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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整理室的门锁传来“咔嗒”一声,有人走进来,带着一阵拂面的风。

夏染用镇纸把边上的零散纸片压住,随后抬头。

有些暗的灯光打在沈时行脸上,他的脸色很难看,连带薄长的嘴唇都惨白。好像从认识他以来,他的脸色很少健康过。夏染摸了摸眉稍,夏从南的脸色也很白,但却不是这样病殃殃。

这个天气,他又是一件白衬衫,眉眼相似,就连头发的长度都没有变化,束成马尾,无端让人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沈时行在她对面坐下,缓慢地打了个哈欠,好像发现了她的目光,眼角上挑着看她。

夏染突然觉得他的眼神,比以往的冰冷和死气沉沉多了些温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你去过无竞了?”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夏染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一件事。

在无竞等面试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前台的一份签到名单,有个涂改过很多次的名字很打眼。

字体软塌塌的,丝毫没有笔锋可言,沈时行三个字就那么躺在黑簇簇涂改过的角落里。

当时还有点疑惑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现在看来,的确是他了。

问过姝姝,那是当天一个讲座的签到名单。

“你去听讲座了?”夏染反问。

沈时行含糊应了声,拉开凳子坐下,熟练地拿起一本破页的书修补。

他在这里的时间远比夏染长,动作也十分熟练。

“真没想到。”夏染放下手里的胶水,又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他包里看到的棋盘一角,改口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围棋?”

沈时行轻嗤一声,“你还在学规则的时候,我已经入段了。”

夏染低眼,在台灯的光晕下看见沈时行食指指尖和中指指背的茧,那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形成的,于是她自顾自点了点头,他学棋应该很久了。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夏染手下旋出胶水,有些疑惑。

“我为什么要说?你问过我吗?”

夏染一噎,悻悻嘟囔,“我问了你也不见得会好好说啊。”

就这个态度,让她怎么问的出口。

沈时行笑了一声,很轻促的声音,如果不是这里足够安静,根本不可能察觉。

“我已经很久没下过棋了,从离开日本以后,大概有两三年了。哦,不你不知道吧……”他抬了抬眼,“我爸是日本人,以前我都住在日本。学棋也是在日本,大概五岁。我爸姓井上,日本围棋四大家族那个井上。十岁的时候我就在日本定段了。”他支了支下巴,好像在回忆。

夏染手上的胶水一下划到了手背,她赶忙抽了纸巾来擦,目光惊诧地盯着沈时行。

她从来没想过,沈时行会主动提起他的家事,特别是和她这个不甚熟悉,无关紧要的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片刻后,夏染低下头看手心,掩去了惊讶的目光。

那天无意中撞见他和他的母亲,虽然只是零碎又没头没尾的几句话,但听到的内容里略推敲,也就知道他的父亲是去世了。

当时他的反应,虽然没什么表现,但是凭夏染自己感觉说,他应该是很难过的。

“日本啊……日本的榧木棋盘很出名。听说打谱肩膀不会累。”夏染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不太自在地岔开话题。

沈时行还在订线,听到夏染的话,略愣了一下,随后戏谑一笑,“你不用转话题,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况且我根本还没说什么……”又挑眉,“还是说……你好奇了?”

夏染晃着手里的裁纸刀,寒光在墙壁上飞快地移动闪烁着,“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别说,千万别说啊……”夏染看着沈时行的眼神,突然觉得好像有点耳鸣,嘴角抽了抽,用力摇头,“好奇心害死猫。知道太多会被灭口,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台灯被旋亮了点,沈时行把活动灯头对准夏染的脸,下一刻沉下了脸,“太晚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夏染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大跳,一只手挡着眼睛,一只手去推台灯,隐隐看见沈时行侧坐在书桌上,黑压压的影子盖在她的头顶,“你别得寸进尺了啊……以为审犯人啊……”

灯光落在夏染的头顶,好像铺了一层碎银,像亮缎铺陈在她细弱的背后,沈时行愣了愣,手掌不受控制地拢在她头顶。

好像在什么时候摸过她的头发,那时动作却不温柔,现在却想轻轻地覆手,温柔地摸一摸,然后告诉她,头发很漂亮。

不过一瞬,沈时行眼中一闪,半路缩回了手,又蓦地转调。

“审犯人都是辣椒水老虎凳,我不过亮一盏台灯而已。快说,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夏染看不清沈时行的表情,却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我不过看到有人躺在大马路上而已……餐馆老板还说是行为艺术。”

台灯的光骤然暗下,眼前却还是有闪烁的光斑,夏染趁机推上眼镜用力眨了眨,蕴出点泪水。

再抬头,却看见沈时行眯着眼一脸微妙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什么……”夏染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检查着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沾到了胶水。

“你那天不是来告诉我童岚要走么?哦……某人像个傻子一样跑回来,看来不是特意来告诉我什么消息,而是应该是担心我吧……”沈时行扬着嘴角,略带得意。

傻子一样……

她怕他出事好心跑回去,还被当做傻子?

夏染咬着牙暗暗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和未成年人生气,除此以外还有点疑惑,沈时行好像突然变了个人,活泼了许多,不过嘴还是一样毒。

“喂……你和那个夏从南,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沈时行又坐回椅子,半靠着椅背转着手里的一枝笔,似笑非笑的样子。

夏染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点头,嘴角隐隐有些笑意。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目光,开始翻动涂了胶水的纸张,帮助晾干。

沈时行看着夏染嘴角的笑容,好像被什么刺到,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视力都有问题吧。一个被亲生父母丢弃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话音未落,夏染的手猛烈抖了一下,刚补好的书页整页撕落下来,她咬住了嘴唇,尽管克制着怒意,身体却仍有些发颤。

“请你放尊重点,我不知道你对他的偏见是哪里来的,就算是因为童岚的事,你也没资格这么说他!若如你所说,我也是被父母遗弃的,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她抬眼看他,目光很冷,“你也快成年了,该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也该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沈时行的话正触到夏染的逆鳞,不仅是夏从南,还有她自己的身世,她也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孩子。

那么小,就被抛弃……难道被抛弃也是她的错?

夏染死死捏着书,胸口起伏着。

沈时行显然有些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夏染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半晌后,他有些干涩地开口,“我……对不起……”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却头一次觉得害怕,觉得忐忑。

从来那么自我的自己会害怕什么呢?沈时行犹豫地蹙着眉,突然微微一怔,好像……是怕夏染难过。

“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因为心里一急,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努力抛开兀杂的念头,夏染很快就过了气头,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过的挺好,没必要再去执着。

她的目光落在布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书上,心思却已经飘得远了。突然有点想夏从南了。如果他知道她有这样的念头,一定会揉乱她的头发,然后带她去吃蛋糕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总能让她轻松一些。也是被夏从南惯出来的毛病。

沈时行道歉时,夏染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却还是不说话。

略抬眼,却看见沈时行越来越白的脸色,不由的皱眉,“你又低血糖了?”

夏染不知道他是胃痛,只以为和从前一样是低血糖,遂低头从包里翻找甜味的东西。

余光却发现沈时行按着鼻梁,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本来还有些气,看到他的样子,心一下便软了。

沈时行低低吸了几口气,觉得好一些了,就摇了摇头,“没事了。”

夏染依旧在背包里翻着,脚侧却好像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眼睛一亮。

早上的时候去门卫拿了快递,是江米的妈妈寄来的甜酒酿。

她从小就很喜欢吃酒酿,在孤儿院时有个阿姨经常在天冷时做酒酿给她吃,所以每到冬天就养成了习惯,总是要吃几次吃酒酿小圆子。

清香的甜味中带一点微酸,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跳跃,想到记忆里的味道,她的心情又明朗起来。

这一次江妈妈寄了两瓶来,江米酒精过敏,一点点都不能沾,天气热了酒酿也放不了太久,她一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

微微愣了愣后,她抬头看向沈时行,把另一瓶递给他,“这个给你吧,天热了,我一个人吃不掉。”

看他垂着眉眼不接,就放在桌上,看了看手表。

起身去上课。

沈时行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尽管门已经关上,却仍是看着她离开的地方,好像愣着。

半晌,他回头,看着玻璃瓶里的甜酒酿,敛着眉眼,似是低笑一声。

笑声闷闷的,带着些微的苦涩。

夏染做了一个梦。

梦里,江米面目狰狞,站在一家水果店前,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只是塑料袋上有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的水果纷纷扬扬,滚落在花岗岩的地面上。

她的边上还站着个半大的小女孩,低垂着头,手里拿着把剪刀。

江米提着女孩的衣领问她:你为什么不管好你的女儿!

夏染低头去看女孩的模样,模模糊糊看到一张极似夏从南的脸。

下一刻,水果店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幽深如同翻覆的江潮,看久一些,便是满目的晕旋。

场景一转,夏染猛然发现,原本站着的江米和女孩都不见了,只剩一枚黄澄澄橙子还在地板上滚动,仿佛散发着清新的甜酸味。

她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惊出了一身汗,像尊塑像似的坐在床头。

梦中的内容忘得很快,但是依稀记得,古怪的剧情里有江米。

还有……她的女儿?一个长得很像夏从南的女孩……

夏染的脸“刷”一下红了,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她只开了一盏台灯,微亮的光照亮了床边的一小片,边上的江米背对着她缩在被子里,微微动了动胳膊,却依旧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窗户外是黑洞洞一片,室内的空气也有些凉,大约是半夜模样。

夏染关掉台灯,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脸,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以想象,她怎么会做出那么无厘头的梦来。

不过……夏染蒙在被子里偷笑,幼年女版的夏从南看起来也很可爱啊。

翻了个身,枕头下又传来轻微的震动。夏染诧了诧,眯眼去看手机。

她睡觉的时候是习惯把手机关机的,只是今天下了晚自习,看着电量已经不足一格,以为会自动关机,没想到还能撑到现在。

电量显示闪烁着,未接电话的提示占据了大块屏幕。

夏染看着来电显示,微微皱起眉头。很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在江洲。

她的手机号码没几个人知道,而以往的通话记录里也没有显示这个号码和她有过联络,这么大半夜的,会不会是打错了?

可是,就算是打错也不会在半夜里连着打十多个吧……

正在愣神,电话便又打了进来。

夏染迟疑了一下,起身坐在床沿,按下了接通键。

那头的声音空旷却又嘈杂。

“喂?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接了!你是沈时行的家属吗,请尽快赶到人民医院,病人情况……”话音戛然而止。

夏染低头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心头像是被重敲了一下,呼吸漏了一拍。她懊恼地把手机丢在床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没电了。

虽然是私人号码,但是应该是医生打过来的,按照电话里说的,沈时行应该是出了事,而且情况很严重。

她匆忙站起来,却被地毯一绊,脚背差点踢在床脚。

江米被她的动静吵醒,顺便爬起来上厕所,“怎么了?不会那么早起来吧。”

夏染换下睡衣,把头发扎起来,想了想又在抽屉的书里拿了三千块现金和一张银行卡,“我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沈时行出事了。”

江米上完厕所还在洗手,听到夏染的话,瞬间睡意全无,甚至被冷水激得打了个哆嗦,“不会吧……怎……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刚想问手机就没电关机了,不过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我怕出什么事情,现在正想赶过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万一真有什么事,多个人也好。”江米抓紧换好衣服,跟着夏染出了门。

虽然从南周边向来热闹,但半夜时出租车还是少的可怜,遇上一辆司机准备回家的,央求了半天才答应把她们送到医院。 NkODzYa+Hv4gVE1/4iiNo/Ozr9QKr8a9nw+yN0c5fZBAHbF26IWgvp7v3WVARL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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