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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初的一个早晨。
江米彻夜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咚”的一声，平常对于这种提示音是不会多做理会的。
但是这次，夏染骤然从睡梦中醒来，呆滞的对着窗帘上阳光的光斑望了会儿。
随后跌跌撞撞走到电脑旁。
刚才那个提示音……只有邮箱！
书桌上的一盆薄荷草冒了一点绿芽，怯怯的像一点萤光。
夏染诧异了一下，一个冬天，终于发芽了么……她伸手碰了碰，又用鼻子凑近，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难道在做梦？
深吸了一口气。
怀着忐忑万分的心情，夏染用鼠标点开邮件。
读完所有文字，她又把邮箱刷新了几次，脑袋终于清醒了。
是围棋道场让她去面试！
她对着面前那盆薄荷草笑了笑，用水杯里的水浇了浇，转身去洗漱。
窗帘透过朦胧的阳光，花盆里的薄荷草无风自曳，嫩绿的叶片上一滴水，宛如晶莹的朝露，剔透莹润，自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光彩。
床上的江米翻了个身，伸出手掌挡住阳光，懒洋洋地问，“怎么了啊？”
夏染洗完脸从浴室出来，愣了一会儿，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围棋道场那边让我去面试。”
心情难以言喻，当初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甚至以为她的简历会埋在众多邮件里无人问津，谁知道幸运一下就砸在她的脑袋上。
江米揉着惺忪的睡眼“嗯”了一声又倒下去，过了几秒钟又一下坐起来，看着面前带着清爽笑意的夏染。
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我就说可以的吧！还好逼你投了简历，必须要请我吃饭！”
“不能吃食堂。前面那条街的日料看起来不错。路口那家甜品店的巧克力瑞士卷比较好吃，柠檬茶也不错。”江米瞬间歪了话题。
夏染坐远了些，无奈笑着擦干手，整理起要用的资料。
“我还没被录取呢……”她喃喃。八字还没一撇，江米就这么得意了……要是真过了面试，还不得要吃鲍参翅肚……
不过……望着那盆冒芽的薄荷草，心情不由明媚，还真有点期待能过面试呢……
江米换下睡衣，忽然凑过来，“什么时候面试？”
已经放妥所有文件夹，夏染腾出手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头发，“今天上午九点半。”
挂钟的滴答声传来，江米眯眼一看，已经七点了，一下爬下床，“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去准备准备？”
夏染被江米问得愣住，茫然看她，“我资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要准备什么？”
江米抚额叹息，看着夏染一身睡衣，“你打算穿着睡衣去面试？”
九点一刻，夏染掐着表到了围棋道场。
在江米的怂恿下，她换了套裙装，打底的长袖白衬衫，领口有银色丝线绣出的藤蔓，黑色及膝背带裙配一双白色手绘平跟皮鞋，仅此也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长发挑几缕挽在脑后，别了一朵当季校门口常卖的茉莉花，又几缕垂在耳边，把面庞称得明艳如若春风，看起来优雅又不失俏皮。
加上那副黑框眼镜，又把乖巧的气质称得更甚。
按江米的原话说：黑白二色显得稳重些，而且围棋道场应该对这两种颜色很熟悉。再者还是大学生，还是裙子能显出活力和风采，再加一点乖巧亲切，第一眼的好感便收入囊中了。
夏染很少穿裙子，虽然天气已经不冷了，却仍是觉得两条小腿冷嗖嗖的，总忍不住伸手去拉。
不过到了门口，她便不再乱动了，暗暗握了握拳头，看着“无竞围棋道场”六个大字，踏进去。
早已了解过无竞，这是围棋世界冠军柳执九段退役后开办的围棋教室。名字取的是清朝国手梁魏今所提的“流水无争，万物无竞”。
因为柳执的名气，无竞门生桃李满天下，更有日韩乃至世界的围棋爱好者和冲段棋手投入门下，称得上是国内一流的专业围棋全日制强化培训机构。
夏染的二外是日语，无竞的日本学生也占多数，这样也让她多了一点底气。
如果能进入这样的地方当翻译，必然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紧张的情绪仍是有的，但是尽力克制着，她十分清楚，做翻译自信很重要，如果怯缩缩走进去，怎么也不可能被录取。
看到有人进来，前台很快抬头，面前的女生明媚乖巧，看起来十分舒服，收回目光，她微笑着核实了一番。
夏染一一对答，进了这里之后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事实证明，江米的眼光还是很犀利的，前台的姑娘态度很温和，告诉她面试还没有开始，可以在这里坐着稍等。
夏染接过前台递过的水杯，轻声道谢。
前台见没什么人进来，慢慢凑到夏染身边，突然闻到一股茉莉花淡淡的清香，“茉莉花？ 你是从南那边的吧？什么大学？”
这个季节，从南大学的校门前很多提着篮子的老太太，兜售这种时令鲜花。
夏染笑着点头，“就是从南大学。”
前台姑娘惊了惊，“名校学子呀！”又低声嘟囔，“最近从南来的还真是多。”
“嗯？什么？”夏染在看包里的文件夹，并没有听清那句低声絮语，茫然抬头。
“没事没事，就是告诉你等会儿先是三十分钟笔试，然后是十分钟面试。”
“谢谢提醒。不过，好像面试的人不是很多啊……”她四周看了看，喃喃道。
大厅里只有几个面试的人四散坐着，各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呢……
前台姑娘愣了一下，轻笑，“我们这次不是大规模招聘，这一次面试的只有内部推荐的人。”
“内部……推荐？”夏染捧着水杯，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又理不清思绪。
这时候又听前台催促，“可以进去了。在二楼，门上有贴面试。”
夏染愣着起身，笑着点头，快速把乱糟糟的思绪丢开，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正视当前的面试。
“加油！”身后传来轻促的音调。
夏染应声回头，看到前台的姑娘攥着拳头俏皮摆了摆，忍俊不禁，也晃了晃拳头给自己打气。
等到夏染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边上的会议室才走出两个人。
好像是故意等到夏染离开似的。
夏从南一身黑色西装，笔挺修长，显得稳重内敛。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闪着睿智又锐利的光芒，他朝着对面已生华发的老者伸出右手，“柳老师，那么麻烦了。”
老者爽朗大笑，伸手回握，“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围棋发展推广献出绵薄之力，也是三生有幸。合作方面有什么需要，无竞一定全力配合。”
前台的姝姝站的笔直，一点不敢懒散，要知道这老者就是无竞的创始人，世界冠军柳执九段啊……
不过，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向一旁的夏从南……青年才俊，高大帅气，站在世界冠军面前也不卑不亢，实在是太帅了……
“改天要和小夏对弈一局啊……”老者依旧乐呵呵，拍了拍夏从南的肩。
“一定。”夏从南笑着回应。
两人寒暄着便出了门。
姝姝的肩膀一下松了下来，摸了摸额头的汗，也不知是花痴还是紧张出来的。
她摸出保温杯咂了口菊花茶压惊，却见门口夏从南迈着大步去而复返，差点让她口中的茶水呛出来。
姝姝下意识就问，“夏先生忘了什么东西？”
夏从南看了看腕上的表，微微勾了勾唇角，“没事，你忙你的。我等人。”
姝姝呆若木鸡，捂着嘴笑的脸都快歪了。面前的男人轮廓干净精神，一抹笑意就像细流经过，即便是无意笑起来也那么好看。
特别是笑容是对着她的，就更忍不住花痴了。
夏从南没有发现姝姝夸张的表情，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好巧不巧刚好就是夏染刚才坐过的地方。
他顺手拿起一份内部报刊翻看。
姝姝盯着他翻报纸的样子，确定他是在随意浏览且心情不错后，上前搭话，“夏先生是在等今天面试的人出来？”
姝姝听说过，这位在和围棋道场合作的年轻人，似乎也推荐了一位翻译，不过她不知道是谁。
夏从南点头，“具体要到什么时候？”
“笔试三十分钟，面试每个人十分钟。有六个人，加上最后出结果……大概要三个小时吧……”
“要过午饭时间？”夏从南不由皱眉。
“不会不会……面试过后十一点会让他们出来吃饭。然后下午再宣布结果。”姝姝连忙摆手。
夏从南“嗯”了一声，才又低头翻看报纸。
姝姝琢磨着是谁能让他那么等，越想越觉得不妙。来面试的六个人里面有四个可都是女生啊……该不会是女朋友吧……
她一抬眼，觉得气氛尴尬，又不肯错过难得的交谈机会，于是就找话题，“夏先生是从南大学的吧……今天也有个从南的女生来面试呢……”
拿报纸的人恰好翻到最后，折好以后放回了书报架，透着镜片眼中似乎闪烁着笑意，“哦？是吗……”
姝姝以为他是来了兴趣，便接着说道，“那女孩好像是外语系的，叫夏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大方也亲切，很适合做翻译，我挺看好她的。”
夏从南笑起来，不是敷衍或是无意的笑，而是由心情而出现的笑容，嘴角和镜片下的眼都带着温柔的暖意。
姝姝还在愣神中，望着透明保温杯里沉沉浮浮的杭白菊，好像突然从夏从南刚才的反应中寻摸到什么味道。
还没来得及想，却听夏从南出了声。
“多谢夸奖。”
多谢夸奖……姝姝笑的僵硬起来，她刚才怎么就完全没想到，既然他们两个是同一个学校的，那么夏染很有可能就是夏从南推荐过来的啊……
这么一想，心里又骤然一凉，这么看来夏染肯定就是他的女朋友了。还以为这样的青年才俊都会单身成钻石王老五呢……结果都有主了。
“女朋友很漂亮啊！”姝姝很快把悲伤的情绪抛开，回头看起杂志。
夏从南推了推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落在键盘上，用写代码来消磨时间。
忽然又一怔，过一会儿她出来一定很惊讶吧，招聘启示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他无奈摇了摇头，夏染免不了要生气。
桌子上姝姝的菊花茶喝完又续，直到泡的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一看大厅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
夏从南仍是同一个姿势坐着，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伸手关上，捏着鼻梁松了口气，目光望向楼梯转角处。
二楼。
夏染随着其他人出门，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有点好笑的发现，面试和高考的感觉差不多。面试前几天紧张得不行，当天踏进来便不难么紧张了，到开始做题就全身心投入，考完骤然松懈下来。
其他人都赶着去吃饭了，夏染却落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轻松得如同闲庭信步。
她甚至拉着裙角轻轻跳了跳，自忖，笔试和面试都做的很不错，算是超水平发挥，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对得起自己了。
踏过转角处的楼梯，她却愣住了，夏从南居然站在楼梯下，镜片影着她错愕的样子，夏从南推了推眼镜，好像在等她。
围棋道场旁的咖啡厅，夏染盯着面前盘子里的三明治，一会儿又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言不发。
心里闷闷的，虽然夏从南解释说这是他研发软件的合作方，可是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好像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夏从南叹了口气，把三明治推向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推荐了你，录不录取还是要看他们的。我没那么大权利给他们做决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就是怕你不愿意。我要是告诉你这件事，你还愿意来吗？”夏从南反问。
一定不愿意的……夏染叹了口气，低头喝起牛奶，一只手拿起三明治。
吃了几口，肚子有了点底，气也消了大半。多个机会也挺好，反正木已成舟，都是拿实力说话的。
心里骤然轻快了许多，她又抬头看着慢条斯理喝咖啡的夏从南，“这次的合作是你上次提到的卷公子一起参与的网站？和围棋有关？”
夏从南放下咖啡杯，点头，“是，打算在大三的时候发布同名软件。”
差不多两年，那就是在人机大战前后，应该会掀起一股围棋热。
夏染笑着透过牛奶杯看夏从南。
他戴着很少戴的金丝边眼镜，多了些书生气，像是民国年间的教书先生……不过……夏染抿了口牛奶，禁欲系的诱惑也无法挡住内里的腹黑……
居然这么算计她……
吃完午饭，夏染心情忐忑地等待宣布结果，进去之前，夏从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心，温暖的手指触碰，似乎给了她勇气和力量。
夏从南目送她进去，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拎着电脑包的手却紧了紧。
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挂钟指针旋转的声音刺耳地落在鼓膜，让人心烦意乱。
好像过了很久，耳边传来门页打开的声音，夏从南促然抬头。
一道影子从楼梯上飞奔而下，夏染的长发飞扬着，眼镜下一双明眸烁烁，沐在头顶水晶灯柔和的光下，笑容如同雪夜惊鸿，明艳地划破所有黑暗。
她几乎是冲到夏从南面前，笑着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夏从南……我录取啦！”
夏从南低头蹭着她的耳畔，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用力揉着她的头发，动作和声音都宠溺温柔，“嗯，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