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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连春雨蹲在地上,白色的裙摆踩在脚下,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她笑,“是呀,很有趣。不过,只是字面上的有趣而已。”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嘴唇有些发抖,“缘分不够,年少时还能是青春,可年纪越大,剩下的就只有现实了。”

张了张嘴,夏染的喉头却哽了哽,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撇开头,明艳的侧脸在阳光中渡了一层金。

年少时还能是青春,那她和夏从南缘分还能不能够走得过现实?

“暑假了,高中?”连春雨拍拍衣角站起来,学着夏染的样子,把身子压在栏杆上。

“是大学,刚刚开始放假。”

“真好,那么年轻……我都老啦。”她眯了眯一弯弦月般的眼睛,看着远处行过江面的拖沙船。

“你看起来那么年轻。”夏染瞪眼。

“我已经二十六了,再过个几年就三十了……你得叫我姐姐。”

夏染愣了愣,光看外表,她仍像个青涩的大学生。迟疑道,“春雨姐?”不难听,似乎还有些亲昵的味道。

“嗯。”她轻笑,又仰头看了看天空,似是感叹,“年轻真好啊。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挥霍一把,做一件不回头,不后悔的事。不要到我这个时候,在生活里摸爬滚打,又不甘心的拼命挣脱枷锁,把已经脆弱不堪的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夏染沉默,在她固有的计划里,未来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平淡得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点冲动。像是一潭死气沉沉的水,丝毫嗅不到一点属于青春的热烈味道。

听完连春雨的话,她有些茫然。

她真的要这样平淡地踏上未来的路吗?她真的要这样错过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青春吗?

如果错过,会很遗憾吧……

“春雨姐,你以前……想要做什么?”夏染侧头。

连春雨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袋水果糖,递了一颗给夏染,看她接过才慢慢剥开糖纸,“我以前的生活很平淡,偶尔有些什么看似冲动的念头也会很快被自己打消。不过上学的时候,想过要去大山里支教。”

她把糖塞进嘴里,用力嘬了一下,“其实上学的时候去才是最恰当的,那时候时间宽裕啊,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她又苦笑一声,“如果选择那时候去,现在我就不会因为每年攒长假去山区而苦恼了。”

“你是现在去的吗?”夏染有些吃惊,心里佩服起她的勇气。

“是啊,到了工作才真正完整了当年的念头。你要一起去吗?这一次是我们医院组织的,对外也可以自主报名。不过挺久,要在山区待一年。”连春雨抬了抬眼。

看着夏染茫然的样子,她又笑,“没关系,你可以考虑考虑。”

夏染有些不好意思地捻着手中的糖纸,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在她听起来,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她侧过头,余光却瞥见远处的一个人。

显然,连春雨也看到了他。微微愣过后,向夏染挥了挥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可以打我的电话,再见。”

看着她朝盛清谷走去的背影,夏染剥开糖纸,水果糖酸甜的味道弥漫在舌尖。

缘分这东西太过微妙,怎么猜的透它的深浅呢。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但夏季日长夜短,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西方透着一线微光。

路上没几个人,暑假后学校一下显得出奇安静。

走了一整天,腿脚早就酸软不已。夏染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又不想去吃饭洗澡,遂拧开台灯随手翻开手边的一本书。

那是江米在图书馆借的——大概是走之前忘了还,丢在了她的书桌上。

书的封面是一对在水中亲吻的情侣,看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这是尼古拉斯?斯帕克思的《分手信》,书籍再版后,最近很多人都在看。

她翻开了一页,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很刺耳。

扉页上的一句话让她怔了怔——离开才是真正的爱。

来不及去想其他,耳边便传来了敲门声——“夏染你在吗?”

是齐翩翩的声音,夏染打开门,看见她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几个纸盒,还拎着几个袋子,东西几乎要把整个人埋没。

“怎么拿那么多东西?”夏染诧了诧,替她挪开几个箱子。

齐翩翩稍做喘息,在憋的通红的脸前用手扇了扇风,随即开始抱怨,“还不是珊珊,都要回家了还网购那么多东西。我看她的行李都得用卡车来装!”

夏染失笑,递了张纸巾过去,“对了,找我有事?”

“差点忘了!”齐翩翩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封信,“我在门卫那边看到有你的信,顺便拿回来了。”

她的信?夏染摸了摸鼻子接过,有谁会写信给她?

关上门,夏染看着手里的信封——很普通的牛皮纸封,上面只写了收信人和地址,竟然连邮票和邮戳都没有。

这样一封信能够送到她手里,简直是个奇迹。

她坐在床沿打开了信封,慢慢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

洁白的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足可见写信的人心里小心翼翼的怯懦,还有埋没在时光中痛苦的忏悔。

信纸上的字句已经不会再有变化,它只是生硬冷漠地强迫着读信的人,接受这残忍又冷酷的一切。

夏染放下信封,目光落在信纸上。她逐字逐句地读下去,原本嘴角的微笑慢慢凝滞,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

几乎是一刹那,她的脸变得毫无血色,几乎能看到额角狰狞的青色血管。

她咬着苍白的嘴唇,抓着信纸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起来。

字迹在眼前渐渐模糊,她烦躁地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中不停的走动,不时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存有理智——这样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怎么可以轻信呢,也许是恶作剧也说不定。

然而,越读下去,她的情绪就越激动,信中的内容无一不告诉她,是真的,信里所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人会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夏染重重地坐在床沿,眼神闪烁着。

心口的灼痛让她用力咬着大拇指,她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猛跳着,心里似乎有怒火燃烧起来。

那些熟悉的方块字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好像一个个带着尖戟的恶魔,用锋利的刃剜在她身上,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看到最后一个句点,她突然木然倒在床上,睁大的双眼看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天色已经暗下,仿佛是涂黑的幕布,透不过一点光亮。台灯“啪”地一声灭了。

夏染仍睁着眼。很想夏从南,可是……他不在她的身边。

她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陷入了永夜的黑暗。

……

医院走廊的灯仍亮着,尽头处的窗口透过夜色的黑,似乎有一点火星明明暗暗。

打瞌睡值班的护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窗口的火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有人在窗口抽烟。

她看了看手表,晚上十一点,一个小时又过去了,遂拿着病历去巡房。

夏从南靠着窗,夏夜的热风从窗口透近来,金陵潮湿又闷热的空气让心中焦躁的幼苗肆意生长,细枝末节缠得人几乎窒息。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却仍无法抚平不安的心绪。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落了一地。腾起的烟雾中,眉眼深沉却又显出少有的颓废。

凑近那短短一截燃烧着的烟,夏从南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然后捻灭了火光。

他是从不抽烟的,第一次,味道并不好,但是尼古丁能稍稍平静自己的情绪。

已经半个月没有和夏染联系过了,回学校的那几天也没有告诉她。

有时候很想打个电话给她,哪怕是说一句话。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他必须忍耐。

夏家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他如果露出一点点弱点,只会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悲惨收场。

夏从南微微侧身,仰头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

江洲的天气怎么样?看得到星星吗?她现在一定睡熟了。

夏从南拧了拧眉头,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不安的感觉更甚。

他突然想起,最近不仅是夏染不知道他的消息,其实他也对夏染的近况一无所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夏从南蹙眉,又转念,如果真出了事,江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到他的。

如果现在和夏染有任何联络,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溃,没有了意义。

关掉了手机,切断了一切联系方式,当着夏家所有人的面向父亲示软。

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这一次,一定要解决所有问题。

然后……夏从南的眼神黯了黯,动了动僵硬的骨节。然后他才能安心告诉夏染,曾经他隐瞒的一切。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夏从南警觉地转头,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放松下来。

“阿姨。”

被他叫做阿姨的中年女人披着一顶披肩,眉眼间满是疲惫,及耳的短发间已经掺杂了不少白发,已有五十岁模样。

“怎么不去睡?”

“就去了。”夏从南掸了掸身上落到的烟灰,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

女人的眉头皱了皱,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抽烟了。”

“嗯,有点闷。”

舒云看着面前这个肩膀已经宽阔的青年,恍然想起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她心底叹了口气,又出声,“你别恨你爸,他就是要强。”

夏从南淡淡抬眼,“如果我还恨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也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夏家人丁兴旺,旁支多广。夏立诚无疑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没从从南校长位子上退下来时,人人都对他怀有三分敬畏。但他的身体垮下后,几个旁支就开始对余舟交给夏从南的事表现出不满。

夏立诚手术期间,甚至有人纠集起来闹了几次,要他给个说法——夏从南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怎么能把夏家的公司完全交给他。

看似是反对夏从南,实则是想乘机打垮夏立诚,瓜分那些家产罢了,虎视眈眈的模样,可悲又可笑。

夏立诚才动过搭桥手术就匆忙让夏从南回来,把余舟和夏家出的乱子都交给他处理。

一并提出了条件——如果夏从南能够在夏家立足,那么他也可以接纳夏染。

为此,夏从南留了下来。他完全可以和夏家撇请关系,不去理会这烂摊子。但是,最后仍是有一份柔软在心里,如果能得到亲人的祝福,他和夏染应该会更幸福。

舒云的目光闪了闪,“那几个堂弟是不是又来闹过?”夏余舟把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转让给夏从南后,那几个亲戚就没有太平过。

“我会处理好。”夏从南语气生硬。

“你爸这两天……松了口……我再说说,你也多关心关心,也许他肯承认你,他是想帮你的。”舒云略犹豫着。

“呵,他倒是不要面子了。”夏从南嘲讽的扬唇,瞬间又没了笑意,“我不需要他的施舍,即便我是个'养子',一样可以让他们无话可说。”他的眸子里骤然带上冷意,声音低沉无波,平静的可怕。

“从南,你别这样。你爸心里一直对你很愧疚的。”

“如果他愧疚,就不会反对我去爱我所爱的人,也不会把我置于这种境地。”夏从南漠然转身,错过舒云,看着走道的尽头处。

舒云抚了抚鬓角斑白的头发,看着夏从南的背影,内心叹息了无数次。

她多想缓和他们父子的心结,可却总是无奈的无计可施,“从南,你爸爸他之所以反对,也是希望将来你的妻子能够帮到你。”她已经老了,年轻时候那些事也不愿再去回忆,只是想和和乐乐过完这辈子。

夏从南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冷笑出声,“当年他和我妈经历的还不够?他还想悲剧在我和夏染身上重演一遍?”

舒云的表情忽然僵硬,抚着披肩的手骤然抓紧,指节暗暗发白,她没有再说话。

夏从南却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愣了愣,轻声道,“舒阿姨,对不起。”

“没事。”舒云长叹一口气。

“舒阿姨,谢谢你。”夏从南回头望她,目光对上她已经浑浊苍老的双目,带着一些歉意,带着一些愧疚,“我知道您说的都是为我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夏从南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中央空调的冷气让他后背慢慢感到冷意,尽头处玻璃的反光中,舒云仍站在原地。

远远的看起来,背影都有些佝偻。

夏从南微怔,有的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仅仅是夏家的养子,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叫舒云一声妈。

初到夏家时,只有她真正照顾着他,关心着他的感受,一直到现在仍为他考虑,好像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这个已经尽显老态的女人更像是他的母亲,可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因为他们给她带来的伤害,让他没办法开口叫她一声“妈”。 RAy8Cjb/sxX0oeJs8vyzlRDoKPCRP6aYMNQd+v2xRJ4Ntk7qzBNd58QJydwgeb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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