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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去天香花圃的路上,鲍翰林的车开得很快,仿佛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似的。天香花圃并不远,一刻钟便到了。站在花圃边上看去,大片大片的紫罗兰花开正盛,芬芳扑鼻,几只黄黑翅膀的蝴蝶正轻盈地扑扇着翅膀,在花丛间绕来绕去,却不见什么人。正寻找时,一个头戴破草帽的人从花坛间站起身来,两手泥巴,原来他正在给花根松土。鲍翰林失声叫道:

“师父!”

柳凝丝也不禁跟着低叫了一声。站起来的这位老者,柳凝丝也认识,正是鲍翰林在校外跟着学习花草栽培的师父,经常踩着三轮车走街窜巷,往各商店送花草的老园丁,也往柳绣坊送过几次花草,人称老花头。

两个年轻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疑问,找错人了吧?老花头或许刚好在这儿,约他们到这儿的,是另外的人。老花头看出他们的疑虑,冲他们招招手,呵呵笑着说:

“没错,接电话的人是我。”

等两个人到了跟前,老花头笑眯眯地把一只拳头伸到柳凝丝面前,徐徐展开巴掌:

“姑娘,这给你。”

躺在老花头巴掌心里的,是两只白中泛黄的玉米粒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沾着血迹。那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暗红色。柳凝丝看得胆战心惊:

“大叔,这,这是什么?”

老花头呵呵一笑,说:“昨天晚上,通四海店里的那个肥头不是欺负你吗?我要他的两颗门牙,向你赔罪。”

柳凝丝一阵眩晕,不敢再去看老花头的巴掌:“大叔,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文物一条街才多大个地方呀?街这头咳嗽一声,街那头听着都跟打雷似的。再说,他得罪的是孙二娘的千金,那不是作死吗?”

老花头的话,令柳凝丝身上拱起阵阵鸡皮疙瘩,心想,这位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行事却是如此狠辣。老花头看出了柳凝丝的害怕,又是呵呵一笑,收起门牙:

“既然姑娘害怕,那我就暂时代姑娘收着了。”老花头说着话,塞给柳凝丝一只花盆,又塞给鲍翰林一只铲子,“翰林,你就当是带着凝丝来挑几盆花的。边干活边说话,不容易引起怀疑。”

老花头这么一说,两个年轻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迅速朝四周望了一下,却又没有发现什么人在窥探他们。鲍翰林说:

“师父,有人在监视吗?”

老花头说:“没有。养成这个习惯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柳凝丝心想,这个老花头,平常看起来老实巴脚的,居然如此机警,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老花头边说话,边继续干起活来,语气神态都仿佛是在跟人闲聊一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简直令两个年轻人惊心动魄:

“我就是你父亲托付的那个跟你联系的中间人。早年间,我并不是种花的,而是跟你父亲一样,掏墓,拿我们这一行的话来讲,就是发丘。不过,我对掏墓这一行不入窍,找不着墓,所以瞎转悠了几年,一无所获,倒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鲍翰林问:“为什么?”

“有一年冬天,我去一座山上找墓。墓没找到,倒和另一伙发丘的遇上了。同行都是冤家啊,那伙发丘怕我断了他们的财路,见我们人少,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断了一条腿,被他们丢在山上。荒山野岭,滴水成冰,我又身受重伤。如果就这样躺在山上,不饿死也得活活冻死。正当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你父亲恰好也来这座山上找墓,把我背下了山,救了我一命。你爸治好了我的伤,我想跟着他干,他却不让,而是让我从此洗手不干了,并且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开了片花坊,做正当职业挣钱。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老锹,一次也没见过,仅仅是在江湖上听说过他的大名而已。”

听了老花头的话,柳凝丝心中不由得对老锹生出几分好感,心想,看来这个老锹除了挖别人坟墓令人讨厌,其实心肠也还是不错的。却又听老花头说:

“我要报答你爸爸,你爸却只对我提出一个要求,让我帮他做一件事情。”

鲍翰林和柳凝丝齐声问道:“什么事情?”

老花头微笑着看着鲍翰林,说:“照顾你。”

鲍翰林惊奇地说:“照顾我?”

老花头点点头:“对,照顾你。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鲍翰林咬着嘴唇,没有回答。柳凝丝看了鲍翰林一眼,代为回答道:

“是不是因为翰林的爸爸常年不在翰林身边,他爸爸又是警方打击的对象,不方便照顾?”

老花头说:“是的,有这些原因,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是因为老锹知道,翰林对他很反感。很多儿子大了以后,跟自己的父亲就没有小时候那么亲了,拿家长们常讲的一句话,这叫什么反……”

柳凝丝说:“逆反。”

“对,逆反。但翰林的逆反情绪,可比那些孩子要严重多了。老锹知道,因为自己盗墓的恶名,使自己的儿子从小就受尽别人的白眼,其实他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儿子,他也很想跟自己的儿子多说说话,多亲近亲近。但是他知道,翰林从心底里厌恶他,不愿意跟他说话,只想远远地离开他。”

鲍翰林的头仍旧低着,但不知不觉中,他的脸涨得通红。柳凝丝却在想,老锹挑老花头照顾翰林,算是找对人了,瞧他能把人家门牙弄下来的那股狠劲儿,估计一般人不敢惹他。这条道上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狠呢?柳凝丝忽然很想问问,绑架林昱母亲的,是不是他们的同伙,但到底没敢问,那两颗带血的大门牙着实把她给吓住了,那两颗门牙,还在老花头巴掌心里攥着呢。

老花头叹了口气,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鲍翰林的肩头,继续说:“孩子,你以为你爸不管你呀?你误会他了。其实,他早就花了大价钱,雇了人在暗中照顾你。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干别的,偏偏让我学着种花长草吗?因为他知道,你的理想是当一名园艺师,他想让我先学会了,再来教教你,让我当你的师父,让你学得顺利些。你以为你遇上我这个师父是巧合吗?其实这是他有意安排的。”

鲍翰林不禁啊地叫了一声:“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在我住的那个地方,您常常在我们家的那个巷口卖花,还经常送我一盆花。有一回,有一个小伙伴欺负我,冲我扔石子儿,您冲着他们大吼一声,把他们都吓跑了,原来,原来这都是……”

老花头含笑看着鲍翰林:“对,这些都是你爸暗中安排好的。连你去印尼找的那份工作,实际上也是你爸暗中托人给你说好的。”

鲍翰林叫起来:“什么?连这也是……这明明是我们学校的印尼教授给我介绍的。”

老花头摇摇头:“你以为找份工作这么容易呀?人家印尼那边,放着那么多资深园艺师不用,偏偏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那是你爸早就暗中为你牵好线、打好招呼了。翰林,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你才是你爸心中最重要的人!对了,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可能在你的心中,你会恨你爸忘了你的亲妈,其实,根本没有。每年清明,我都会离开这里几天。你知道我去哪儿了吗?我是受你爸委托,去给你妈上坟去了。如果不是因为警察要抓他,你爸肯定也会亲自去。唉,如果不是因为走上了盗墓这条路,你爸算得上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哪!人啊,经常就是一念之差,上了一条船,等发觉风向不对时,再想上岸,那船离岸边已远啦。”

老花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幽幽地投向远方,脸上的笑容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几米开外的一处花丛间,两只美丽的蝴蝶上下翻绕,正在翩翩起舞,舞得几个人心中一阵阵发疼。片刻,鲍翰林和柳凝丝才记起来找老花头的目的。

“师父,您为什么会在电话里说,现在联系不上我爸呢?”

“我毕竟跟你爸处过多年,我知道你爸的行事习惯。他在搬山的时候,是会关闭一切通讯工具,并且拿掉电池,就是怕警察测出他的方位,然后抓住他。”

柳凝丝说:“搬山?”

老花头说:“哦,搬山是我们的行话,就是掏墓。拿外人的话来讲,就是盗墓,挖墓。”

柳凝丝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几分:“花师父,您是说,他们已经开始挖墓了?”

“现在有没有开始动手挖,我还不敢说。按照老锹的习惯,进入墓地之前,他会断开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先在墓地附近藏起来,观望一段时间,确信安全以后,才会动手。反过来讲,如果联系不上他的话,那么他多半已经或即将开始掏墓了。”

听了老花头的话,柳凝丝不禁抖了一下。鲍翰林仿佛知道柳凝丝的感受似的,迅速瞅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师父,您知道我爸他们在哪里挖墓吗?”

老花头说:“你是问东妃娘娘的墓吗?这我可不清楚。搬山的人,可不会轻易把陵墓的地址告诉别人,连亲娘老子也不会告诉,除非是自己的搬山搭档。你想,要是泄露了陵墓在哪里,那别的同行不就都奔那儿去了?不但别想吃独食,争执起来,连小命都可能丢了,我当年就是这样差点被打死。现在各路的搬山者,可都削尖脑袋想找到东妃陵呢。嘿嘿,还是你爸厉害,谁也斗不过他。哦,对了,你这么急着找你爸,究竟有什么事呀?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我想劝说我爸他们,别动东妃陵。”

老花头倒吸一口冷气:“为这个呀。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他突然明白过来,瞟了柳凝丝一眼,“我明白了。我听人说,东妃陵又叫做若萱陵。若萱娘娘是柳家的祖先,肯定是柳家后人不让挖祖坟,是不是?可是这座陵迟早是保不住的,早就有人想挖了,你不挖,别人也得挖。与其让别人把里面的宝贝偷光,还不如自家人来得。这个账得会算呀!”

柳凝丝没有想到,老花头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刚才对他的一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老花头到底还是盗墓贼出身,本性不改。但她是个涵养很深的女孩子,天生不会与人翻脸,只是默不作声,眼睛瞧向别处,在心里暗暗生气。

鲍翰林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师父,我记得我爸曾经说过,如果我联系不上他,就让我来打您的电话,您会带我去找他。您一般都是到哪里去找他呢?”

老花头说:“这话肯定是很多年前,你爸告诉你的。当时你爸在三江镇有一个落脚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落脚点早已拆迁了。后来因为你爸出国,他就没有在国内设立新的落脚点。就算设了,这段日子他也不会到新落脚点来,一旦他开始掏墓,他就不会轻易离开墓地,以免引起警方和其他同行的注意。”

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鲍翰林失望地说:“那,我肯定找不着我爸了?”

老花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们都有老锹和孙二娘的电话吧?其实,他们的手机也并非永远不开。就算是在掏墓,他们也希望了解外面的情况,他们会先择几个特定的时段,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短暂地开一下,看有没有信息什么的,其余的时间都会关掉,连电池也卸掉,以防警方侦测到他们。所以说,你们的短信,他们还是能够收到的。如果你们能够在短信上打动他们,把他们约出来的话……”

老花头的话,令两个年轻人眼睛一亮。这时,远处有人叫道:

“老花头,买花!”

老花头满面笑容,冲远处挥挥手,欢快地应道:“哎,来嘞!”

老花头的语气和善,脚步轻快,那神态跟邻家的慈祥大爷完全没有两样,把柳凝丝和鲍翰林直瞧得目瞪口呆。当老花头走出两、三米远的时候,鲍翰林忍不住叫了一声:

“师父!”

老花头停下脚步,扭头望着自己的徒弟,等待着他说什么。

鲍翰林的眼神不安地闪了一下,低声说:“师父,您,您当心警察。”

老花头摆了摆手,呵呵一笑,说:“别担心,师父我早就不钻坟墓了,这几年专心照看你。”他亮了亮手中的两颗血牙,“这两颗牙没人知道。”

说着,他一扬手,将两颗血牙远远地甩入花丛间,提着花铲,朝远处走去。

柳凝丝怔怔地想,这么厉害的老花头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老锹的差遣,老锹该是个何等厉害的人啊!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CDHZVi6W00m2FkrNejvcj6PB1u498y7M0V3e8w3dJQrWzkZvHXafahBWW61Ytl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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