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不幸的人,如果碰见一位同样不幸甚至比自己更加不幸的人,心中的难受往往会减轻很多,这真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可是生活往往有很多人具有这样的心理。如果林昱知道,马上会有一个人同样为情所伤,而且对方受到伤害的原因,跟自己有关时,林昱的伤心程度多半会减轻些。可惜的是,林昱现在还不知道这些。
这个人就是鲍翰林,林昱第一次去柳绣坊的时候,曾经跟林昱有过一面之缘。
当林昱开始返回林氏词坛的时候,一辆很不起眼的国产两厢车停靠到柳绣坊门前,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男子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他就是鲍翰林。凡是知道鲍翰林身份的人,知道他开的居然是这样仅值三、四万块钱的国产两厢车的话,一定会非常惊讶,但他开的就是这样一辆车。
站在柳绣坊门前,鲍翰林有些发怔,因为他看到,柳绣坊的门关着,他太熟悉这间小店的作息规律了,他一直把这里视作自己的家。一般来讲,这个时候门应该开着。他想,凝丝可能是到哪里买东西去了吧?但这也不太像凝丝行事习惯,因为凝丝很少出去购物,即使外出,也只在附近,卷闸门从来不会关死,顶多拉下一半。她的全部世界,似乎从来只是这个巴掌大的柳绣坊里。
联想到柳家最近发生的不平常事,鲍翰林有些担心起来。他掏出钥匙,打开卷闸门,叫了一声:
“凝丝。”
没有任何响应。他走到后门口。柳荫下,凝丝平常用来刺绣的绣架依旧摆在那儿,但绣花人已不知所踪影。河面上也是空荡荡的,镜溪水依旧那样不动声色地流淌着,只有几只褐色的鸭子在水边不知忧愁地嬉戏着。
他又叫了几声:
“凝丝!凝丝!”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重新返回屋内,他才赫然发现一个严重的情况——那张本应用来坐着绣花用的精致藤凳歪倒在地上,而凳子上方的吊扇上,竟然悬挂着一根用绣布做成的绳套,自己刚才从这里走过去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鲍翰林盯着悬在半空中的绳子,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这,这,这什么意思?他浑身的汗毛犹如刺猬受惊那般倒竖起来,大叫一声,冲出门去:
“凝丝——”
这撕心裂肺般的叫喊声,立刻引来了左右街坊。其实鲍翰林的车刚停到柳绣坊门前时,街坊们就注意到了。在街坊们七嘴八舌的通报声中,鲍翰林总算弄明白了,上吊的确实是凝丝,人没有死,被一个小伙子带走了。
鲍翰林反反复复地问道:“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街坊们掷地有声地说:“没有,没有,她自己走上汽车的!”
确信凝丝没有生命危险,鲍翰林长长松了口气。但按下葫芦浮起瓢,另一个担心却冒了上来:
“那,是谁带走了凝丝?”
“姓林,是什么林氏词坛的。跟你差不多年纪,比你个头高,长得蛮帅的,挺文静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对,前两天好像到你们店里来过。”
鲍翰林一下子就想起一个人来,他见过林氏词坛网站,柳烟尘生前登录这个网站时,他无意中看到过。
“他把凝丝带去了哪里?”
“他只是说,要带凝丝去一个合适的地方,让凝丝好好休息休息。凝丝还让我们别担心,说他不是坏人。他们既然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多问哪。”
鲍翰林返身进入室内,打开电脑,很快登录林氏词坛。他久久地盯着网页,目光中充满戒备。片刻,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凝丝的电话,可是手机铃声却在屋内响了起来,凝丝的手机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