢复到生病前的健康。
“这是不是代表,他有好转的余地?”
医生在病房外,对着走廊上窥视的司徒明辉摇着脑袋。
一声叹息:
回光返照。仅仅只是回光返照。
就像将灭的火把,最后的辉煌。
“只要能救活他,任何费用都不是问题。”司徒明辉拼着命都要挽回他的生命。
只可惜,医生无可奈何的摇摇脑袋。
背对着医生远离的背影。
那么无奈,那么老长。
一辆蒙着白单的推车从身边推了过去。
是嘲杂,是逝者亲属嘶心裂肺的哀号。
是伤心过度,有人倒下去,护士们急于抢救的慌忙。
医生赶紧加入了抢救行列。
留下的,只有司徒明辉那张伤痛无奈的脸。
麻木了吗?
所以,对于死亡,没有特别的恐慌?
还是冷血,因为那个死去的人不是自己,所以,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悲伤?
司徒明辉的木然转身,换来的是一副惊愕的面孔。
秦瑶——!
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在她以为,她的哥哥病情好转的时候……
又从希望的高处,将她推至失望的谷底。
她满眼噙泪。手指捧心。
回光……返照吗?
病房,病床,白色的一切,剌鼻的消毒水。
秦潇半躺在床上。
还可以活多久呢?
“好可惜哦,大概等不到瑶瑶出嫁,要当母亲的那一天了。”他看着在床头专心为他削苹果的秦瑶。
一袭白色。有红色的小樱桃图案做点缀。欲爱不能的折磨,却令他久久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怕下一秒就会记不住她的脸。
“这有什么难?”她笑着停住手里削苹果的动作,一脸可爱道,我马上穿婚纱给你看啊。你想看我怀宝宝的样子,我也可以马上让你看到啊。”
“傻瓜。”他一脸虚弱,却躺在床上一脸爱怜的笑。还记得她小时候看完电视剧后,在衣服里塞了一个枕头,捂着肚子说,我要生了我要生了,于是就真的滚在地上的生了一个“小宝宝”。把宝宝抱在怀里,说宝宝病了,要去看医生了,就拿起注射器,把枕头里注满水。
那个晚上,生气的妈妈罚她不许吃鸡腿,她咽着口水,一脸可怜兮兮的说,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可妈妈还是打了她的屁股。
“自从妈妈教训过我以后,我都不敢玩游戏了哦。”秦瑶一脸喜悦,一脸兴奋。将手里削好的苹果放到了床头。
“哥,我们再玩一次好不好?”她轻轻的晃着他的胳膊。
“就这一次,一次,我再也不用去偷穿妈妈的裙子,不用把枕头塞在肚子里,你陪我一起去育婴店好不好?”
“调皮。”他一脸无奈,笑得很勉强,却是真心的感到滑稽。
“可是,人家突然间很想穿,很想穿嘛。”她不依的拽着他的袖角,衣袖被她拽得左右摆。
只要她不停的说,我想要我想要,他从来就没有忍心拒绝过。
“就这一次。”他好似无奈的比起手。
“嗯嗯。”她一个劲的点着脑袋,就这一次,一次——!
她笑得无比灿烂。
她的手也比划起一个“一”来。
春天,当细细的春雨不时的扫过,当路边,那一行行的批杷花开的时候。
很漂亮的太阳,在天空中挂了起来。
就像天线宝宝中的那个SUN,带着微笑。
hello baby的育婴店——
秦瑶拿着一套肥大的孕妇服。询问的目光掠过货架上大大的奶瓶堆积整齐的尿不湿,来到的SELLER脸上。
“姐姐,这件衣服,我穿会不会大了?”秦瑶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
她的样子诧是可爱。
SELLER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
“你是买给自己?”
“是啊!”
“是?!”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为某位亲戚或者姐姐的孩子来买东西,却没有想到,她比起衣服来问大小。
可是,她看上去太小了,这位姐姐面情严肃紧张起来,扯过秦瑶,扯到一边,低声问她:“你多大了?”
“我……我十九了。”
“十九?真的假的?”
“真的呀!!我显小,我真的十九岁了。”(骗人的骗人的,她没那么大~~~)
“吓死我了。”
那位姐姐拍拍胸口说,看你不大,还以为你被坏人诱骗了,害我差一点报警。
“没事没事~~,帮我挑衣服吧!”
见她笑得那么灿烂,这不由得让SELLER笑着问她,宝宝几个月了?
几个月——?
秦瑶想了想。
这个问题有点难哦。
不过,她很快的笑着比起手:
“两个月。”她笑眯眯得,笑得像只可爱的比卡丘。
SELLER忍俊不已的微笑。
看着秦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
太纤细了,腰好像用力一折就会断掉。到手的生意又不想让它跑掉,于是,她马上说:
“一般四个多月就会显肚子,不大不大。”
“是吗?”秦瑶甜甜的笑,对着镜子,转头又道。
“姐姐,我可以试穿一下吗?”
SELLER一手剪背,一手指向不远。
“试衣间在这边,请这边请。”
她微笑,说谢谢
“对了,秦潇,你不可以偷偷跑走,你要等我哦。”她突然转身。她一脸调皮,更是淘气至极
HELLO BABY的正中央,是一张玻璃圆桌,曲线型的套椅上,坐着一袭黑色的身影。他静静的注视她,微笑,含首,说好
她回眸一笑,我马上就出来!
“没有关系!”
他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微笑
“我等你.”
他说,多久都没有关系!”
她便进去了。
一滴眼泪不经人商量的偷跑出来.那少年踉跄的向墙角边移去扶在墙角掩着口鼻喘息.
“先生,你没事吧?”
SELLER满是关切走近他,又不敢太近,这个男生看起来枯瘦,病态,黑得发青的眼圈,有不寒而颤的消逝感
她很怕……碰到他的身体。一袭黑色,像雷电袭击过的樵木。
秦瑶推开门,就撑着门板笑眯眯的问 “秦潇,我可爱吗?”
她有意叫着他的名字,这样子,才像真正的夫妻嘛。展展裙角,笑得极度的灿烂,好像真的怀上了秦潇的宝宝,好像真的为这个男人怀上了孩子。
“可爱。”他在墙角转过脸来。眼圈红是令人的心提了起来.她疾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哥你怎么了?”
“来这种地方,真的不习惯。太怪异了。难得出来,你把我带到这里。”
“我认错我认错。不过,我穿这个好看吗?”
他打量了她一下,欣赏的目光,点上点头。
“真的好看吗?真的好看吗?”
得到他的首肯后,她跳着,对着服务员说,可爱的姐姐,这件衣服我要了。
秦瑶尽力的微笑。
然后,不着痕迹的捋着头发将泪水擦掉,又微笑着面对秦潇。一脸调皮的垫垫脚。弯下身来,头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洒下来,她笑眯眯的将手剪到背后,嘻嘻的比了一个“V”字,店里顶头的亮灯,正好打到“V”的中央。滋生出炫目的光芒。
好像,那点光明,缘于她的掌握。
只要她笑,他的世界,便是一片光明。
***
太阳……灿烂得像块金子。
黄灿灿的
竟快到一日的尽头
“宝宝要是生下来,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转过头来问他。
叫秦十一郎?
秦门吹雪
秦留香
秦小宝
秦狐冲
穿着大摆孕服装的女孩子边走边手指比比划划,偶尔用手指头敲敲自己的脑袋。嘴里念出一长串听上去很耳熟的名字。
秦潇别开脸去哈哈大笑。
笑得滑稽,笑得放肆,笑得扶着路过的广告牌,弯着腰捂住了肚子。
黄昏,在他们的身上镀一上层好看的金黄。
他又感到胸口快要裂开的感觉,像裂开一个裂隙。一点点,一点点,如落入猛兽的之手,被利爪掏心,血淋淋的,热血一洒,便是空洞得令人感到恐怖的冰凉。
只是想和心爱之人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那种唾手可得的幸福,竟显得那般的遥远。那种希望,在他面前,竟是无法可得的滑稽和奢侈。
他笑。
他放声的大笑。
想脱口而出我不是你的亲哥哥。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爱着你。
扶住广告牌任手在微微的颤抖无力的哆嗦。
这提醒了他。
他什么都抓不住,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有路人回头,觉得他开心得有些过头。
“哥,名字取得很傻,你也不用这么笑话我啊。”
她跑到他的面前。
他笑着,肩头一耸一耸。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她生气的扶住他的肩头,拼命的推动着,想让他直起腰来。
手被秦潇捉住。
猛然被拉入怀里紧紧的抱住。
这个瘦弱的身体。好像重重的呼吸,都会因此散掉。轻轻的贴近他的胸口,轻轻的感觉着他的心跳。
还好,在跳,还在跳。
秦瑶的眼里漫出了水气。
秦潇的脸抵住秦瑶的侧脸。
她的指尖微微的颤抖,随后她绽放出一丝开心的笑来。 “哥。”
她说:“我跟你讲一个笑话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我保证很好笑哦。”
“我好痛。”
她马上紧张起来。
“哪里痛?”
“头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
似曾相识的笑话,似曾相识的曾经……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探起身来,深呼一口气,抵着她的额头笑。
“孩子他爸,你真的很坏唉!”
这个春色怡人的初春。好像当年……
当年他骑着单车,载着她的那个季节。
桃花粉红了一片,连成一片粉红色的海。
秦潇的眼里,露出难得的光彩。
“桃花开了吗?”
“开了。”
“真的很想去看看。”他转向了窗外。
她立在他的床头,随着他的目光飘渺。
好似穿过一片桃林,
粉粉的,嫩嫩的,绿草,桃枝,红绿两相宜。
突然想起儿时,桃林下,他为她折下一枝漂亮的桃花,她喜欢的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一下。突然记得,她的风筝掉到了树上,她爬下去又摔下来,他张着大大的手,将她一把接住,她没事,他却骨折……
还记得,她在桃树下哭泣。
“哥,我的胎记越长越大了,我越来越丑了,怎么办怎么办?”
还记得,他轻轻的搂住她,悄悄的告诉她,偷偷的告诉你哦,瑶瑶怎么看,都是很漂亮的。
她那么的善良,那么的考哇依。
他爱的,不仅仅是她的容貌。
“哥,我们去桃树下好不好?”
“我没有力气站起来。”
“我背你——!”
她转过了身子。
门陡然被人拉开了。
司徒明辉来到他们的面前……在他们的诧异中,打横抱起了秦潇。
秦潇认出了司徒明辉。
“是你?”
“是我。”司徒明辉眼圈红了一片,紧合着牙关,随后挣扎着笑了出来。才知道,秦瑶笑得有多么辛苦。才知道忍悲而乐,是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抱起他时,感到他很轻,毫无份量感。感觉……就像一捧手里沙,慢慢流逝的生命力,让人感到可怕。
司徒明辉有些慌了。
“秦潇,你给我听着,你家破产的事情,完全是我的阴谋,完全是我一手策划,你们家的合伙人都是我安排的,卷款逃走的人,也是我安排逃走的。你们家过得这么惨,全是我的杰作。如果你想报复我,你就给我好好的活着。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好说,什么都答应你。”他抱着他,边走边说。
秦潇虚弱的笑。
“真的什么都答应?”
“真的——!”他眼睛望着前方,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我要报复你……”他释然一笑:我报复你今生今世,好好的待她……”
他的脚步一僵,小半步顿在了半空中。
静静的,静静的,他躺在了她的怀里。
“好美的桃花啊。”
不像樱花,一吹就散。
眼里的粉红越来越朦胧。听觉越来越不清晰,像被杯子捂住了耳朵,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法明辩的遥远和翁隆。
他知道……他要“走”了。
轻轻的,轻轻的靠近了身边的女孩子。
她……一定在笑吧?
笑着,笑着,
笑着说,哥,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真的好帅哦?
笑着说,哥,你真的好英气,好有魅力,当你的妹妹好幸福,情人节那一天,竟全是吃不完的巧克力,信箱里课桌里,被人塞了一大堆。还有还有,好多好多……
哥,你总是骂我笨,我再也不跟你争了,再也不拿着大蒜头,硬说它是水仙球,硬说它可以开出水仙花……
她勾起了他的回忆。
“如果灰姑娘一开始就以很邋遢的出现在舞会上,王子还会爱上她吗?!”
——小时候,她捧着童话书问他。
他回答不知道,但要是你的话,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
于是她又问,为什么呢?!
他笑着回答,因为我是你哥哥呀。
“如果我脸上再有更大的胎记,你还会认识吗?”
“认识啊。”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呀。”
妹妹?!
可惜她不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潇疲惫的张合着眼睛:“你不是我的亲妹妹……”
他说了,他告诉她。
“我知道。”她笑,并不吃惊也不意外。
那年离家出走,不是因为没有考好,是因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紧紧的捂住胸口:“所以,家里破产后,我们相依为命,我会弯身给你系鞋袋,为你洗头,为你洗脚,你痛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拉你靠在我的怀里……,因为……我想像着我是你的妻子……想像着……想像着你是我的丈夫……,这样,我们这辈子,都会相依相畏在一起。
“傻……瓜。怎么可能……一辈子?你……总是要嫁人的。”
“我不嫁。”
她深爱着司徒明辉,发生那样的事情后,他离她远去,她心如死灰,如何再让她嫁给别人?
她偷听到秦潇和张锦的对话,她才知道……秦潇这么爱她。才知道,为了不拖累她,秦潇居然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照顾秦潇时,她的手机邮箱提示她收到秦潇的邮件。
可秦潇明明就躺在医院里晕睡,她就守在床边,诧异的打开邮箱,看到内容,她哭得泪流满面。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送秦潇“上学”的时候,他执意要用英妹儿。因为,英妹儿有定时发送邮件的功能。
他的邮件都是事先写好的,每个星期,都会自动给她发一封提前写好的信,让她以为他在大学,他很好。
他的爱这么深沉。
可以提前结束生命。
而她却一无所知。
她抽泣着:
“我不知道……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我,如果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我是不会喜欢司徒明辉的。”
她抱紧了他的身体,抱得很紧很紧很紧很紧。
她亲吻着他的手
“我以前好丑,我脸上有胎记,所有人都讨厌我的时候,只有哥对我对最好。”
“突然想起我变漂亮后收到情书你有些奇怪的样子……,你是在吃醋吧?”
“我一靠近你,你就会毫不留情的甩开我。可是,又舍不得我难过,又回过头来哄我开心……,其实你也很痛苦吧?
他的目光越来越涣散。
她的眼里透出一丝惊恐,随后,不停的说不停的念,不停的让他保持清醒。
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每说一件事情,他的眼睛就像隐入回忆般的亮闪一下。
于是,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她的脸……在他的视线里模糊……
他依稀记得十六年前那个医院里,一个女人把一个小宝宝交到他的手里,对他说,小朋友,帮阿姨看着妹妹,阿姨去一趟厕所。
依稀记得,她牙牙学语,叫的是爸爸,妈妈,再接着叫他,是“多多”。
记得她因为胎记而自卑,记得他因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病,而流血不止时,脆弱的抱住他的身体。
还记得他抢下她手里的刀片,
……
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长大。默默地爱着她。
如果……如果他没有病……
如果……她没有遇见司徒明辉……
那他们的故事,一定是《捡个弃婴当老婆》或者《萝莉老婆养成记》
呵……
他居然也能这么幽默啊?
桃树下,他的唇角勾出一丝笑来。仿佛,真的有了孩子,真的,成了她的丈夫,真的和她举行婚礼,坐在空地之中,听着他们儿时弹奏的小星星。
……
“来,这是哆,这是来,这是咪,这是发,这是棱……”他耐心的教她八十八个琴键里的D大调。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小,拼着命的张开,小指头还是那样无力,还是无法从哆跨越到棱。
……
……
他们并排坐在长长的钢琴椅上。
他每弹奏一个音符,她的小手就跟着一起陷下去。
每一次陷进去,就像陷入白白棉棉的松软垫子。
……
……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他……
看到……星星了……。
好像生出一双翅膀,呼之欲飞……
“瑶瑶……哥要走了。”
他费力的说着。
眼泪仓然而下。她背靠细细的桃树,怀里抱着倒睡在身上的他,
她抱紧了他的。一起走好不好?人转世投胎的时候,会从天上掉下来,掉下来的时候,不是会分成两半吗?你一个人走,飞不起来怎么办?
“我去陪你好不好?”
她右手手里,是薄薄的刀片……
她捏紧了它,血从手心里,源源不断的滑落……
一个人会孤独的。
一个人会怕黑的。
一个人会莫名的走到曾经走过的地方,会失神痛哭的。
痛……撕破心骨。
她却保持着微笑问他。我去陪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疲惫的点头……说好好活着,我等你。
她的身体强烈一颤。
他……在扳着她的手……拿着刀片的手……
“自杀,是不可以进天堂的,我……等不到你,会伤心的。”
他的指在刀片的锋口,他的血,滴在她的手心里。
……
……
血,滴在她的手心里,和她的血汇聚在一起。
眼泪狂肆。
刀片掉了出来。
割断了空气的阻隔,跌入到嫩绿的小草丛中……
血一滴一滴……
像圆润的洙子。
一只鸟叽叽啾啾的停在了树枝上,偏偏着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带着好奇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叽叽几声,又有鸟停了上来,轻触了一下彼此的身体…比翼双飞……
他望着天空,晦暗的眼睛,已然看不见她。白茫茫的一片,像布满雾气的天空
窗外,桃花,美艳,清新,粉红的一片,又被泪水打湿视线,模糊,酸楚,痛苦……无奈……
她拿起了他的手复上自己的脸,冷凉一片。
她在他的手心摩挲。
想笑,有些勉强……掉着眼泪,一脸后怕又孩子气道: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
“我这个祸害无灾无痛也无病……要去你那里,还要等好久……”
“……”
“等我老了再飞去那里,你还会认得我吗?……那时候我会很丑哦?可能满脸皱纹,可能……一头白发,可能……没有牙齿……你会向以前那样子夸我漂亮吗?”
他……微笑,点头。瞳孔漫上一层心酸的水气。
可是我,可是我……
……
……
她轻轻的吻上他的唇。冷的,苍白的……
王子和公主的吻应该怎样呢?亲亲一吻,便会永远的幸福在一起……
心应该跳得很激烈,鼻息很轻,轻得怕打破这一刹那间的陶醉……
整个世界里,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在飞舞……每一片飞舞的桃花都在漫天飞舞的传递着这种悠缓而沉重的讯息……
哥,你太小心了。
所以……
才没有一丝鼻息……,所以,小心翼翼得连呼吸也一起停止吗?
所以……你睡着了吗?
睡……
……着……
睡……着……了吗?
眼泪顺着她的眼,溅到他的眼眶,打在细长的睫毛 ,微微一颤,便顺着眼睑滑落下来。
不——!
不是的——!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
我会生气的——!
你居然敢不听我把话说完就睡觉。
我说话那么无趣吗?
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你居然都没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臭秦潇,你吓到我了。
我命令你。
醒过来——!
醒过来——!
手深深的陷入他的衣服。
是热的。还是热的。
紧贴着他的心脏……紧紧的。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不要停下来啊。
求求你……
不要偷懒。
求求你……
求求你跳动起来。
求求你跳啊。
她左手紧压着他的胸口,右手紧紧的打击着他的胸口。
咚,咚,咚——
手心伤口裂开。
血……四溅。
像珠子。
细细碎碎……,沾满草地的叶子。
草在哆嗦。
草在哭。
草在流着红色的泪。
血上落地的桃花瓣上,书写着绝恋的谱曲。
不跳。
她紧紧的贴近他的胸口。
不跳啊。
为什么你不跳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终于崩溃了……
她泪雨磅坨,嚎啕大哭:
救命啊。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活过来?
告诉我,怎么才能把我的命续给你——!
告诉我,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醒一下。”
“我求求你,醒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一下下就好啊
让我把最后一句话告诉你……”
最后一句,只要最后一句就好。
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她要摇醒他,让他听到她心底处最深的表白。
摇不醒,怎么也摇不醒啊。
“我求你醒过来。”
只要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话就好。
白衣少女,坐在那片绯红的桃花树下,抱着那已断气如枯死树般的白衣少年号啕大哭。
你醒过来,你醒过来,这个玩笑不好笑,不好笑。
她怕黑啊,她怕鬼,她怕一切恐怖的东西,他不知道,她在发抖吗?不知道她在害怕,她害怕得快要死掉吗?
她嚎啕大哭:
我们还要去看明天的太阳,我们还要看今晚上的月亮,我们的宝宝还没有生出来,你还没有跟他取名字啊。
司徒明辉静静的站立在桃树的一旁。
木然,他呆怔,再痛苦挣扎着掩面而泣。
秦潇的葬礼——
“你来干什么?”
张锦陡然拉住了司徒明辉的胳膊。……
她忍了好久。
从见到他出现在葬礼上,看着他假惺惺的安慰秦瑶的时候……她恨得快把牙齿咬断。
好不容易结束葬礼,好不容易有了独处的机会。
一直走在司徒明辉身边的张锦,突然超到他的前面,拉住他,一脸痛恨的质问。
“你还好意思来到这里?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张锦……”
“别叫我的名字。”
张锦大吼。
“你没有这个资格……司徒少爷,他们一家都已经家破人亡。就算秦潇害死了你姐姐,已有一家人为她陪葬?你还想怎样?你出现在秦瑶面前……,你还不想放过她吗?……”
“我想你误会了。”
“误会?”张锦红起了眼睛。在夕阳下的江滩下,仇恨的眼神愤然而起。她的拳头激动的攥在了她的胸口……
“你要不要我‘适当’的提醒你,你们对秦潇一家做过什么?你要不要我‘适当’的提醒你,你们怎样逼得他们一家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张锦——!”他猛然起头,一声大喝。
“我承认,我们错了——!我承认,我们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我知道我们很残忍,我知道我们做了毫无人性的事情。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爱上了秦瑶……。”
爱——?
血红色的夕阳令司徒明辉惨痛的脸,渡上一层惨痛的颜色。
爱——?
他居然脱口而出——!
从来都不相信爱的司徒明辉。
从来都在父母的冷战中,不愿意浪费感情的司徒明辉,居然在某一天……承认他“爱”了——!
三个月了……
她的生命好像……停滞了。
她真的……像一尊没有了生命的娃娃。
这个时候,他们回到了很多年前很多年前,那个叫鑫德的广场。
那是……他们的摩天轮。
那是……他们初吻的地方。
她的手……轻轻的扶在扶栏上。
他不停的问她,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吗?你说过,我遇到你,就会很开心,难道你忘记了吗?
她的唇……终于张开了。
“我啊……”她的目光直直的。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帮我哥去追你姐姐。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拒绝你姐姐,你姐姐也不会自杀。如果你姐姐不自杀,你不会去揍我哥哥,如果不是我护着我哥哥,也不会拿刀伤你……,我总是让人伤心,我总是……让人难过。”她说:“我啊……,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再也不喜欢你。我要让我哥哥活下来,我要守他一辈子,我谁都不要了。”
她说:“我啊……,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连亲生的父母都不要我。……我比狼还要狠毒,是我害得爸爸妈妈哥哥相继死去。”
她啊。
一直对着玻璃外的世界说呀说。
他们的摩天轮啊,又从顶点向下坠。
她说:“我啊……我怎么那么长命呢?我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
她……说:“我真的……不喜欢辉辉了。”
他终于想起,秦潇临终之前,她为什么那么恸心悲嚎着叫救命。
救的是他的命,救的亦是她的命。
他去了,她的命也不在了。
他无由得想起昨晚上做的梦。
他无由得想起梦里她的背影像魂魄一样在漆黑的背影的飘渺。
他怎么叫她她都不回过头来,他怎么追也追不上她。怎么追也追不上,腿无力,似乎沉重得拨不起来。
他叫她,他声嘶力竭的叫。
秦瑶!
秦瑶——!
他一脚踏空,从梦中惊醒时,是骇然惊大的眼睛,面对漆黑的夜,静寂的房间里回荡着他厚重的呼吸,还有他恶梦后急剧不停的心跳。
他意识到那是梦,他意识到他的秦瑶没有离开。他知道那只是梦后,他竟像一个怕黑的孩子般,攥紧了床沿的床单,无力而又恐慌却又欣喜的捧住脑袋哭泣起来。
现在的她就在他的面前。就在啊。一伸手就可以触及。静下心来,就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她没有离开。没有——!
可是,感觉为什么那么遥远呢?
她的侧影对着他。世上人与人的距离,只是一转身而已。但听见这句话时候,不禁落泪。因为害怕,害怕转身之后再也找不到你,害怕转身后你的心会不见了。原来害怕的还是爱与不爱之间那段永远无法弥补的距离。
他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脆弱得像抱不住梦想的孩子。
她只是颤抖着睫毛,空灵的而单薄的微笑。
一个没有了感情的人。一个死掉了灵魂的人。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没有关系”——!
即使家徒四壁依然能对你不离不弃,纵然身陷绝境依然能和你同舟共济的秦瑶……已经——死去。
秦……瑶。
为什么只是念着她的名字,就会令人心疼不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鲜红的心脏,里面占满的都是秦瑶。
她居然说,我不喜欢辉辉了。
怎么能这样子呢?他好不容易学会去爱一个人,她怎么能这样子放弃呢?他好不容易学会的呀……
司徒明辉的泪水,由眼底疯涌而下。
“秦瑶……”
轻轻的,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秦瑶。”
她的目光直直的。
“秦瑶……”
他的手伸到了她的手边,试探的拿起她的指,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全部的手指被他覆盖在手心。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应,好像空气复在手背上的自然。
自然吗?
她的面情明显的木然。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前面。
她再像没有灵魂的娃娃,再去重复那些话。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帮我哥去追你姐姐。如果不是因为我哥哥拒绝你姐姐,你姐姐也不会自杀。如果你姐姐不自杀,你不会去揍我哥哥,如果不是我护着我哥哥,也不会拿刀伤你……,我啊……如果我不喜欢你,我就不会帮你……”
“够了。够了。”
他红着眼睛,失控了叫嚷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你……请你原谅我。”
他腿软得快要跪下去。
他们的摩天轮。……
……
她在那个夜里,像牛皮糖一样腻人的说喜欢。她的眼睛那么亮,他其实一直都在偷偷的看她。她满身的活力,她满身的善良,她满身的可爱,她满身的令人感到愉悦的细胞。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没有——!从来都没有——!
所以……他才更加痛苦。
一直以为,是恨维持着他对她强烈的记忆。真相却是……
以往加注到她身上的痛,正像魔鬼般,十倍百倍的反噬过来。他疼得无力阻挡,无力招架。他快要窒息,他快要疯狂。
他现在才懂,直到真正经历后,他才知道心口淌血,还努力微笑,是一件多么痛苦和艰难的事情。
“秦瑶……”他强忍着眼泪,咬紧了牙关,却强硬着笑着。
“我……喜欢你。”他笑,他想笑,一个男子真心的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时,应该笑才对啊。
他强烈的压抑着哭的冲动,可是,泪还是往下淌。
几次想笑着说些什么,却被眼泪堵住了嗓子。
他捏紧了她的手。既使牙关咬紧了,却还是无法阻止心中的酸意肆意泛滥的袭击着他的泪腺。
他淌着眼泪,空出的手紧紧的压住自己的心脏。好半天好半天后,他终于吸了一口气,极力平复伤疼似的笑着轻声问她:“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的语气,无助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看着她的侧脸。
他说:“我好像……,拨不通你心里的号码。我不停的摁着键,却都是无法接通的盲音。我在试,我还在试。像当年的你一样。一直一直的试下去,并且脸皮很厚、不打算放弃哦。”
泪啊。
你终究还是流下来了。
你终究还是出卖人真心般的流淌。透明,晶莹,在夜里,像珍珠般在夜里闪烁。
她曾心痛得跟哥说:哥,我拨不通辉辉的心里号码,永远的盲音,我在他心里除了仇恨,便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啊。
拨不通。拨不通啊——!怎么办?我拨不通啊——!
她……哭了。
她终于有了情绪和反应。虽然木然,可却是让他感到心喜的真实。
“瑶……”他的声音嘶哑,他的心底盈满了她终于可以有反应的喜悦。
他扶着她的肩,轻轻的将她扳正。轻得像去小心翼翼的拿一块豆腐。
他看着她的脸。她的目光依然毫无表情的直楞。眼泪的流淌,就像水线从毫无生命的泉眼里涌现。
司徒明辉轻轻的俯下身。他的公主只是被施魔法般沉睡了心志。他能吻醒她,他可以让她凝固的时间重新流淌。
他是她的王子。他为了她而穿上了白色的套装。
他不会再让她沮丧着说“我像为你赶车的女仆”
那个时候……
他们初吻。
他们轻轻的,唇与唇的贴近。
这个时候,他轻轻的俯下身,他即将亲吻她的唇。
“秦瑶,醒过来吧?我的公主。”
他就要吻到她的时候,她突然猛然惊醒的恐慌。 莫名的神速的起手,用掌捂住自己的唇。
“不。”她的泪从眼底狂涌而下。最后的吻是哥哥的,不要洗去这个记忆。不可以。
她的眼底是哀求的拒绝。
“请你……放开我。”
声音从捂住的手里传出,就像被人捂住被子的模糊。
他浑然一震,眼底一潮,他的心终于明白什么叫万劫不复的痛苦。痛啊。痛得他咬紧了牙关微笑。笑得辛酸苦涩,笑得泪水由眼底不停的滑落。
“我不想放。”他艰涩的轻笑着。
他的唇轻触着她手背上的突起的指节。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由上到下,依次爱怜的亲吻。
她的手背有他的泪,他尝到自己泪水的苦涩。他的脑袋抵着她的额头,他拼尽全力的微笑。她应该记得,那个夜里,她对他一脸孩子气的笑道:手心,手心,手牵着手,心贴紧着心。
她应该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的——!
那个时候的她……好可爱哦。
“我亲到你的心了哦。”他抬起头来。
夜色下,他笑得凄楚。他本来是想笑得帅气笑得深情的。可是……第一次发现……做不到。
“我们……我们再去打老鼠机。我现在很历害哦,我这几天都有练习。你会被我的反应吓到的。
还有……我好想吃你亲手包的秦记混饨。还有……我……,我好想那个笑起来,让人开心得忘记一切的瑶瑶。”
他说:“我突然找不到她了,我很想她。你这么善良,帮我找到她……好不好?”他说:“我真的好想她。真的……”他的声音……嘶哑。他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抵着她的额头,他的泪已全然绝堤而下。
秦瑶的眼睛痛苦的闭合。她摇着脑袋。她不要再重复,不要再重复。那不再是甜美的回忆,是痛苦的利刃。插在胸口,是无以复加的痛啊。
他的手已拿起她的另一只手。他想握住。
她说:“不。”
她大力的推开了他的身体。
“不要再碰我的手。”
他整个人,惊愕得贴在了摩天轮那端的墙壁上。
轰然一响,沉闷得令人发狂。
“爱你的代价太大了。我没有什么可以交换了。”
“不用你交换,不需要你交换。”
“可是我不需要了。是我害死了我哥,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姐就不会因为我哥而死,你姐不死,你就不会让我家破产,如果我家不破产,我哥就不会因为害怕拖累我停药,英年早逝。他还可以拖很久的,他还可以拖很久的。两条人命,加上把我爸爸送进牢里,你再说你喜欢我?”
她心碎的笑着:“晚了,晚……了!”
她的手,残忍的从他的手心里抽出。她在拒绝,她已经不会再把“心”交给他。
她已经……不是那个傻得可爱的秦瑶了。
秦瑶死了。
死了。
摩天轮在往下坠。
坠到最低时,停住。工作人员拉开了摩天轮的门。
当年,是他先她一步离去。
现在,是她夺门而逃。
他看着她的背影,扶着那道门,痛苦的咬紧了自己的唇。心……,空了。
……
……
“你的脸什么做的?”
“牛皮啊。”
……
“手心手心,手牵着手,心贴着心。”
……
“三少,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要大声的说我喜欢你了哦。”
……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他快要追不上她。手兀自伸出,痛得咬唇放下。艰难的吞咽着苦涩。他已无力得快要倒在地上。
“秦瑶。”他的泪风干了,心被撕扯般的痛苦。被泪侵袭的毛孔,风干后,毛孔在紧涩得发疼。转而又有泪滑下。
“秦瑶,你再不停下来,我就要大声的说我爱你了。”
人群……的目光看了过来。
那个男子,不停的淌着眼泪。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也不会顾及任何人的看法。
他的眼里,只看到一个方向。
大家好奇的凭他的目光追随而去。
人群里,那个淡黄色的背影……站住了。像被飓风狂袭的杉树,狠狠的晃动一下身形。……
……
这个压抑的天空。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轰然一响,所有人都在惊呼。
“哇,好漂亮的烟火哦。”
所有人都仰起了脸来。
烟花在头顶恣意灿烂。
情侣们手牵着手,仰望的姿态。笑得甜蜜。
……
“再笑得贼兮兮的,我把你丢到动物园去喂猩猩。”
“三少,那个……猩猩好像是吃素的。”
……
“三少,你脸红了哦。”
……
“三少,如果我是老鼠的话,我可不可以姓米?”
……
“三少,我要你牵我的手哦。”
……
“三少。”
……
“三少……”
泪,莫名的,狂泄时,他突然明白……什么叫:
后来……,我终于学会去爱,可是你却……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