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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张三疯心血来潮组织了一次英语辩论,时间放在下周,江米抽中了二辨,偏偏她又没有经验,只好临时去图书馆抱佛脚。

一路上仍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尽管路不长,但雨丝细密,身上湿得很快。

江米用手遮着头顶一路小跑,余光发现周围撑着伞慢悠悠走过的路人,用力抿了抿唇。

如果夏染在,一定会提前告诉她带伞。她懊丧的跺了跺脚,怎么都想不明白夏染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这一跺脚,鞋子和裤脚上沾满了泥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顾不得别人侧目,江米不由得骂了一声,蹲在图书馆门口使劲擦着裤腿,刚抬头,却看见齐翩翩推着眼镜朝她笑。

“你怎么来外院了啊?今天没课?”江米拍了拍衣服站起来,神情有些讶异。虽然同是从南的学生,但换了校区之后,两边还是有点距离的,没到能随时随地互相串门的程度。

齐翩翩把手中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递到她手里,“新生入住的时候在你原来的宿舍收拾到这本书,我看是你借的,今天听讲座就顺路带过来了。”

江米看了看封面,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记起,这本《分手信》是放假之前跟风借的,但是还没看几页就忘在宿舍了。

如今看来……实在太过晦气!

“哦,麻烦你跑一趟了,我看完了自己去还。”

“有夏染的消息了吗?”齐翩翩顿了顿轻声问。

江米拿着书的手垂下,默然摇了摇头。

“其实……夏染是在看了一封信之后才申请休学的,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但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齐翩翩挥挥手,撑伞离开。

江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脸色难得严肃起来。

图书馆自习的人已经不少了,江米只能靠边占了个位置。她戴上耳机,循环播放王菲的流年,慢慢翻开手里的书。

她看书时喜欢粗略翻看一遍大概,书页在手里一页页渡过,掀起一阵轻微的风,配合着耳机里王菲略微伤感的嗓音,让她的眼睛有些发涩。

还没翻到末尾,页码却忽然停住,书里落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的收信人一栏写着夏染的名字。夏染的信?江米摘了耳机,愣了愣。突然想起刚才齐翩翩说的话。

夏染离开,就是在收到一封信以后。那么……江米觉得嗓子有些发热,手指慢慢捏住了信封。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抽出了信纸。

……

宿舍的门敲得奇响,门板连带着墙壁都在震动。

“来了来了,别敲了!”卷公子懒洋洋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戴上眼镜,发现夏从南仍坐在电脑面前。

他揉了揉头发……在他看来,夏从南搬回宿舍后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对劲,只是抱着电脑写编程的时间更长了。

长到——他睡觉前看见他坐在电脑边,醒来的时候亦是,动作都是一成不变。

在床底找到了拖鞋,他踢踏着去开门。

刚打开门锁,就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见江米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哎,江大小姐,盛乐不在。”

江米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卷公子,目光直直冲着电脑后的夏从南。

“夏从南!你有什么资格好好的坐在这里!你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夏染离开就是你迁怒别人的理由吗?你有什么资格把所有错都归咎在夏染头上!”江米抄起手边的一个花盆,狠狠砸在夏从南脚边,碎裂的瓷片迸到电脑桌,在夏从南手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你凭什么在这里无动于衷!夏染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他妈知不知道她有多难过!”江米红着眼,已经接近歇斯底里。

大声的质问却掩盖着自己的内疚和心虚,她在这里质问夏从南,又何尝不是在质问自己呢?

自以为了解夏染,却不曾去给她多一点关心。

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和网络上的陌生人聊天,看着电视剧笑闹,就是不曾想起过夏染!简直混蛋!

江米的余音仍在狭小的屋子里震颤着,卷公子立在一边,一时无言,手足无措。

半晌静默,从头到尾都沉默着的夏从南终于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好像吞了刀子,死死从声带挤出的声音。

江米狠狠把手心已经攥湿的信封丢在他身上——“夏染是孤儿,可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孤儿的。”

她对着夏从南通红的眼睛,冷笑一声——“被自己的亲姑姑从不知情的父母身边带走,遗弃在路边……过了那么久,当初的罪人却来忏悔了。可偏偏在她父母已经去世后才来忏悔!没有半点人性!”江米抹了一把眼睛,“我情愿她不说一个字,那样夏染还能好好的在这里。”

仅仅为了自己得到那一点点微小的安心,来寻求原谅。却把一个人对过去所有的认知都推翻。

夏染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如今却突然告诉她——她是有父母的,而且她的父母并没有不要她,他们很爱她。可是他们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样的现实,夏染会有多难过,江米根本无法想象。

夏从南微微弯起腰,明明眼前很清晰,却仍不知道江米和卷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看着面前的信封发愣——夏染会有多难过?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用自己可笑的理由来拒绝逃避。

他的身世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到底不过是自尊心作祟。

夏从南攥住了桌面上的瓷片,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意。蓦然的恍惚着,原来是他亲手把夏染弄丢了。

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陌生的区号,陌生的号码。

夏从南眼神闪了闪——接通。

夏染站在电话亭里,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电话线。三个月的时间,她很想听一听夏从南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电话接通了。听着那头轻微的呼吸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很久,她终于开口——“夏从南。”

夏从南的身体骤然僵住,额角的青筋突突跳着。

他说,“夏染。”他关上电脑,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说——“夏染,听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夏从南出生时,没有父亲。

母亲也从未提起过关于他父亲的只言片语。

直到他五岁那年——母亲在医院去世,留给他的仅仅是一块陈旧的怀表和一把小提琴。

他被母亲的好友带走,自此成了一个孤儿。幸而,他遇见了夏染。

五岁到十四岁,这九年是他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即便没有父母。

只是,美好太短暂。

收养他的夏校长突然成了他的亲生父亲,在恨的同时,他亦有庆幸。夏染没有跟着他,她不会知道这些晦暗的故事。

他的母亲和夏立诚年少时一见钟情,却被家庭阻拦,夏立诚结婚后留任从南。母亲偷偷生下了他,给他起名叫夏从南。

直到他来到夏家,才知道那些陈年往事。

但可笑的是——他只能以夏立诚养子的身份出现在夏家。

故事兀长,夏染握着听筒投了一次又一次硬币,无声的泪流满面。

“哭完这一次,难过完这一次,就把那些事情忘了,好吗?”夏从南的声音很温柔。

夏染哽咽着点头,“夏从南,等我一年好不好。”

——“嘟”声响起,硬币已经用完,夏染不知道她有没有得到答案。

只是脱力般地蹲到地上,放声大哭。

——哭完这一次,就不再难过了。

一年有多长?四个季节;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三千一百五十三万六千秒。每一个单位的置换,仿佛都在无限延长这段时间。

拥挤的地铁站台站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女生,脑袋半掩在宽大的兜帽里,看不清面容。她似乎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又仿佛拥有闲庭信步的安静闲适。

有人抱以好奇的目光,内心把她当做行走在各个城市的背包客,再默默点头。

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即便是好奇,仍是匆匆一眼,在人海中擦肩而过,做个不再回头的过路人。

夏染双手插着口袋,抬头望着阔别一年的江洲,这座快节奏不停步的城市变化很大,地铁线又延长,广告牌换了一批又一批,城市里的人来来往往,不知更迭了多少张陌生的面孔。

夏染莞尔。江洲在变化,她亦是。

一年的支教生活,她晒黑了,也瘦了,原本纤细的身材看起来更纤瘦,却不是弱不禁风,浑身透着活力和精神。

兜帽里露出一点发稍,曾经及腰的长发已经不见踪影,只剩及耳的短发软软贴在鬓边,让脸部的线条明艳中透着温柔。

只有那一双明眸,一如既往透着干净和灵气。

她穿过人流,朝着地铁出站口走去。

七八月,天气多变。一回来就遇到超强台风凌云扫过江洲,大风伴随暴雨,多条地铁线路瘫痪。

还在通运的几条地铁比往常更拥挤,人流量更大。

出站口已经有很深的积水,踩下去直没过小腿,裤腿和鞋子一下湿透,虽然是夏天,但连日的降水和大风让气温下降的很快。

脚下一阵冰凉,夏染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连春雨原本要和她一起回来,中途却变卦去了云南,刚好错过这场台风。

地上正下着大雨,一出去扑头盖脸的雨点便砸在脸上,力道很大,砸得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她顶着雨往前走,没撑伞也没有雨衣——这个天气撑伞应该更加麻烦。

走了一阵她才觉得小腿一阵刺痛,低头拉起裤子一看,不知道走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哪里,一整块皮已经掀开,泊泊流着血。

她看了看伤口,停在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索性蹲了下来。

回来的时间谁也没告诉,没人来接也很正常,而且仔细想想,现在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旧宿舍已经搬出去了,新宿舍却还没去报道。

她一条腿受力低头蹲着,想着是不是要找家快捷酒店先住下。

突然,面前涟漪不断的水塘里倒影出一双鞋。

夏染抬起头,顶着一脸雨水抬头看。

来人穿着一件有些好笑的军绿色雨衣,可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英姿勃发,垂着的脸轮廓干净分明,透着一点压迫感。眉眼有雨水落下,淌过一道细微的疤痕,水光让他的表情显得内敛温柔。

夏染笑——“夏从南。”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更走近一步,把一件湿漉漉的雨衣套在她身上,然后替她擦干脸上的雨水,“看到下雨还不找个地方躲着,一条街上就你一个傻瓜。”语气有些微怒,但更多的是关心。

“你脱了穿什么?”夏染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雨衣。

夏从南慢慢在她身前蹲下,后背朝着她,白色的棉汗衫很快被雨水打湿,他微微侧头示意夏染,“上来,我们回家。”

“我自己能走。”

夏从南低头看了一眼夏染还在流血的腿,对方便噤声了。

雨下的愈发大了。

夏染愣了愣,随后乖乖趴在夏从南的后背,任他背着前行。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啊?”夏染的脸贴着微温的后背,心头泛起暖流,微眯着眼感受着久违的安全感。

夏从南在雨里往前走,很快身上就湿透,他加快了步子,接着回答夏染的问题,“早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提早打电话去问过了。”

夏染慢慢蹭着点头,夏从南温暖的体温让她感到困倦,一路颠簸了几天,火车上人太多,也不敢睡实,早已精疲力竭了。

如今有个宽阔的脊背任自己趴着,放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足够沉,夏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暮色四合,夏染在床上呆了一会儿,脑袋仍有些晕乎,深蓝色格子床单和同款被子,这不是她的床啊……

闻着被子和床单上熟悉的松木味,她才恍然想起来——这是夏从南的床。

小腿有些紧绷,低头,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顾不上惊讶,嗓子实在干的发疼,她起身摸索到饮水机边上,狠灌了两杯水脑子才算清楚了些。

环顾四周,很陌生的环境。比起夏从南原来的宿舍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夏染愣了愣,夏从南人呢?把整间屋子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人,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余舟那边的宿舍。

三室两厅,这倒挺像是个家。

夏染被自己的想法惊了惊,摇头去接水,却发现饮水机上贴着一张便签——学校有个软件编程研究组,我跟着去北京几天参加比赛。你安心在这里住下,腿好之前不要乱跑,冰箱里有吃的。

是夏从南留下的。

夏染喝完一杯水,刚好看完,虽然迷迷糊糊的但也放下心来,又觉得困,便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洗过澡吃过早饭,房间里的座机电话就响了。

“醒了。”夏从南那边很吵,好像在地铁里。

“嗯。”夏染拉开窗帘,不出意料外面还在下雨,“北京天气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大概过两三天就回来了。你好好把腿养好。”

夏染看了看没有丝毫痛感的腿点点头,“知道了,腿好了我就去办复学。”犹豫了一会儿又说,“这是谁的房子啊?”

“怎么了?”

“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挂钩撞掉了,装不上。房主会不会生气?”

那边沉吟一声,有些无奈,“这房子我要当婚房的,婚没结按揭还没交完就掉了零件,怎么办?”

夏染几乎不经思考就接,“我跟你一起付按揭。”话音刚落,自己就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夏从南笑了一声,说,“好。”

那边似乎有人叫他,混着脚步声,他的声音放小了些,“我进场了,挂了。”

夏染拿着捧着座机坐了好一会儿,看着窗外出神。

她从未想过夏从南的过去会是这样平铺的灰色,很难想象他第一次知道身世时的心情。而那时自己又毅然决然离开他,做着自以为为他好的事。

殊不知只是把他推入了深渊。

现在想来,她在意的那些隐瞒,都是夏从南陈年的伤口,而她却那么自私,总想撕开那些伤口。

这一次离别并非不是好事,那一个电话和那一年,让他们学会了彼此坦诚,也懂得了珍惜相爱。

她知道,伤痛依旧存在,但是两个人分享总好过一个人难过,他们会在长长的未来中,彼此相伴,一起遗忘。

夏染长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他们在即将松手时又抓紧了彼此,幸好,他们没有在人海里走散。 RmFk8vsNbKkzZ6ZBgqwKguAt5YnDwcs0xb3Mwgb8dmOSpq2kvW5P/Nej25vFVm0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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