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传到远处的树林里,柳凝丝正和母亲孙红菊待在林间的另一辆车上。孙红菊的一只手被铐在车门把手上,两名警察看守着她。那雷鸣般的爆炸声,把柳凝丝惊得一抖。她脑子里闪过老锹和孙红菊埋设雷管的情形,惊恐地说:
“我们刚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埋雷管了!”
不等车上的人说话,她便跳下车,朝爆炸声响起的方向跑去。刚跑出车辆的隐藏点,便看到那片塑料大棚的边缘烟尘弥漫,警察们忙作一团。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大棚边,正好看到满身血污的林昱被安队他们七手八脚地抬着,朝原本那辆为老锹叫来的猎豹越野车上放。安队吼叫着:
“后排座放平!后排座放平!”
而另两辆车也几乎时同时开到,同样满身血污的鲍翰林被抬上了其中一辆车,被反铐着趴在地上的老锹则被两名壮实的警察提起,押了第三辆车。
载有鲍翰林的车因为停在最外侧,领先朝外开去。柳凝丝下意识地追了几步,但车没停。她又返身朝猎豹车跑去,当猎豹车的后厢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她不顾一切地挤了上去。
猎豹越野车在山路上疾驰着。车厢的后排座位都被放平了,浑身血污的林昱平躺在上面。因为路面有些颠簸,大家怕林昱被颠着,所以安队和柳凝丝一路上都跪在他的身边,用双臂抱着他。在经过一条起伏较大的路段时,林昱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他听到一个女孩子惊喜的声音:
“醒了,他醒了!”
虽然是在迷迷糊糊中,林昱仍然能够听出,这是柳凝丝的声音。这个声音离他那么近,几乎贴着他的脸。他费劲地试着睁开眼,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两张俯在他上面的面孔。他听见安队说:
“小林,别担心,你没事儿,我们现在就送你上医院。老锹已经抓住了,你是好样的。”
林昱那血肉模糊的嘴巴费力地动了好几下,才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安队……我想……归队……”
安队这位铁打的汉子眼圈忽地红了。他强忍着伤心,说:
“你已经归队了,你永远是我们的战友!”
甜蜜幸福的笑容仿佛一池被暖风吹动的春水,在林昱脸上漾了开来,他又缓缓地合上了眼皮,他只觉得太困了,那无尽的睡意犹如深不见底的云团,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他拼命想上浮到云层上面来,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朝下面坠去。旁边的柳凝丝早就泣不成声,但她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怕自己的哭会影响到林昱的心情。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托住林昱,让这位濒临死亡的人少受些颠簸,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
她那朦胧的泪眼还不时透过前挡风玻璃,朝前面那辆疾驰着的汽车里张望,那辆车里躺着鲍翰林。从她童年时认识他以后,他就一直牵挂着她,她没有理由不牵挂他。可是,因为前面那辆车窗贴着深色的车膜,她什么也瞧不见。